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在山洞中过了几日，原本说着不能讲他们是仙的事情传出去，结果每天都有小妖前来探望，带着梓蝤森林里面各种珍宝，仰望地看着两位只在画本子或者修为高、能渡过风陵渡的长辈嘴中听得。
这一结果，自然是嘴中藏不住秘密的巫酒说出。
好在妖域中化成灵的妖皆是善良，甚至可以说是一张白纸。毕竟此处不通外界，宛如桃源。出去见了人间真善憎恶的妖，能回来的都是心地纯善，带回来的知识也是如此。这里所有妖，修习法术的目的，起初是为了能够看看外面，到最后就是成仙。
因此司琰与颉清在此，受到了无与伦比的尊重。
梓蝤森林内部封印魔界，外面人间真善憎恶肮脏杂混，就连仙神之间都为了各地的势力争权暗斗。然而在这小小的一座山脉里面滋生了许多白纸一般的生灵。
妖域之中，最不尊重他们两个人的，大概就是现在他们的邻居，巫酒与岑沐了。伤好的差不多，两人就在岑沐的洞穴的旁边做了一个窝。
四人性格大不相同，大多的时候，岑沐是在春日暖阳下面晒太阳，化作真身盘成一团，煞是舒服。旁边是修炼打坐的司琰，清冷的性子，除了修炼就是修炼。他不爱说话，也没有什么表情，偶尔会睡觉，化成黑鸟的形状栖息在岑沐窝旁边的梧桐树上。
岑沐那时候一睁开眼睛就看待司琰在发呆，便就一边摇头可怜自己长了一身和司琰一样的黑皮，一边又如同看傻子一样看着司琰，然后翻身接着睡觉，暗自感叹：可惜长了一张那么好看的脸，那张脸要是自己的该多好。这样装装清冷，再没有小妖敢来缠着他。
岑沐殊不知，自己睡着之后，那发呆的人就移了移脑袋，黑色的深眸就落在他自己身上。等睡着的那人翻了个身，目光立马就移开，仿佛正在发呆的模样。
仰头望着天色轮转，耳边似乎回到幼年时候，谁在耳边轻轻低声吟唱：一腔相思落地生根，画鼓喧街，兰灯满市，皎月初照严城。清都绛阙夜景，风传银箭，露叆金茎。巷陌纵横。过平康款辔，缓听歌声。凤烛荧荧。
巫酒是个坐不住的性子，每日在山间蹦蹦跳跳，给哪姑姑送东西，带着哪家叔叔的小妖去玩。摘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回来，缠着颉清讲人间仙境的故事。而颉清，俨然取代了岑沐从前的位置，成为了巫酒的护花使者。
他们就这样在妖域中平淡又快活地度过了三百年。
第488章 前尘旧梦（八）
三百年来，妖域中人只当这个大家庭中多了两位成员，起初的太大敬意也随着时光慢慢变成了亲好，最后待他们与岑沐巫酒没有什么两样。
每年初春，照例是堇姑姑松开衣裳的时候。
颉清与司琰原本穿着的是天上织女做的衣裳，霞光为线流云穿针，漂亮的很。
只是不及堇姑姑做的舒服，最后每年都和岑沐一起，换上了新衣裳，还有新一年的祝福祷告。
司琰这样清冷的性子，从来不必搭理人，在妖域里住了一两年之后，也逐渐会与他们走动，帮个忙或其他，清冷着脸，心肠却热。
他明显不同于颉清养尊处优地长大，心里藏着事儿，但他不说，也没有任何人去问。
没有人管他们从前如何，来了妖域，便就是他们的兄弟，是亲人。
妖域之中灵气重，几人修炼也是很有灵性，不时就可以去森林内部，只需要杀掉一定数量的魔灵，就可以去闯闯风陵渡。这是先辈的妖祖们立下的规矩，确保他们安全的规矩。
魔界入口虽然被封印，但是依然不时有不少魔灵在周围晃悠。定下这样的规矩，不仅让他们增长修为，还能保全妖域和平，一举两得。
而如今，几位少年也到了能进入梓蝤森林的年纪。
临进入森林前，颉清聚集了岑沐四位，交代了一些仙术根本。他与司琰虽然是仙，但往上古时候推，说到底还是这块大地上面的生灵。只是他们龙凤等支脉受到女娲，夸父等神父的点拨，救济天下有功，随之后族受益，成了仙族。
而没有点化一脉，需要慢慢修炼，成妖再成仙罢了。
岑沐巫酒整日与他们俩人在一块，身上也沾染不少仙气，修习仙界的法术，只有益处，没有坏处。
修习之前，几人都查看了身上的灵气。当属司琰最高，岑沐与颉清无差别，巫酒最低。
她自当不服，又去锤岑沐：“你这人怎么天天睡觉，修为还比我高？这不公平！”
“大概是，天赋吧。”岑沐挠挠头，按到底说，他应该与巫酒差不多才对。他自知天赋比巫酒好，以前修炼的时候总是等着巫酒，等差不多了就开始吸收天地灵气，看似成天睡觉，殊不知在期间没有浪费多少光阴。
他摸了摸鼻子，错过了司琰黑曜石一般的目光，只暗自懊恼，难道时间算错了，多修炼了几日？
罢了罢了，有他护着这丫头，不怕出什么事儿。
谁知安慰巫酒的话还没说出口，就见这丫头凑到司琰跟前，笑着求司琰当她师父。
岑沐眉头一跳，本想出口制止，想了一下，也没去管。司琰是谁，他会答应？呵，做梦。
“好。”
“谢谢师父！”
岑沐：“……”
在场只有岑沐苦着脸，颉清都笑道：“司琰竟会答应阿酒，本来还想我来教，司琰严格修为又高，教阿酒倒是不错。”
他原本私心也不想司琰当巫酒师父，想自己来，当时转念一想，总觉得哪里不对。何况司琰认真，他既然答应了，就肯定会好好教巫酒。日后一起出风陵渡，也安全不少，也没多说。
岑沐也想到这处，也再不开口，依然沉着脸就是。
第489章 前尘旧梦（九）
只是这种养大的白菜忽然飞了的感觉，是从哪儿来的？
前往梓蝤森林深处的路上，岑沐走在最后面，拧眉左右又看了他们几眼。见巫酒笑着跟在司琰身后，时不时搭两句话，司琰有问才答，从来不多花，而在巫酒旁边的颉清显然热情过了头。
要说这白菜被猪拱了，这颉清才是重点对象。啧，不对啊，被拜师傅的不是司琰吗？他对颉清这么大岳父对女婿的敌意是怎么回事？
岑沐想不通，一直到了森林落脚，闭上了眼睛才没有再想这事儿。
到了地儿，岑沐找了一处干净的地儿就睡，气得巫酒踢了他两脚：“你这人，怎么一坐下就睡，一起去找点干的柴火，这天都要黑了！”
岑沐没理会，翻了个身兀自睡去。
巫酒抱怨：“我看你，就算以后成了仙也是个睡仙！白瞎了你这天赋……”
她后面声音虽然小，但是还是落入了岑沐的耳中。岑沐轻笑了一声，“睡仙多好，再说，我睡着觉修为都爱比你高，可不就是睡出来的吗？还就是要多睡睡才行。”
语气中的得意难以掩盖，巫酒气得无法反驳，抬脚又要踹他。只听身后的司琰忽然开口：“都累了，过来坐一会儿吧。”
他抱着一堆木柴进了暗沉的山洞，找了一处干净的地儿盘腿坐下。眉目清冷，抬手收拾柴火，举止之间都透露着高贵。
刚刚大家找到这一处休息的好地方他就出去，没想到居然是一个人找了木柴进来。
巫酒还是踹了岑沐一脚，力气很小：“你看看我师傅，你学着点。”
四人里面，巫酒其实最怕司琰。他太过冷冽，话也不多。不管怎么对他说话，他总是一种表情，清冷得紧，非必要的情况，从来不多话。
偶尔得空会指导一下大家修习法术，严格得紧，巫酒向来随性，她天赋其实不错，却是不认真，挨了司琰不少骂。司琰不开玩笑，每次认真得很，要是看你偷懒，是真骂，从不玩虚的。
由此下来，对司琰又是敬佩，又是畏惧的。但是拜了司琰为师，不说仪式没有，哪怕是当真拜师，巫酒也是从不后悔的。
她对司琰很感激，教她的东西多的去了。她心里明白大家再照顾她，可是若要真的度过风陵渡，或是以后成仙其他，她断断不能成了最后一个，拖了岑沐的后腿。
一个人，实在太无趣。
岑沐睁眼又闭上，森林里面的日暮渐渐落下，漆黑一片。山洞里面燃起一丝星火，在黑暗里面成了一束昏黄的光亮。
劈啪一声的木头声响，夹杂着山洞外面的风吹进，凌乱了巫酒的一头秀发。颉清看了她一眼，不动声色往洞口出坐了坐，风声忽地在山洞中停住，安静地只有木柴燃烧的声音。
岑沐忽然翻了个身，眉头紧紧蹙起。
不经意睁开眸的时候，落入眼帘的是一幅绝美的画卷……
司琰低垂着眸子，目光落入星火之中，安安静静地坐在柴火旁边，昏黄的柔光将他刚毅的面容映照得柔和不少。
第490章 前尘旧梦（十）
君子如玉，似是画中仙，岑沐大抵能够理解了。
这男人，生得可真是极好。
许是察觉到岑沐的目光，司琰稍稍抬了眸，猝不及防地对上岑沐的桃花眸。
四目相对，相顾无言，却是木火下来的声响把岑沐拉回现实之中。
他忽地就闭上了眼睛，黑暗里面谁也看不到他的脸，只有岑沐自己知道自己耳根子都在发热。这要是青天白日，不知晓自己脸会不会也是通红。
岑沐努力地让那幅画面在脑海里面消失，可越是这般，脑海里面的画面就止不住。
还觉得那人的目光就落在自己脸上，自己正在被静静地注视着。这般感觉实在太过奇怪，顺带着脸上的温度又高了。
他莫名想睁开眼睛看看，可觉得睁开了眼睛若是正好对上司琰目光，发现他真的在看自己岂不是尴尬。若没看到，又觉得自己自作多情。
想了一会儿，岑沐索性翻了个身，背对着人，总不会再去想把。可惜又错，岑沐眉头拧得更紧，甚至无端还生出更多其他的画面。
譬如司琰脱了一身衣裳，身上该是如何光景，若是他喝醉了，慵懒散披着墨发，衣衫半解应当也是很美的吧。
譬如司琰在修习仙术的时候，几招过后，额头有了几滴汗水，若是在床上……啧啧，当真还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