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重生]雍高帝纪

分卷阅读8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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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一早,王晟睁开眼睛,下意识地摸了摸怀里,却摸了个空,转头看去,见刘符正好好地睡在他一旁。他不禁有些怅然若失,替刘符轻轻掖了掖被子,然后静静地瞧了他一会儿,便轻声下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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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符:嘤嘤嘤还是景桓疼我,喂栗子的时候还会给弄碎,对比之下褚老大爷就是大猪蹄子!

    第96章

    王晟拿回相印,回到丞相署刚刚坐下,忽然听到门外甲胄响动,他从公文中抬起头来,见到十个盔甲鲜明、剑戟森森的羽林军闯进屋来,在他的书案前站成两排。

    王晟微微吃惊,却还是不动声色,等着对方先开口。果然,正中一人抱拳道:“羽林军参军边嵩,奉王命前来护卫丞相。”

    “护卫?”王晟打量了他们一阵,觉着这架势怎么看都更像是劫持,“可是最近长安城中发生了何事?”

    “末将不知。”

    王晟虽觉得有些怪,但因为这些人是刘符所遣,面上也无异状,因此不疑有他,“既是护卫,就各自归位吧,只有一样,我书房之内不得站人。”

    “是!”边嵩高声应道,随即便带人出去,过不多时,羽林们便已在各处站好,边嵩则站在门外。王晟隔着竹帘,看着外面隐隐约约像是立了一座黑塔,轻轻摇了摇头,就又看起了公文。

    他一忙起来,哪还有时间,也不知道看了多久,忽然听到头顶响起一声粗沉的嗓音,“丞相,快到用午膳的时间了,王上让末将问丞相,是入宫随他一起吃,还是让人把吃食送来相府,丞相自己吃?”

    王晟被打断,有些不悦,抬头看了边嵩一眼,这一眼不怒自威,但边嵩面不改色。“等我看完这些再吃,你先下去吧。”王晟不理会他,指了指案旁的一摞文书,又低下头写了几笔,“让王上不要等我了,我中午就在这里用饭。”

    边嵩却站着不动,“王上命丞相一定在午时一刻之前用饭,不得延误。”

    王晟一愣,随即似笑非笑道:“我若违命呢?”

    “那末将只有得罪了。”边嵩一挥手,五个羽林便涌进来,盔甲哗啦啦地响,他们也不说话,只在王晟身边一圈站好,像是立了几根柱子,把他围在中间似的。

    王晟的视线在他们身上转了一圈,随即从腰间解下相印拿在手里,低喝道:“相印在此,谁敢造次?还不退下!”

    几人竟不动,边嵩也从腰间解下一块木头牌子,握在手里,伸到王晟面前,王晟只见上面歪歪扭扭地刻着几个字:如符亲至。

    边嵩取出一道刘符手诏,解释道:“此为王上亲手所刻,见此牌者,虽无銮驾,亦如王上亲临。”

    王晟哭笑不得,只得爬起来对着这块小破木牌行了一礼。

    边嵩将木牌又别在腰间,“丞相,在此传膳吗?”

    王晟无奈地收了他那在这块小木牌前黯淡无光的金印,点了点头。边嵩又一挥手,几名羽林便撤下了,过不多时,堂堂禁军竟奉着吃食鱼贯而入,眨眼间,两碟小菜,一只汤盅和一小碗白饭被依次摆在案上。边嵩亲自替他揭开盖子,一股香气便散出来,原来是一盅炖牛尾汤,“王上命丞相将这些吃完,如有剩余——”

    王晟抬头看他。

    “丞相下午就不得批阅公文了。”边嵩学着刘符的口气补充道:“王上另有交代,说顾着丞相眼下胃口不佳,暂且只有这些,日后还会徐添规格,希望丞相能早日适应,以免耽误公事。”

    王晟坐在案前,愣了许久,才缓缓拾起筷子,耳边却又听边嵩道:“王上另有言……”

    王晟听刘符还有交代,心里下意识地一沉,不知从边嵩口中又要再掉出什么来,抬头又看向他。

    “吃急伤胃,因此丞相用饭时间不得短于两刻。”

    王晟看着这位小小的羽林参军,对方也目光坚定地回视着他,二人对视片刻,王晟忽然摇头一笑,低下头吃起饭来。看来他上次发病,到底还是把自家王上吓得不轻,平日里那么一个细事不干其虑的人,现在居然如此事无巨细、面面俱到起来。王晟好笑之余,颇为心疼,哪敢辜负,只有努力加餐饭,当真把这些都吃完了。

    这些对他而言有些多了,王晟抬手刚抚了抚胃,旁边一直目不斜视的边嵩便突然道:“王上说丞相若是不忙的时候,最好还是去宫里找他一起用饭,还说丞相和他一起吃就不会胃疼了。”

    王晟笑着摇摇头,将手从胃上拿了下来,“把这些都撤了吧。”说完他便站起身来,负手站在窗边,等着他们收拾干净后,便抬脚走向桌案,正要继续工作,却被边嵩伸出一只手挡住去路,“王上有令,要丞相饭后睡两刻钟的子午觉,不论有何公务,都不得荒怠。”

    王晟站住脚,“我平日从不午憩。”

    边嵩面无表情,朝着天上遥遥行了一礼,“此为王命,末将不得不从。”

    王晟盯了他一阵,边嵩仍不为所动,像一块石头一般立在原处,神情没有一丝变化。不得已,王晟缓缓走向短榻,又缓缓躺了上去,闭上眼睛,颇为无力地朝他摆了摆手,随后便听到边嵩出门的脚步声。

    片刻后,王晟睁开眼睛,悄声支起身子,还未完全坐起,边嵩忽又出现在门口,一声不吭地盯着他。王晟与他对视片刻,边嵩先开口道:“请丞相自重。”

    王晟在心里叹了口气,一言不发地重又躺回了塌上。

    下午时王晟批完了公文,正与几个属官议事时,边嵩又默默出现在了门口。王晟赶在他开口之前,忙匆匆挥退了下属,问他:“又该用晚膳了?”

    “是。”边嵩应道,“丞相是在这里吃,还是入宫和王上一起?”

    王晟站起身,“还是去王上处吧。”

    刘符对着满桌的吃食,并不急着动筷,正淡定地喝着茶。听说丞相求见,他对着赵多一笑,“怎么样,我就说晚上丞相定来找我吧?”

    赵多凑近了,仰脸笑道:“王上果然神机妙算。”

    刘符嫌弃地推开他的脸,“得了,怎么好好的话从你嘴里说出来这么恶心呢!让丞相进来。”

    王晟刚一进门,刘符就上前挽起他的手,开口第一句话就将他堵死,“景桓入宫,莫不是来告边嵩的状的吧?”

    王晟笑道:“王上派的羽林,可真是将臣限得死死的。”

    “哦?”刘符拉着他在案旁坐下,“如此看来,我下的令,都执行的不错了?”

    王晟故意叹了口气,“此人当真是铁面无情,不知王上哪里找来。”

    刘符大笑,“那正好,等你身体养好了,我调他去廷尉署!执法如山,不避权贵,这样的人可不好找。此人原先是我的近卫,后来调去羽林,忠心无二,我可是千挑万选才选出他来的。不说了,景桓,好好吃饭吧。”

    王晟低头看了看案上,仍是两碟小菜一盅汤,米饭被换成了一碗小米粥和一小块白面馒头,刘符敲敲桌案,“今天晚上的是鸡汤,哎——我也跟着沾沾光。”

    王晟看着他,神色认真道:“劳王上费心了。”

    刘符将漂浮的葱末吹远了些,当先喝了口汤,笑道:“哪有你为国事费的心思多!”

    王晟笑着摇摇头,也低头喝了一口汤。热汤滑进胃里,胃腹间暖烘烘的,当真熨帖的很。

    饭后,刘符让王晟斜倚在自己怀里,一面在他胃上轻轻打着圈,一面教育他道:“景桓,以后你可得改改一出点事就吃不下饭的毛病。不都说宰相肚里能撑船吗?你也不是心胸狭隘之人,哪至于一点事就过不去呢?总是病一阵、好一阵的,哎,我的头发都快要愁白了。”

    王晟一直以帝师自居,反被自家王上教训还是第一次,闻言点了点头,认真道:“臣日后定当注意。”

    “哼,每次你都注意,也不知道注意到哪去了。”刘符叹了口气,“我看你啊,就是太举轻若重了。世事芜杂,件件都要操心,哪有个头。”

    王晟愣了片刻,忽然笑道:“王上真是和从前不一样了。”

    “你都生出白发了,难道我还年轻么?”刘符低头看他,颇为在意地声明道:“我今年也到而立之年了,哪能还和二十来岁的大小伙子一样?”

    “是啊,王上也变了……”王晟看着刘符,眼里泛出笑意。刘符的面目早与初见时不同,如今的他已褪去了少年的青涩,下颌的线条硬了一些,显出几分坚毅来,眉眼间却仍英气勃发,倒是和从前别无二致。

    说是变了,其实什么都没有变。

    他用视线细细地摹着,心头又轻又暖,几乎把缠身的政务全都抛在了脑后,忽然刘符一动,低下头亲了他一下。

    “我看你满眼睛都写着想亲我,”刘符解释道:“就帮你省事儿了。”

    王晟一笑,捏了捏刘符的手。刘符却轻轻拍了拍他的肚子,扶着他肩膀,让他坐了起来,“我约了陈潜和秦恭一起议事,时间差不多了。”

    王晟整了整衣冠,“王上是为伐齐之事?”

    “不错,”刘符站起来,“你随我一起去紫宸殿罢。”

    陈潜赶来时,刘符等人早已在等着了,他忙告罪入座,刘符笑道:“陈大人身上带着股香气,现在才什么时辰?可真是好兴致啊。”

    陈潜忙摆摆手,避开他这句,“臣误了时间,万死万死!”

    刘符也就不打趣他了,反正在座之人,无论是王晟还是秦恭,都不是能给他的笑话捧场的。他于是收起笑来,“既然光禄大夫到了,咱们就开始吧。前将军,你先说。”

    “是。”秦恭应道,“我大雍攻下赵国之后,齐国为避我锋芒,便从开封迁都至徐州,居全国之中。齐国东临大海,南接长江,只有西、北两路与我接壤,可以进军。如今我大雍兵力远胜齐国,臣以为当两路齐发,徐徐蚕食,合围徐州。”

    “如今大势将定,他周发就是迁都到东海的海岛上又有什么用……”刘符先嘲了一句,“徐徐蚕食,和奇兵突袭,孰高孰低?”

    “不知王上如何突袭?”

    刘符答:“发两军于西、北两面佯攻,牵制齐军,另选精兵突袭徐州,徐州城小,数十日即可攻破,若擒周发,齐军便可不战而溃,倒能少折损些兵马。”

    秦恭沉吟片刻,“一稳一险,各有优劣吧。”

    “兵法云:佚而劳之。”陈潜忽然道:“王上何不在齐国西、北各驻一军,分兵袭扰齐国边境?先从一侧攻击,齐国必发大军去救,待其一至,便撤回人马,稍稍引退,使另一侧出击,齐军必又要掉头去救。如此几次之后,齐军转战千里,疲于奔命,已成疲敝之卒,再与之战,必能大破。”

    “好!”刘符眼睛一亮,“好、好……待其疲敝,只令一军将其拖住,另一军去直插齐都,大事可成!”他笑道:“陈爱卿平日总以文士自居,我看爱卿于兵道也很通透啊。”

    陈潜笑道:“王上谬赞了。臣是通于‘术’,并非通于‘道’,如王上与前将军这般,才可说是通于兵道。”

    刘符大笑,承了这句恭维,“好了,议定大略,还需再定细节。”他命人展开地图,起身站在地图旁,沉吟片刻后道:“我意,西路攻荥阳,北路攻寿张,诸位以为齐国会作何反应,当真会乖乖两线作战么?”

    “王上,臣以为齐国若要应对,有上、中、下三策。”议到细节处,王晟终于开口道:“上策,分兵于各城固守。如此一来,我军若要一城一地、徐徐蚕食,必定旷日持久,损伤元气;若我军绕过城池,奇袭徐州,其又可从后切断我军粮道。中策,率大军与我野战,凭河道固守。齐国水系丰富,即便齐军一时难以抵挡我军,也可且战且退,若每一后退,便赶在我军至前把断河道,临水列阵,我军强攻,也会颇多损失。下策,不发大军,固守徐州。齐国国境绵长,难以设防,只有化线为点,方可守住。若其如此,我可对徐州围而不打,先取其余城池,待取下齐地之后,徐州不破也降。臣以为,齐国应对之法,料来当无出其外。”

    刘符颔首,盯着地图又看了一阵,“那诸位以为,周发会取哪一策?”

    陈潜笑道:“必是中策。”

    “哦?”刘符转过身去,“如此肯定,却是为何?”

    陈潜侃侃道:“齐王起于市井,既无大志,又无远谋,仅能见眼前得失。上策虽好,却散兵在外,一时之间难以调集,若徐州倾危,恐怕援救不急,齐王不敢弄险,此策虽有百利,但有此一害,齐王定不能取。然其却颇有智量,定知若取下策,无异于坐以待毙,臣料其当不会为此。上策太险、下策不能久持,故齐王必取中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