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嘶哑着声音,附在他耳边,笑道。
“——你不能跟着他,你不能跟着他。”
“你会把他害死的,把他害得死无全尸,连葬身之地都没有。”
“他会死,你也会死。”
“——你们都会死。”
“白问花,你就是个废物。”
“这不是如你所愿吗。”那声音嘻嘻笑了一声,悠悠道,“你死定了。”
钱管家刚把人放到床上,刚刚还对着他嘿嘿傻乐的醉汉下一秒突然一口血喷出来,喷了他一身。
钱管家吓得跳了起来,幸亏他本就离得有点远,这一下没喷到他,但喷了满床的鲜血。刚刚坐在床上摇头晃脑醉的厉害的白问花此刻扒着床,大口喘着气,不时地呕一口血出来。
饶是钱管家这年轻时候到处浪迹天涯什么腥风血雨都见过的老侠客也蒙在了原地,不知是个什么情况。
醉酒就醉酒,怎么还能吐血的?
酒再烈也不能这样啊?
钱管家有点蒙,但还是试探道:“……白宫主?你还好吗?”
“……你他娘看我像好吗?!”
白问花真是气不打一处来,喉间卡着一口血,这话嘶哑得像是下一秒就要窒息了似的断断续续,边说边咳嗽,听上去似是要把五脏六腑都要咳出来似的。
钱管家愣了一下,连忙道我去找人,就跑去叫人来了。
白问花头昏脑涨地不清醒,眼前始终明亮不起来,模模糊糊的发黑。他喉间卡着的一口血始终吐不出来,声音发哑,难受的要命。
房间里安静得出奇,只能听见他自己嘶哑的喘息。
他强撑着一缕清明,顶着头昏脑涨坐了起来,浑身都没力气,坐都坐不了多久,一下子仰面躺了下去。
白问花迷迷糊糊间闻见身上很大一股酒味。
……我什么时候喝酒了?
他仔细想了想,并没有喝酒。
在有自知之明的前提下,白问花并不会干肯定不能干的事情,比如喝酒。
但眼下这样子不可能是什么都没发生,定是遭人下了毒,他复想了一下,明白了过来。
高人啊。
下毒之后有潜伏期,怕人发现,下了个其他的药以防他自己醒过来自救,再往自己身上泼酒,搞个耍酒疯的假象出来。
这么一来,他醒不来,别人当他耍酒疯,自然连观音菩萨都救不了他了。
操了。
白问花又喷一口血出来,恍惚间他心想。
我是不是要死了。
钱管家蹬蹬蹬的带着太医跑回来,看见白问花躺尸一样躺在了床上,吓得头皮都炸了,吼着太医就冲了过来,大呼小叫道:“白宫主!白宫主你可千万别有事啊!你有事了少爷得把老奴掐死了!!”
白问花气若游丝:“……那个……我要死了的话…你……”
“话不能瞎说!!”钱管家都要哭了,怎么白天还好好的一个人,大晚上回来就半死不活了,“我现在就去找少庄主来!白宫主你撑着点啊!别睡啊!?白宫主你你你你你你想一想少庄主以前干过的傻事!你气一气!气一气就不困了!!”
白问花让他给说得笑了:“……我不记得了……”
“你可不能有事啊!!!!”钱管家真要哭了,“我现在就去找少庄主!!!”
钱管家说完夺门而出,声音发颤撕扯着嗓子喊了一路:“少庄主啊!!!!少庄主!!!!”
沈问澜站在角落里,遥遥看着最里面。
他心里五味杂陈,据茶妈所说,这些都是刘归望自己的内门弟子。
虽说他门下也有个苏为期没安好心,但说到底有两个孩子是真心实意的向着他。刘归望门下弟子虽比他多了去了,但经过同盟一事已经散了不少,留下的这些还有不少盯着他项上人头的,怎么想都不是滋味。
季为客似乎是看出他心中所想,干脆搂住他一只胳膊,道,“我永远不会背叛你。”
“我知道。”沈问澜低声笑一声,道,“就是觉得讽刺。”
季为客也知道。
这能不讽刺吗,为了几声师父,什么东西都教,什么好玩意都给,到头来居然落得个这么个下场。
一腔好意喂了狗。
王由生正在那边踱步,对着几个眼睛放着杀气的弟子,回头看了看刘归望,云淡风轻道:“我动手了。”
刘归望只看了一眼那些被吊着绑住的几个熟悉面孔,个个面目狰狞,难以想象出平日的笑容满面。
他有些头疼,转过了身子,长叹了口气:“动手吧。”
王由生噢了一声,伸出手来。
他周身突然冒出一阵黑风,旋转着将他包裹起来。被这阵黑风带动着,衣角与乌丝均猛地飞了起。王由生口中念念有词,但没人听得到念得是些什么。
那阵随他而动的黑风突然冲向面前被绑着的弟子,竟直接钻进了口鼻双目中,一阵仿佛要活生生把嗓子撕裂般的惨叫声冲破了天际。那黑风冲破了撬着嘴巴的物件,有人撕心裂肺的吼了起来。
“你不得好死!!”此人歇斯底里道,“你背叛北亿!打破规矩!!不顾从前恩怨!!如今又翻脸不认人把自己徒弟都搞成这样!!”
“你对得起这一声师父吗!?”
“你这孬种怎么还不去死!?!这山庄都被你毁了!!你这……”
王由生目光凛冽,啧了一声。
那阵黑风复又来,推进他口中,堵住了这些恶毒如诅咒似的话语。他剩余的话瞬间被堵了回去,不消半会儿,彻底没了动静。
刘归望一言不发,仿佛没听见似的背对着。
那阵黑风停下,这几个弟子垂下了头安静下来,双目紧闭。
王由生气得要死,一声暴喝:“恩将仇报你们还有理!?!”
说罢,一握拳头,怒道:“业火来!”
刘归望猛地转过头来,忙道:“别!”
“别什么别!?”王由生也气,“你怎么就一点脾气都没有!?”
“算了。”刘归望皱皱眉,道,“问出来之后都杀了就好,不用这么折磨。”
“我真是……”王由生怒极反笑,但又拿他没办法,只能长叹一口气,转头厉声道,“什么时候结的盟?”
只见他面前的一人垂着头,梦中呓语般低声回答了。
沈问澜看懂了,这是王由生的绝活。
使之入梦,梦之为我,问答皆真。
刚才那声业火,怕也是他打算在梦中治治这群好赖不知的东西。
正问着,突然钱管家闯了进来,看见沈问澜也在,不禁眼睛一亮。
刘归望见他来了,知道钱管家不会无事登三宝殿,心下一阵不安,忙问道,“出事了?”
他跑的上气不接下气,忙点头,喘了好一会儿,喊道:“白……白宫主出事了!”
沈问澜心里一咯噔。
白问花已经感觉自己差不多废了。
喉间这口血怎么都呕不出来,卡在喉间说话都费劲。白问花奄奄一息,闭着眼昏昏沉沉,感觉已经一脚迈上了奈何桥。
口不能说目不能视,耳朵倒是好用了不少。他听见有人一脚踹开了门,风风火火一言不发的闯了进来,抓住他手腕之后他顿觉身上轻快些许。
白问花咳嗽两声,睁开眼也还是模模糊糊的一大片看不清晰,但从这一片红来看,估计是沈问澜了。
沈问澜摸了摸他脑门,啧了一声,道:“怪我。”
季为客闻言道:“怪你什么?又不是你下的毒?”
“我早该想到的。”沈问澜被自己气的咬牙切齿,“这关头他不可能胡闹去喝酒,早想到的话这毒早解了!”
季为客心里一咯噔:“这毒引不过来?”
“只能引这么多了。”沈问澜低头再不见黑气朝他这边钻了,垂眸道,“他肯定有什么办法压制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