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束缚着他身体的力量似乎减轻了一些。他勾勾手指，回忆起那本书里的符咒，在心里默念起术语，然后打在那人的身上。
那人似乎察觉到了，不躲不避的看着他，眼中带着嘲讽的笑，好像在说——废物。
怒火自宋辞心头燃烧，很快就蔓延到全身，他怒不可遏的看着面前这个和他一模一样的男人，眼神带着凛冽的杀意和愤怒。
那人嘴角微微上扬，眼中闪过嗜血的光芒。
“别让我失望。”
他话音刚落，宋辞身上的禁锢彻底消失，他浑身一软，差点跪地，赶至跟前的钟九离及时扶住他，着急喊道：“宋辞！”
宋辞像是落了水的人，浑身大汗，他摇摇头，看着那人消失的方向，眼里带着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恨意。
休息了好一会，宋辞才稍稍缓过神，然而还是疲惫的没有一丝力气，他无力的靠在钟九离身上，问道：“他就是墟？”
同样解开了束缚的关凌彦和林超也瘫软在地，听到宋辞的话，关凌彦敏感的看了过去——墟是谁？
钟九离点点头，目带担忧之色：“他和你说了什么？”
宋辞摇摇头，“他变成我的样子，还说这是他的样子，不过。”他虚弱的勾起嘴角，讥笑一声，“要装也装得像点。”
关凌彦猛地想起那个在宋辞家门口见过的和他长得一模一样的鬼，他是墟？
钟九离心头一动，却也没说什么，继续问道：“他还说了什么？”
宋辞依旧摇头，怔怔的看着月光难以透进的浓雾，他的眼里映着同样的迷茫，“我又看到那个女人了。我之前做噩梦的时候看到的那个女人。她一直一直看着我，我看不清楚她的脸，但是我能感觉到，她好像很痛苦，很难过的样子。”
“她到底是谁？”
他呢喃一声，像是陷入了沉思一般，随后他翻了个身，蜷缩进钟九离的怀里，身体还在忍不住的颤栗着。
那人看他的眼神，就像看着一只微不足道的小虫子，好像他随时都能杀了他一样，而他也只能像那只小虫子一样，无力反抗。
钟九离轻轻拍着他的背，感受着他的颤栗，低声道：“没事了。”
他的声音是温柔的，但是目光却冷冷的看着前方，像是要把什么东西撕碎一样。
墟的突然现身，引起了极大的波动，周围的空气似乎都在颤抖。平日里那些躲在阴暗角落的鬼魅像是收到了蛊惑，竟然纷纷走了出来，贪婪的看着钟九离和宋辞。
人类温热的身体和鲜血，对他们来说是致命的诱惑。
不过他们还没有完全被墟蛊惑住，尚存的理智告诉他们面前的是一个危险的天师，哪怕他身边那个人类的气息极其美味。
所以他们久久不愿离去，像是等待着猎物落单的鬣狗，虎视眈眈的盯着他们的食物。
钟九离眼中闪过凌冽的杀意，下一秒，他抽出长鞭，鞭子扫过地面，发出一声巨响，扬起漫天尘埃。钟九离逆光伫立，那些鬼魅一边发出野兽一般的嘶吼声一边警觉的后退。
钟九离却并没有给他们机会，他扬起长鞭，手高高抬起，再急速落下，只一鞭，周遭的鬼魅便再也没了喘气的机会。
还来不及出手的关凌彦怔怔的看着这一幕。
——钟九离无声的扬起长鞭，轻而易举的让一众鬼魅魂飞魄散，像一场即将落幕的哑剧。
浓雾散开，清辉的月光落在他的脸上，那是一张充满肃杀之意的脸，他的眼神更是犹如一把锋利的利刃，只消一眼，便能让人瞬间丧失求生的本能。
关凌彦咽了咽口水，只觉嗓子发紧。
钟九离转过头，看了他们一眼，神情淡漠。
林超愣在原地，刚才，发生了什么？
这时，一道白光自不远处的天台闪过。
钟九离有些不放心的看向宋辞。
宋辞慢慢坐了起来，点头道：“我不要紧，你先过去，我和林超马上过去。”
钟九离把目光投向关凌彦，“你留下来。”
关凌彦点头，“好。”
赵静亚刚把那符咒贴在墟身上，便被那符咒发出的白光震开，她趴在地上，痛苦的长啸一声，发出一道尖锐的声音。
墟被禁锢在原地，他冷冷的看着她，骂道：“蠢货！”
赵静亚趴在地上，睁着漂亮的眼睛看着一团黑气的墟，她忽然笑了起来。
墟冷声道：“你都要‘死’了，有什么好笑的？”
赵静亚一手撑着地，慢慢站了起来，她的身体几近透明，就连月光都能透过去，她咳了几声，朝着角落里那堆瑟瑟发抖的人走了过去。
她边走边结结巴巴的说道:“我早就，早就死了，不就是再，再死一次，有什么好怕的。”
墟问道：“你不打算报仇了？”
赵静亚回头看了他一眼，微微一笑，“报，怎么不，不报。”
☆、第三十一章
赵静亚伸出手，把宋德光拎了出来。宋德光又惊又怕，时而还恼羞成怒，各种情绪混杂。他看着‘死而复生’的赵静亚，忍不住吼道：“你死都死了，还来纠缠我们做什么？”
赵静亚随手拎起一根钢筋，朝宋德光抽去，她厉声道：“闭嘴。”
宋德光被她这一抽，抽得头晕目眩，趴在地上，久久没办法开口。
赵静亚低着头，静静扫过每个人的面孔，每个被她看到的人，都恨不得找个缝躲起来。
那个瘦得和竹竿一样的女人抬头看她，迎上她的目光，忍着惧意道：“当年的事和我无关，和我的孩子更没有关系。”
有几人一边哭泣一边跟着附和道：“就是，我们当年都没欺负过你，都是宋德光和刘剑军他们，你放了我们吧，求求你了。”
赵静亚嗤笑一声，“无关？”
她紧紧的盯着那个女人，冷声道：“这么多，多年过，过去了，你们还是一样的高，高高在上，真是冷，冷漠。”
她语气渐冷，目露杀意，神情也渐渐变了，就连说起话来也不再结巴了。
“杀了我的，除了那些动手打我骂我的，不是还有你们这些高高在自命不凡的人不是吗？你们眼睁睁看着他们抽我耳光，脱我衣服，把我关进男厕所。你们心里甚至觉得我活该，觉得我是因为无能和软弱才被欺负的不是吗？所以你们冷漠的袖手旁观，甚至到现在都不觉得和你们有什么关系。”
“但其实，你们和凶手有什么区别？你们每一个眼神，每一次的沉默，都是一把刀子。我站了出来，向你们求救，不还是一样被你们漠视了。”
“真恶心。”
赵静亚冷冷的看着他们，如同看着一堆烂蛆。
她看着那个从上楼开始就不停哭泣的女人，“还有你，你们。”她扫过那些惊恐而委屈的眼神。
“是，你们是什么都没做，你们没有打我，没有骂我，你们只是跟着他们的身后，一次一次看着我的笑话，看着我被欺负。在老师问起的时候，说，你们什么都不知道。然后在私底下，一次又一次的嘲讽我不是吗？嘲笑我说话结巴，嘲笑我的衣服，嘲笑我被剪得乱七八糟的头发，他们不理我，你们也不理我，像躲瘟神一样的躲着我。”
哭泣的女人忍不住道：“我们也是害怕，要是和你好，他们，他们也欺负我们怎么办？”
赵静亚冷笑一声，面带讥讽的看着他们，“是啊，你们害怕，害怕你们会变成第二个我，所以你们来害我不是吗？”
女人还是不断在哭泣，“可是，可是我们的孩子是无辜的啊，你放了他们吧，求求你了。”
赵静亚质问道：“被你们害死的我又做错了什么？”
准备附和的人顿时又成了哑巴，那个干瘦的女人哑声道：“是你要自杀的，没人逼你，你想要报复，那就活下去，是你自己要选择自杀的。”
赵静亚轻笑一声，静静的看着她，讥声道：“真是冠冕堂皇的漂亮话。”
她弯下腰，看着那人，试图从她的脸上找出一点过去的影子，“我记得你，你叫林嘉妮，你借给了我一块橡皮。”
她伸出手，一块干净的橡皮静静躺在她的手心，“还你。”
那个干瘦的女人怔怔的看着她，没有接。
赵静亚把橡皮丢在地上，转过身，“你家庭条件好，人长得好看，成绩也好，父母宠爱着你，班主任喜欢你，同学不敢欺负你。我们不一样，你享受着一切，所以你有对抗的勇气，可是如果没有人支持，勇气又算得了什么？只会让人更糟践你而已。你心里一定也还是认为自己没有做错任何事，是，你只是冷漠又自以为是，你只是享受着一切还以为这是应该的。”
她告诉她的父母，她被保安强暴了，然后她得到了一顿暴打和羞辱。父亲指着她的鼻子骂她荡妇，不知廉耻。母亲一边落泪一边说着她以后怎么嫁人，这事千万不能传出去之类的话。
没有人关心她。
他们只关心自己。
那又什么要把她生下来。
她抬起头，看着天上的月亮，喃喃自语道：“那天的月亮，似乎也这么圆，正好，可以上路了。”
原先还昏昏沉沉的宋德光听到这句话立马清醒过来，“不，你不能，你不能杀了我，我还不能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