爱他的眼,他的眉,他的笑,他的镇定他的沉稳。
他的一切一切。
而就在光迈开步子的同一时刻,亮也转过身来,穿过人潮拥挤,然后,仿佛踩着与光相同的符点,与光同方向地并排往前走去。
他紧盯住光。
光紧锁着他。
隔着护栏,他们边走边视线彼此纠缠,两人间剑拔弩张的架势就好像一旦没了护栏的遮挡,便会立刻大打出手。
但怎么可能呢?
好好端详对方都来不及,把对方捧在心上都来不及,又怎么可能……去伤害对方呢?
明明是同一时间提步。
是不是个子比较高,迈出的步子比较大,走得就会比较快?
光感觉自己只走了几步路,亮就已经来到他的身前。
左脚最后抬起一步,又缓缓落停。
定定地望着面前挡住自己去路的笨蛋,甫一站定,光就轻轻地,带着些许孩子气的口吻说:“要抱。”
就像一个在学校里受了莫大委屈,强撑着回到家里,总算得以求家人抱抱聊作安慰的孩子。
而他的亮,始终对他微笑着,带着极度的宠溺与温柔,甚至在光话音还未说完之时,便伸出手来,连带着他的双臂一起,将他整个圈入怀中。
“好,抱。”
一时间,专属于亮的气息铺天盖地而来,沁入光的鼻、融入光的呼吸,光抬起手来,揪紧亮的衣摆,瞬间鼻尖发酸,有了想哭的冲动。
进藤光,你争点气啊!
用眼睛蹭上亮的肩膀,光微不可闻地吸了吸鼻子,又佯装不满地抱怨:“再紧点啊,你没吃饭嘛?”
感觉到亮双臂用力收紧的同时,光又好像忽然想起什么,猛地抬起头来:“你不会真的没吃饭吧?!”
亮没正面回答,依旧抱紧光,只说:“先不说这个,先抱会儿。”
光急了:“不是,你的胃——”
“嘘,乖,别急,先休息会儿。”亮托住光的后脑勺,又让他重新靠回自己肩膀,然后才话里带笑地说,“吃了,吃了,不敢怠慢,我连晚餐的收据都特地留着了,一会儿上车给你看。”
“真的?”光又不安分地抬起头来,仍旧将信将疑地,“你可别骗我啊。”
“嗯,不骗你。”亮抱着光,唇瓣擦过光的耳廓,轻声说,“我希望你和我在一起的每分每秒都是真实的,所以,我永远不会骗你。”
“……”光没吭声,过了会儿,才低低地回,“哦……”
说起吃饭,脑海里又闪过接机牌上的那碗拉面,光又低笑起来,鼻尖在亮肩头蹭了蹭,有些不好意思地呢喃:“你怎么这么可爱啊……”
亮露出有些困惑的表情。
光故意不解释,只双手环紧亮,又说:“能认识你,实在太好了。”
“有你在我身边,也实在太好了。”
“真的。”
亮:“……”
不会说什么浪漫的话,也不知该如何表达自己,手足无措的塔矢名人听着恋人口口声声的告白,心跳如鼓,面颊飞红,想了又想,却也只想到一句:“我也是。”
就这么在繁忙的到达大厅,彼此相拥而立。
亮和光虽然在护栏外围站着,并没有挡路,但毕竟是两个男生,又姿势暧昧,时间久了,已经引来不少异样的目光。
尽管心里并不在乎,但考虑到其他旅客的心情,亮环视一圈周围,还是拍拍光的背,委婉提醒:“光,一会儿我们还要去医院,时间不早了。”
经亮这么一提醒,光才反应过来差点忘了大事,连忙松了手,朝亮点点头:“走吧!”
正要离开,光忽又想起什么般,停住了脚步:“对了,你的接机牌呢?”
亮微微一愣,随即看向脚边,笑着说:“在。”
光顺着亮的目光看去,看到接机牌安然无恙时,好似整个松了口气,随即软声央求:“我们把它带回去好不好?”
“嗯?”亮稍稍不解。
“我是说,我们把它带回去,然后随便挂在客厅里还是卧室里,好不好?”
“可是房东不会让我们在墙上打洞的。”亮显得有些为难,“而且,这张是临时做的,太简陋了,你如果想要,我以后再给你做块新的……”
“不,我就要这块!”看出亮的迟疑,不等亮说完,光就抢话道,“何况,我又没说一定要在墙上打洞,我们可以把它作为……嗯……”他想了想,又道,“作为一幅装饰画!搁在我们进门的鞋柜上,或者,做个支架,放在卧室的床头柜上,好不好?好不好?”
说话间,光还一个劲地往亮胸口贴。
亮被光磨得没办法,彻底投降。
某光目的达成,终于开心地捧起写有自己名字的接机牌,和亮一同往停车场走去。
今次航班没有晚点,又比昨天提前十分钟降落,光和亮到达中央医院时,比昨晚提前了足足半小时。
可能已经与亮熟悉,今天再进病房,值班护士没再强调时间,只说别停留太久。
病房里,也不知是否有意等着两个孩子,光和亮走进病房时,平八还没睡下,正戴了副老花眼镜,借着床头灯光,在看亮几小时前刚给到他的光与桑原仁今天六回战的棋谱——还是特别放大版的。
看上去,比昨天精神不少。
花白的头发也好像精心梳理过般,丝毫不见久躺后的凌乱。
见两人走近了,平八才放下手中棋谱,略微低下头来,视线越过鼻梁上的老花眼镜去瞧两人。
下午棋赛刚刚结束,加之棋谱又大,光只看了棋谱一眼,就立刻发现了猫腻,偏过头就朝亮小声嘀咕:“你怎么把我的棋谱拿给爷爷看啊?”
也是奇怪。
老人家虽然有些老眼昏花,耳朵却灵敏得很,这声嘀咕完整入了耳,平八登时冷哼一声,不悦道:“怎么?爷爷就没资格看你的棋谱了吗?”
“当然不是……”声气都一并小了下去,光在爷爷面前敢怒不敢言,只好不停地朝亮干瞪眼——他当然不是不让爷爷看棋谱,只是这种感觉很微妙,就好像一个人创作了一幅作品被旁人竞相传阅欣赏,他心中并不会觉得有何不妥,哪怕自家长辈也欣赏过,只要不被他知道就都没关系,但冷不防亲眼撞见长辈正拿着自己的作品欣赏,心里就有种说不出的别扭,怪不好意思的……
光原以为自己的小动作已经做得神不知鬼不觉,没想到还是被平八看了去。
正当光打算再次向亮投去眼波攻击时,只听爷爷忽然开口道:“你瞪什么?棋谱是我问塔矢君拿的,不行?”
光被爷爷这突然发声吓了一跳,脸色都白了几分。
“行,怎么不行。”自知理亏,光只好脸上赔着笑,脚下又暗暗使劲,偷摸着去挤亮的右脚,“您就算让我给您讲解棋谱都行!”
话音刚落,平八就好似听了什么笑话般低笑起来:“嚯哟,还给我讲解棋谱,我看别讲解到一半不耐烦就已经谢天谢地了,还讲解棋谱……”
老人家显然没打算给自家孙子留面子,又继续拆台道:“我若是要听棋谱讲解,还不如直接找人家塔矢君!说得又仔细,又专业,哪还用得着找你?”
“……”光脸上的干笑都快挂不住了。
行,您最大,只要您高兴就好。
光无意在“棋谱讲解”这个话题上和老人家一般见识,转而询问起爷爷今天的身体状况。
谁知,老爷子敷衍得很,只说了句:“好得很!”就用手一指光身旁的折叠陪护椅,道:“塔矢君,你也累了一天了,别站着,赶紧坐。”
医院里,每张病床只配了一把折叠陪护椅。
光见椅子只有一把,便随口问了句:“那我呢?”
“你?”平八一挑眉,斜睨光一眼,随即轻描淡写道,“你站着。”
光:“……”
今天到底什么情况?!
终于忍不住,明目张胆朝亮瞪去。
怎么才两天时间,爷爷就直接改姓“塔矢”了?!
一旁,亮听爷孙俩斗嘴斗个没完,忙好心打圆场:“我就不用了,倒是光,累了一天,就让他坐吧,我站着就好。”
“他?他累什么?”平八又嗤笑一声,“不是才坐了一个多小时飞机么?况且,下棋不也是一直坐着么?你不用管,就让他站着!”
光:“……”
他都快无语了,只瞪着亮,心里都已经翻了好几个白眼。
行,塔矢亮,你和爷爷一唱一和倒是默契!
装,你继续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