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重生]雍高帝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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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晟不答话,看着手中文书摇了摇头。

    “丞相!前方军报。”

    王晟闻言浑身一震,扔开文书,旋即坐起,一把扯过铜匣,先顿了一顿,然后才将里面的纸取出展开,只见上面写道:

    何武已降,我率大军进入洛阳,不日将与秦恭决战,必能取胜。

    王晟一句话没说,缓缓闭上眼睛,将这纸军报攥进手里贴在额头,正欲靠回床上,忽然又来一报。

    “丞相!海信侯率军五千,已包围了甘泉宫外的羽林军!”

    话音未落,又有一人进来道:“丞相!杨九村中的五百多个农民拿着农具,正在甘泉宫外!”

    第15章

    甘泉宫已剑拔弩张,随时就要发生冲突,王晟听到消息后一点不敢耽搁,舍下车架,一面调军,一面骑马赶赴甘泉宫。

    刘柱已不在丞相府,王晟回忆起从甘泉宫回来时刘柱愤愤不平的面色,暗恨自己当时真是痛糊涂了,没有妥善安抚好他。现在看来,刘柱定然是看甘泉宫强势,以为是他们坚持不放人,自己又没有办法,愤恨难平,所以回去召集了同村的村民,想要强逼他们交出刘德。

    至于海信侯刘凌,是刘德的亲叔叔,在刘符刚刚起兵时曾出过力,现在受封做了个将军。刘符的父亲是匈奴人,为冒顿单于的一支,自汉高祖以后,便世代以刘为姓。刘符的曾祖父带着几十个族人从草原南下,定居关陇,与汉人杂居,渐渐汉化。而刘符的父亲更是与他一个平日里十分要好的兄弟各自娶了一对汉族姐妹,在同乡之中还曾传为佳话,这两家一支为刘符兄弟,一支即为海齐侯刘德。刘符起兵后,同族人多扶老携幼前来相助,故而现在的雍国朝廷、宗室,刘姓一族在其中盘根错节,势力极大。王晟知道,自己这样大张旗鼓地抓捕刘德,必然会使刘氏震动,这也正是他的本意所在,只是却没想到,反扑来得如此之疾、如此之凶。

    问题是,没有兵符,刘凌是如何调动五千人军队的?

    王晟将握着缰绳的手抵在腹上,另一只手狠狠一抽马鞭。羽林军是他安排的,不许任何人进出;村民发动暴乱,是想进入甘泉宫逼出刘德;而刘凌的兵马则是冲着他来的,想在自己眼皮底下带走他的侄子,告诉自己刘氏宗族在朝中还有着非同寻常的影响力。村民与刘凌都想进入甘泉宫带人出来,羽林军得他军令,自然不让,与两方怕是都要起冲突;而村民与刘凌虽然在这件事上都与羽林军为敌,却也互相恨得牙痒痒,不能结成联盟,更不希望对方得手,如此一来,反而形成了三足鼎立之势,倒给王晟争取了时间。

    待王晟快马加鞭一路赶到甘泉宫时,见这座小小的甘泉宫外,被围的水泄不通,三方人马互不相让,虽然各自有所顾忌,暂时还未动手,但也已千钧一发。

    王晟翻身下马,落地时踉跄了下,扶了下马颈稳住身形,随即向人群中大步走去。

    幸好刘凌还没丧心病狂,虽然将这五百个农民围住,却碍于此事传出对朝廷的影响,迟迟没有动手。农民们却不想这么多,他们被围在中间,被周围一圈的兵士拿戟指着,本就又惊恐又愤怒,握着农具吵嚷不休,这下远远见到王晟来了,心里有了底气,声音一下子更大了起来,最外围的一圈人甚至开始举起锄头要去打兵士的脑袋,靠里的人够不到,只有从地上捡起石头,朝着这些官兵投掷石块来解气。兵士自然要格挡,挡得烦了更要还击,故而王晟刚一下马,便如一石激起千层浪,原本对峙的两方一瞬间便推搡了起来。

    眼前的局势,一旦开打便不可收拾,王晟看都未看刘凌一眼,忙从甘泉宫门口的羽林中调来三百人,冲入刘凌的兵士中打乱阵型,随即趁乱拨开人,走到被包围的农民中去,面对着军士,举起相印,提一口气高声道:“本相在此,我看谁还敢动手!”

    这一喊的确有效,军士们见到是丞相,都不敢贸然动手,渐渐退出一个圈来。只是兵士们停了,百姓却不想停,他们方才被压制着,打又打不过,冲又冲不出来,现在见对方退了三分,自己便想更进三分,有人甚至将锄头掷了出去。王晟见状,又转身拉住刘柱,对他道:“老伯,我既已说三日内便能将刘德下狱,自然不会食言,为何如此心急,带乡亲们来此?你可知甘泉宫为王室禁地,你带这么多人来,擅闯甘泉宫,视同谋反。谋反是何罪,就算村民不知道,你也应该知道吧?”

    刘柱还未说话,李三上前一步先道:“杀人不过头点地,大人,你要是有苦衷,就不要管了,咱爷们自己的仇自己报!一人做事一人当,杨兄弟生前和我和老刘最要好,等杀了刘德,我们俩一起去自首,随便你们怎么处置!”

    王晟环顾了一圈众人,见这五百农民中除了男人,竟还有妇女和小孩,知道这些人一是逞血气之勇,二是认为法不责众,以为多带人来闹事,朝廷就不会把他们怎么样,所以有恃无恐,于是作色道:“杨九被杀之仇,是私仇。但尔等聚众擅闯甘泉宫,有谋反之嫌,是朝廷大事,是公事。你想一人做事一人当,却将我大雍国法置于何处?今日之事,若以谋反罪论处,在场诸位的远房亲戚尚且要受牵连,何况诸位一家老少今日都卷入械斗之中?朝廷对谋反绝不姑息,莫说是区区五百人,便是一千人、一万人,牵扯多少便要处置多少!岂能因为人多而例外?”

    李三一愣,显然是被王晟这一番话给唬得说不出话来,村民们闻言也不再动手,窃窃私语起来。当王晟的话在他们之间传开后,隐隐的恐惧开始在人群中蔓延开来,有些妇女偷偷地将孩子藏在自己后面,已经准备用身体保护他们。王晟这一席话戳到了他们的痛处,杨九被杀,他们都很气愤,但平日里哪敢反抗官府?他们中的绝大多数人,莫说是当朝丞相了,就连见到一个都尉,都不敢抬头正眼去看。这其中的妇女和孩子,大多都懵懵懂懂,只是被拉来壮壮声威,他们本以为人多就不会有危险,却不知道这事居然这么严重。谋反的罪名,谁敢担?谁能担得起?众人一时间议论纷纷,气氛紧张,小孩子们最擅长感受情绪,一些小一点的孩子甚至哭了起来,一个哭了,剩下的全都不明所以地跟着哭起来,不过几句话的功夫,村民们的气势便一下子从顶峰滑落进谷底。

    “这、这……”李三转了几个圈,对着王晟道:“大人,不干他们的事,女人和孩子都不知道怎么回事,把他们放了吧,我们和您走!”

    王晟虽然嘴上说着他们此举如同谋反,但心里却实在是颇为庆幸。若不是这五百个农民恰好出现在这儿,搅浑了水,恐怕现在羽林军和刘凌带来的人早已经打起来了,哪能僵持到他从丞相府赶到的时候。但他现在既然已经到了这里,那么甘泉宫外的这三根支柱,便要一根一根地抽走多余的两根了。要论薄弱处,应当先从村民这里打开僵局。

    施威已经达到了想要的效果,便该施恩了,若是将这些人逼到极处,反而适得其反。王晟看了看众人的反应,又见为首的李三的态度也软化下来,于是缓和了方才肃杀的面色,道:“你们带着铁器,擅闯甘泉宫,本应按谋反处置。但念在你们并未与朝廷甲士产生冲突,又事出有因,此次暂不责罚。”众人松了口气的声音响起,有些年纪大一些的女人听了这话,心里的石头终于落地,也忍不住跟着哭了,王晟顿了顿又道:“只是此事若不做任何惩处,朝廷威仪何在?此事旁人不担干系,但罪元首,以儆效尤!”

    此话一出,哭声顿小,只余几个不谙世事的孩子仍在抽噎。人们听说要抓为首的人,纷纷诡异地沉默下来,一动不动,眼睛紧紧盯着地面,不敢与王晟的目光相接,仿佛他们不去看王晟,王晟便看不到他们似的。尤其是站在最前面、吵得最凶的几个人,他们只觉自己好像被剥光衣服,暴露在了光天化日之下。他们低着头,咬着牙,恨不得将头埋进胸口中、藏进地里去,每个人似乎都感觉到王晟的目光就在自己脸上徘徊。他们自以为正在被审视着,表情仿佛突然风干在了脸上,如同已经死去一般。

    一阵令人窒息的肃穆过后,李三向前一步道:“抓我吧!”这道声音一出,人群微不可察地动了动。

    “大人,还有我!”刘柱扔下锄头亦道。

    正如方才无人站出一般,此时也无人辩白,只有一个抱着孩子的女人哭喊道:“老刘!”看样子是刘柱的妻子。除此之外,人群中再无任何声音,只有风声在衣袖间作响,人们仿佛被这阵风吹得突然活了过来,每个人的脸上都隐约露出了微微松了口气的、敬佩的、懊恼的神情。

    这就是百姓了。他们自从有史以来便一直有两张面孔。他们勤劳温顺,他们也暴戾狰狞。他们是英雄,他们也是出卖英雄的懦夫。他们有足够摧毁一个国家的力量,他们也是乌合之众。

    现在的他们就是乌合之众。他们静静地看着站出的这两个人被带离人群、被缚住双手,他们忽然忘记了刚才发生的一切,也想不起自己在其中做了什么,他们慢慢放下了之前举起的锄头,然后他们又变成了勤劳温顺、任劳任怨的良家百姓。

    他们十分自然地换上了另一张面孔。

    王晟正需要他们这样,也早料到会是如此,见过众人之态后,面上并没有什么表情,下令将刘柱李三这二人收监,随后便放这些百姓走了。他们走的时候一步三回头,似乎对刘柱与李三有万分不舍之情。但是很快,他们便在甘泉宫外的茂林中渐渐隐去身形,仿佛从未来过这里一样。

    鼎的一条腿被抽去,维持着岌岌可危的平衡。王晟回过头,视线落在打马而来的刘凌身上,稍稍眯起眼睛,握紧了腰间的剑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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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丞相:我给大家表演一个,徒手拆大鼎,老铁双击666啊!

    【刘符进入了直播间】

    【刘符退出了直播间】

    收到评论之后就好想皮一下啊!

    第16章

    待刘凌打马上前,王晟仰头笑道:“不知海信侯率军前来,所为何事?”

    “丞相因何围住甘泉宫,本将也是同样的目的。”刘凌在王晟面前勒住马,居高临下道。刘凌与王晟年纪相仿,都是刚过而立之年,但他身材壮大,坐在马上宛若一尊金刚,同他一比,王晟就好像一阵风就能吹倒一样。

    “将军可知,没有兵符,私自调军,该当何罪吗?王晟盯着刘凌的眼睛,脸上的笑渐渐收了。”

    “本将自然知道,不必丞相特意提醒。待王上回来,本将自然去王上面前负荆请罪。”刘凌一向不苟言笑,这时故意摆起脸色,更是面沉如水,“烦请丞相下令让这些羽林军退下,甘泉宫这边有本将便可,若是退得迟了,恐怕本将手下的这些大老粗不小心伤到人,弄出点什么事来,就不好了。”

    王晟只作不闻,随意找来一个兵士问道:“你是哪一个将军麾下的?”

    那兵士对丞相的问话不敢不答,“禀丞相,小人是右屯卫将军手下的。”王晟点点头,又去另一边问话,那边的兵士答自己是左屯卫将军的人。王晟来此之前早令人调查清楚,在阵前问过之后,便顺势高声道:“左右屯卫何在?”

    话音刚落,便见两人出得阵来,站在离王晟稍远处一齐道:“末将在!”

    “两位将军兵符何在,可否给本相一观?”

    这两人闻言迟疑了下,互相对视一眼,抱拳低下了头。刘凌上前几步,从他们两个中间穿过,将马立在前面,替他们答道:“不用问了!他们没有兵符,是我让他们出兵的。”

    王晟点点头,看都未看刘凌一眼,又问左右屯卫道:“你二人未见兵符便私自调兵,是否是想要谋反?”

    左右屯卫吓了一跳,连忙道:“末将不敢!”

    王晟神色未变,将方才的话反过来又问了一遍,“既然你们说不敢谋反,又为何不听号令,私调大军?”

    二人涨红了脸,不知如何回话,只有连声道:“丞相明察,末将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谋反啊!实在是…实在是……”

    于是王晟用手指着军队,又问回方才的问题,“既然不敢谋反,那我问你们。兵马在此,兵符何在?”

    几个来回之后,二人见无论怎么翻过来、覆过去地说也摆脱不了“谋反”两个字,早已汗流遍体,跪倒在地,不住道:“末将实无谋反之意!至于调兵……实在是事出有因……事出有因啊。”

    王晟抚了抚胡须,看了他们片刻,突然喝道:“来人!将左右屯卫拿下!”相府的甲士闻令便要上前去拿二人,刘凌见状也喝道:“我看谁敢动?”他这一喊,可谓声如洪钟,余音不绝,硬是将王晟的音量盖过十倍不止。相府的卫士当真被吓住,立在原地,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王晟扭头看了这几个卫士一眼,卫士这才反应过来,又要上前拿人。刘凌干脆拔出剑直接抵在王晟喉咙上,皱眉道:“我说了,是我调的军。”刘凌将“我”字的读音咬得死死的,威胁地压低了声音,“王晟,我叫你一句丞相,你别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

    相府带来的几十卫士见丞相遇险,连忙拔剑指向刘凌,刘凌带来的五千兵马见此也横戈相向,守在甘泉宫外的羽林迟疑了一阵,也都纷纷抽出剑来。

    一时间,刚刚平静下来的气氛再一次剑拔弩张起来。

    王晟垂眸看了看抵在自己脖子上的剑,笑道:“将军此是何意?”

    “王晟,我不想在这和你起冲突,”刘凌低头看着王晟,压低声音道:“你让羽林军撤走,我让我的人撤走,咱们就当带着人到甘泉宫外转了一圈,对咱俩都好。”

    王晟却似没有听见这句话,淡淡道:“今日当着这么多兵士的面,将军若是敢在众目睽睽之下刺伤朝廷重臣的话,便请动手吧。”

    刘凌虽然在关中出生,但身上还带着胡气,一向最为敬重壮士,见王晟甚是文弱,自己一只拳头便能将他打翻在地,心里本就瞧他不起;又同其他刘氏宗族一样,他对这个全凭着一张会讨刘符欢心的嘴,仅仅两年便官至丞相的书生大为嫉恨,又见他行事跋扈,前一阵不打招呼就将朱成的儿子给杀了,功臣之中更是有些人人自危的感觉。而侄儿被软禁之后,刘凌更是对王晟恨得咬牙切齿,故而这时见他面无惧色,刘凌不仅不觉敬佩,反而更添怒意,心一横,又将剑向前递去。见王晟脖子上流下细细的血线,刘凌心里舒坦了些,“你道我不敢伤你?我与王上是世交,我兄长和王上他爹是正经拜了把子的兄弟,以前我没少去他家吃饭,王上小时候我还抱过他呢,说实话,我是看着他从个小娃娃,一年年长到这么大的。不说别的,就说王上刚起兵的时候,最先响应的就是我,那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个深山里面藏着呢!你以为我为什么不用兵符就能调兵?”刘凌用另一只手拿马鞭指着身后的左右屯卫,“他们两个原先全是我一手带出来的,你说他们为什么听我的、不听你的?”

    王晟的思绪乱了乱,剑顶在他脖子上,他却不合时宜地想,刘符小的时候是什么样子的?可爱吗,顽皮吗,是不是像现在一样胆大妄为?能被抱在怀里,应该个子很矮吧。一瞬间后,王晟立刻回过神来,右手下意识地按上腰间的剑,被冰凉的触感一激,这才压下翻飞的思绪,听刘凌说完,随即冷冷道:“朝廷设置兵符的初衷,便是为了预防这种情况,若是将领互相勾结,行止无方,朝廷威严又在何地?你触犯军法,已是死罪,仍不知悔改,在本相面前出此妄言,虽百死不能抵罪。”

    “哈哈!”刘凌平日里从来不笑,此时怒极,笑起来竟有剑刃互擦之声,听着让人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我是百死也好、千死也罢,那都是以后的事。我现在这一剑下去,丞相脖子上可就这一个脑袋,想必连第二次都死不了。”

    王晟冷笑不语,片刻后,四周渐渐响起马蹄声,刘凌一惊,抬头看去,见甘泉宫周围的山上涌来大批人马,正将他们围在中间,纷纷张弓,正好对准了他。刘凌眉毛一竖,正欲挟持王晟,却不料王晟已趁他抬头走神之际,向后连退两步,随即身后甲士上前,将他护在了后面。刘凌暗恨,他不过走神片刻,竟是再难得手了。

    王晟抬手擦了擦脖子上的血,笑道:“将军请看,用虎符调来的军马,比私自调的多一些吧?”

    “王晟,你!”刘凌大怒,身体前倾,眼看着马上就要冲过来,但看了看身前执戟而立的甲士,沉默了片刻,又缓缓坐回马上,冷笑道:“丞相欲与我在甘泉宫外演练兵法吗?我自然能奉陪到底,只是不知丞相能不能担得起干系。”

    王晟道:“将军今日之后若是仍有雅兴,我自当奉陪。”言罢,对着旁边的将军低声说了些什么。刘凌听出来他话里有话,故而死死盯着王晟的嘴,想听他接下来又说了什么,却只能看到他的上下嘴唇开开合合,一个字也听不清。这就是他一直讨厌汉人的地方之一了,就连匈奴的女人们说起话来都比他们像个爷们。

    王晟说完,对着那将军摆了摆手,将军便上前来,对着刘凌身后的大军朗声道:“尔等听好!后将军刘凌并左右屯卫,三人未得兵符便私自调兵,又率大军包围甘泉宫,当以谋反罪论处,按律当斩,若有共犯,概不轻饶!尔等若无谋反之意,便站到左边,若仍听命于此三人,站到右边。击鼓一百下,鼓声停后,仍站在右边者,与谋反者同!”

    话音刚落,鼓声便响起,士兵们原本听令而来,不知有无兵符之事,这时听说长官在“谋反”,不禁大惊失色,片刻的犹豫后,渐渐有人动了起来。最开始只是几个人,后来人便多了起来,兵士们纷纷向左而去,互相推搡,生怕自己走得慢了,朝廷把自己一并株连。鼓声还未响到六十下,刘凌的五千人马便一个不剩地站到了左面,只留下他和左右屯卫三人仍在中间,显得十分突兀。

    击鼓的兵士见人已经到齐了,便欲停下,王晟却抬手示意他继续。剩下的四十下鼓点,一声一声、不疾不徐地落在刘凌心上。他高坐马上,看着跪在地上的左右屯卫,又回头看了看早已空无一人的身后,在仿佛永远不会停下的鼓声中,面色渐渐变了。上万双眼睛盯着他,手中握着戟和长剑,而原本属于他的五千人马,毫不犹豫地便背叛了他,刘凌在持续不断的鼓点声中煎熬着,额头渐渐出了汗,鼓声不大,却令他一点、一点地越来越难以忍受。

    王晟的头上也有了些汗,他却并不抬手拭去,而是一动不动地站着,在鼓声中一言不发地看刘凌一点点崩溃,仔细看时,脸上好像还带着点笑意。刘凌刘德等人本无大才,全靠着和刘符沾亲带故的缘故封候拜将,如今又行此谋反之事,他手持宝剑,即便当场格杀也无不可,只是这些人就好比城狐社鼠,倚仗甚大,他行事总要顾及着王上。刘凌自然也清楚这一点,但以为如此便可高枕无忧,也未免也太小瞧了他,他虽然暂时动不得他们,但自有手段让他先脱一层皮。待一声不落地敲满一百下,王晟面色骤然一变,厉声喝道:“刘凌!你已穷途末路,还不伏法!”

    刘凌自知不敌,被这么一喝,浑身一震,当即滚下马来,同左右屯卫一起跪伏在了地上,过了半晌,才道:“我……我认罪了,请丞相从轻处罚。”

    王晟不动声色地放下偷偷掐在腰上的手,刚才喊的那一声让他把最后的力气也用光了,这时候疼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见刘凌已经认罪,挥了挥手,卫士便将跪在中间的这三人绑起来带走了。

    他在原地又站了一阵,直到相府的卫士来问“丞相,不走吗”,他才点点头,抬步缓缓向车架走去。幸好他来之后,车架随即也赶到甘泉宫,候在这里,不然这时若让他骑马,他怕是都回不到丞相府。

    好在甘泉宫之乱总算是平息下来,接下来就看刘德能不吃不喝坚持到什么时候,只要刘德认罪,这个案子就算能告一段落了。

    王晟最后还是让人搀着下了马车的,刚一落地,便听管事道:“大人!方才从前方左将军处传来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