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兵威已振,譬如破竹,数节之后,皆迎刃而解。”
收到奏章后君遗墨大喜,下旨大赦天下。
第18章 第 18 章
全天下都知道顾家父子又打了胜仗,不久后便要班师回朝,独独身在宫内的顾清不知。
不知皇帝是刻意还是刻意,传令宫里的人不准向顾清提起此事。哪有自家父兄立了功要回京不许他知道的道理?但圣旨已下,谁都不敢违抗。
这日京城下了第二场雪,即将迎来遗镜七年的新春。
大雪纷飞,给皇宫覆上一身雪白的外衣,顾清正坐于屋内,执笔画了一幅水墨画。
美人树开得正艳,姹紫嫣红的花瓣跟白色的雪夹杂在一起飘散落下,院落中一个小人儿跨立于竹竿上,另一个小人儿立于他身旁,脸上洋溢着笑容。
将宣纸小心叠好放入暗槽中,顾清捧着木鸢走出屋子。
寻到一处磁场强烈的地方,顾清借着南风放出了木鸢。他做了太久的心理建设,终于释怀,仿佛放下了心中一块重石,如释重负。
漫无目地朝前方走去,刚跨过石阶,就撞上了熟人。
云湘、夜婤正凑在一块看着什么,他们身后跟着两个贴身侍从,手中拿着根长钩。
顾清视力极好,见着云湘手中拿着的不正是他刚刚放出去的木鸢吗,心底升起一股恐惧和怒火,他朝前大步迈去。
当他刚迈出步子时,就见那云湘一脸不耐地将那巴掌大小的木鸢扔在地上,重重地踩了几脚,嘴里吭骂着:“什么破玩意儿。”
顾清顿住脚步,愣怔在原地。
。……
豆大般的泪水夺眶而出,像断了弦的珠子顺着脸颊滑下。顾清努力深呼吸使自己平静下来,这时那旁的几人也是注意到了他,眼神飘忽不太敢看他,显然一副做贼心虚的模样。
他们的确是见到顾清将此物放出去,才叫人拿铁钩勾下来的。
上次他们跪了整整一日才知晓皇上是将他们忘记了,而顾清却是安然无恙,听闻皇上心情都好了许多,这让他们怎么能不记恨。今日正巧让他们撞上顾清,鬼鬼祟祟不知道在往哪里走,见他往外放出个小鸟,本着能捉住什么奸情的他们发现这不过是只木鸢,什么也没有,就泄愤性地将此毁坏了。但未想被当场撞破,其实他们也并不怕顾清见着,说是无意不就行了。
可当他们见着顾清那痛苦的神情时,比得意来得快一步的是恐惧。
顾清一步一步地向前走去,蹲下身子将地上散落的零件和残破的木鸢小心翼翼地捡起收入怀中。站起身来,望着面前的二人,擒着泪的眸子瞬间变得阴狠起来。
他骤然抬起手掌掐住云湘的脖子,手指一点点收紧,竟是直接将人带离了地面,悬在半空中。后者霎时眼冒金星,双腿胡乱瞪着想要挣扎,两只手用力去掰顾清的手。
夜婤先是被吓懵了,随即也去扯顾清的手,奈何那手力道极大,他们这些没有练过武的柔弱男子是根本不可能比得过的。
身后的侍从也上前来,还未近顾清的身,就被他一脚踹开。
夜婤大叫;“来人啊,来人啊!杀人了!”
此时顾清两眼充血,如疯如魔,被他掐住脖子的云湘动作一点一点变得迟缓,眼看就要断气了,君遗墨刚从勤政殿出来,经过此处,听见呼救声赶来,他跃到顾清后方,抬起指尖,两指一点拍向顾清的睡穴。
那双制住男子的手终是缓缓松开,身体慢慢地软倒在君遗墨怀中。
云湘也晕厥过去,倒在冰冷的石地,没人敢上前去扶。
君遗墨虽然不知事情原委,但他了解顾清脾性,纵然再过狂妄暴躁,顾清也是断然不会去要人性命,定是这人做了什么激怒他的事情。
君遗墨深谙他这些男宠的德行,看也不看晕倒在地和跪在一旁的两人一眼,将顾清打横抱起,疾步往临渊殿行去。
“郑蔷,这里交给你处理,传太医到临渊殿。”君遗墨冷冷地丢下一句。
皂黑宫装的女吏颔首应道:“是。”
她冷冷地扫了他们一眼,对身后侍卫道:“将云贵君、夜贵君带到天牢看押审问。”
夜婤不可置信地看着她,就算是他们自作自受,这云湘如今已经是半死不活了,陛下竟然不念及一点情意,甚至是还没弄清原委,就要将他们打入天牢审问。
夜婤苦笑一声:能让君遗墨如此这般偏袒的,除了那人还从未有过……如今,倒是多了个顾清。
自古君王多情,自古君王薄情。
顾清醒来是在临渊殿,鼻尖萦绕着龙涎暖香,睁眼的一瞬间头脑一片空白,紧接着是铺天盖地袭来的悲伤。
他伸手摸了摸胸襟处的木鸢,沉痛地闭上了双眼。
于他而言,坏掉的不仅仅是物件,还有他的念想。
“枍之。”君遗墨一直坐在床边,顾清却像是没看见他似的,他便唤道。
没有得到回应,君遗墨爱抚地摸了摸他垂在床侧的发丝,轻声道:“既是只木鸢,朕让孔明院给你造一只便可,至于云湘和夜婤,你想怎么处置朕都依你。”
躺着的人儿微微侧头看了他一眼,灵动清澈的眸子此时空洞洞的,天生微微上扬的唇角勾起个嘲讽的弧度,声音出奇地平静:“你不懂。”
后来顾清没再开口,两眼呆滞地望着屋顶,任旁人说什么都不理睬。
君遗墨走后,翠翠守在床前。小姑娘不发一语,只心疼地看着他。
她知道顾清有多爱惜这木鸢,自然明白说什么都无济于事。
“翠翠,让我一个人静一静吧。”顾清闭上双眼,轻启唇道。
小姑娘咬了咬嘴唇,张了张嘴巴,最后什么也没说出来,转身走出屋子,轻轻地带上了门。
回京的大队伍浩浩荡荡地行在途中,而先于他们出发的顾澈不过十日,便已到达了京城。
这几日快马加鞭,不眠不休地赶路,早已超出了人身体的负荷。然而青年骨肉异于常人,丝毫不觉疲惫。
修长笔直的身姿从马上跃下,只见他抬手轻抚马儿,接着将牵绳交与顾府门口的家丁。
“先不要告诉母亲我回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原理什么的,没有科学依据哈哈
第19章 第 19 章
顾府出现了很多新面孔,幸而今日守门的是有见过顾澈的。
阿牛年纪跟顾澈相近,但从十岁起就在顾府做家奴了,自然是认得他的。阿牛接过牵绳,神色激动地看着面前的青年。
“大少爷!”阿牛满腔热情地想要说些话,最后化作了一声呼喊。
漫天飞雪散落到青年只用玉簪盘起的发间,顾澈扭头对他回以一笑。
正在书房内写奏章的林子轩笔尖一顿,小厮向他传报时他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谁来了?”
那小厮回道:“是顾大少爷。”
林子轩蓦地站起身来,手里握着的毛笔还未来得及放下,就迈着大步朝外走去。
“好你个顾子煦!我还以为你要定居北疆了呢。”
站在丞相府门外的青年比起他们最后一次见面要高大了许多,褪去少年人的青涩,那如玉般的面容依旧是一派俊美模样,直而末尾翘起的剑眉下,内眼角内勾,眼尾长而略微上挑的丹凤眼宛若寒星。
少年时的暗刺早已被北疆所埋没,浑身散发出成熟稳重的气息。
顾澈张来双臂迎他,林子轩大笑着上前跟他抱了抱。
“你这笔打算握到什么时候?”顾澈道。
林子轩这才看到自己手中还握着笔,呲牙笑着挠了挠头,将笔交给了身后的小厮。
待到马车缓缓行来,二人刚抬腿上去,顾澈就说道:“看来子轩长大了。”
林子轩啧了一声:“怎的!”
顾澈环顾了一圈朴素简洁的内里,摆头道:“没什么。”
“我年后便要参加春闱了,老头子让我收敛,就给我换了马车。”林子轩正想习惯性地摇折扇,但手中空无一物,只得撇了撇嘴,抱着手翘起了二郎腿。
顾澈笑道:“林大人是好意,官场险恶,你多长点心吧。”
马车并不颠簸,却让得常年骑马的顾澈感到有些不适。林子轩见好友神色,不禁调笑道:“顾少这是吃了多少苦,已经享受不得安逸了?”
“在军营并不算吃苦,是历练。”
林子轩忙点头称道:“是是是!顾将军说的对!”
从丞相府到闲庭居并不远,二人进去径直上楼落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