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盐系小夫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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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煦心如鼓擂。

    他在山坡上,对着村庄深吸一口气:“啊————!”

    挣脱了一切的自由的呐喊声,在山谷里回荡。

    这动静,惊起了草丛里一窝野鸡。好好的一家几只鸡四散逃开,一转眼就已经相忘于江湖。

    宋煦:“……”

    他有一丁点懊恼,但狂奔回家告诉小春他以后都不会再变了的欲望抵过了一切,他来不及去寻找其他的野菜也猎物,大致翻找了一下,摸了三颗鸡蛋就向山下跑去。

    等小春起来了,就跟他说宋煦以后一直都是我了。就算小春一时反应不过来,每天跟他讲一遍,讲一个星期一个月总能明白吧?

    说实在的,宋煦还有点感谢村人不高级的审美呢。小春这么漂亮,怎么传言中竟然“长得一般”?

    他一路步伐轻快地往家小跑,却在靠近时听到嘈杂的人声——

    “不要,我不要!!”

    小春仿佛被逼到了绝境的声音嘶哑却尖锐,三个字里有一个已经完全流成了气音,透着泣血般的恐惧。

    宋煦脑袋一轰,拨开围观的人群快步挤进去,就看见他此生难忘的场景——

    他的小夫郎,被人拽着头发和衣领往外拖,他的手死死地抠着院子里的木篱笆,指尖的鲜血沿着他挣扎的轨迹,从每一根木头上糊过去,越来越粘腻,越来越艳丽。

    “放手!!——”宋煦目眦欲裂!

    ☆、第 3 章

    春阳县,福临门茶楼,一位风尘仆仆的客商踏进门来。

    店小二甩着布巾笑脸前迎:“这位客官,您要点啥?”

    “一碗茶水,再来三张大饼。若是有方便的肉食,也包好送点来。”

    “好嘞!”春阳县不大,少有人在茶楼点肉食,来往的客商便已经是大主顾了,小二登时眉开眼笑。

    客商咬着饼子,见不是饭点儿店里没啥人,便向小二搭起话来。

    “我第一次来这春阳县,没想到街上还挺热闹?”

    “嗨,客官您见笑了!我们这儿啊,‘四边不靠’,可算不上什么好地方呢!“

    “也是,从云城到石城,大家伙儿都走南天镇。而上京城方向的人又多半会从江阴边上绕过去……你们春阳县呀,说起来往哪都去得,反过来说,往哪儿去都没必要非打这儿过。”客商喝了口茶,笑道,“但我瞧着,你们到底是与云城相近,刚一条街走来,赌坊青楼可不少啊,瞧着也都上档次!”

    “嗨,”小二一脸无奈,“那整一条街,都是我们镇上著名的一霸——钱三狗开的!光那一代,就有三家赌馆,五座青楼。因为名气打出去了,还有附近云城和石城的有钱人来这儿销金呢……”

    “这么有派头!?”

    “是呀,钱三狗背靠我们春阳县衙,里里外外好几层亲,每年供上去的钱那几箱子都抬不住……他们虽然不干好事,经常强抢几个民女,打死几个还不上钱的赌棍什么的,但有靠山就是不一般,我们老百姓能奈他何呢?况且,春阳县做生意的,也多仰仗他们啊……”小二添了一碗茶,见又进来一位,便扯出个笑来,再次上前招呼。

    客商垫了块饼下肚,便不再多打听,只听见拐弯的街边,一阵阵喧嚣热闹的大喊声——

    “我压双!!”

    “压单!二十五钱!!”

    “住手!”宋煦只觉得心里像被一只手给攥紧了。眼里全是小夫郎那血肉模糊的指尖。

    他冲上来一脚踹在来人的胸前,那人猝不及防往后倒仰,带倒了一片。

    “小春,小春!”

    小春依然在尖叫,他完全没有意识到已经换了个怀抱,沉浸在极度的惊惧中,直到嗓子彻底发不出声音,他才渐渐听见周围不一样的响动。

    “……宋,宋煦。”他一张脸上写满了恐惧和麻木:“我求求你,我求求你把我卖给县东头的人市,不要去雪风苑,我不要去雪风苑…………人市,对,卖我去人市,我以后,我以后要是伺候主子得了赏钱,还统统给你,给你、”

    宋煦一把将人按在怀里,抬头,恶狠狠地扫视周围一圈人。

    为首那人尖嘴猴腮,一头乱发被气得直往上竖:“好啊你个贱民,居然敢踹老子!?怎么,说好的买卖,定金你都拿了,事到临头想反悔!?没门儿!!”

    身后那几人接连站起,均是一副很久没吃过如此大亏的模样,不动声色地就把宋煦二人包围了起来。

    “我们雪风苑,做的也是正经皮肉生意。要不是看你这夫郎身段儿还不错,光看这脸,这岁数,白送我们都不要!多张吃饭的嘴,当我们活菩萨吗!?“尖嘴两只眼睛都快要凸出眼眶,厉声道:“不知道你小子发的什么疯,昨天还说保证将你这夫郎给送来,今天我们一屋的人等啊等,等到了这大下午的都没见人,还专程跑了这一趟!”

    天色确实已经不早,却将这群人的嘴脸映得更加狰狞。

    “跑这一趟是兄弟几个给你面子!”他一抬手,扔下一个钱袋,随后大手一挥:“兄弟们,给我抬走!”

    “大哥!”

    宋煦突然大吼一声,那音量震得隔壁屋上瓦都掉了一块,落在陡然静下的场面里,格外突兀地一声。

    “……大哥,您瞧,”宋煦突然换了张笑脸,像是硬生生把煞气全都给憋回身体里似的,只余浑身止不住的战栗。

    “都怪小子马虎,竟然记错了日子。是这样,三日后是小子母亲忌日。母亲临终前,特意对夫郎有所交代。这么多年我这夫郎都无所出,肚子不争气,便想循着母亲的遗愿将他发卖了,再娶个娇娘回来……“

    他小心翼翼地抬头看了一眼,又像被针扎了一样缩回视线,急急道:“但我记错了日子!母亲忌日那天我要带着这夫郎去墓前磕头谢罪,之后才能给雪风楼送去……”

    “放屁!”尖嘴急了,怒斥:“你说过几日就过几日,我们雪风楼的脸面还要不要了!?你可别忘了,我们雪风楼可是钱三哥开的,钱三哥在镇上可有几分薄面,你区区一个下贱村民,敢和我们拉扯来拉扯去!?”

    “不敢!”宋煦一头热汗,脸上急急慌慌:“大哥,我当然不是说推迟就推迟,这样,之前谈好的银子,我给您砍到八成,如何……?我保证,三天后,这小贱人我亲自给您送过去!”

    小春浑身一震,又剧烈挣扎了起来,奈何宋煦下了死力气将他摁在自己怀里,小春又再发不出声音,过了一会儿便力竭,不再挣动。

    宋煦见人脱了力,总算略微放松了一点点手劲,却没有抬头。

    过了好一会儿,才听那尖嘴冷哼一声。

    “罢了,钱的事儿才是事儿,你都开了口了,我们也不是什么不通情达理的店家。”

    几位打手内心颇有些不平,但碍于领头人的话语,也只得捡了钱袋纷纷转身。

    “三天后,我等你到中午。雪风楼不见你夫郎,那你就等着下狱吧!”

    雪风楼的几人离开,宋煦立刻收起了那副眼珠乱转的畏缩模样。

    他沉稳地站起,抱着小春,在周围村民震惊的嘀咕声中,回转进了屋里。

    把人抱上床后,他想想不妥,还是无奈地出门朝围观群众打了声招呼。

    “真是对不住大伙儿,这事有误会。我不会卖夫郎的,今天就先不招待了。”

    宋煦隔着篱笆躬了躬身,倒是把看热闹的众人吓了一跳。

    有个不知深浅的小娘子高声笑道:“不知道煦哥想另娶哪位娇娘呀~~”

    “这能卖几个钱啊?”一个中年汉子小声问道。

    宋煦家里还有点田,无父母长辈拖累,如若不欠债,本也是个不错的对象。

    现在他已经被免了债务,卖夫郎又将得一笔。如果拿来做聘礼,那嫁个女儿给他也挺不错……

    不少人想着,纷纷看向周围。

    “啊……你们瞧我做甚……”有一女子格外受瞩目,她扭了扭身子低头道:“煦哥一表人才,怎么看得上我呀……”

    “哟——”众人起哄。

    宋煦内心一片寒凉,不想再听,转身回了屋,留下一片人面面相觑。

    “噗嗤——”第一个提起话头的小娘子笑出声:“李宝珠,你看,你的煦哥都不搭理你呢!”

    最后那位扭扭捏捏的便是李宝珠了,她气道:“关你什么事,煦哥对我可好得很呢,你个二嫁的破鞋只能在家吃草糠吧!”

    “你!?”

    “你什么你,我说错了吗!?”

    ……

    关上门后,院外的吵架声便显得远了。

    宋煦沉着脸在卧房的柜子里翻找。

    这个屋子用家徒四壁来形容也不很夸张,他白日已经翻遍了堂屋,唯有卧房的柜子他没有仔细看过。

    如果家里要有伤药,只能在这个柜子里。

    他心里难受得像要滴血,不断的祈祷这伤药的最好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