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狂客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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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钱管家觉得颇有道理,接着道:“我说怎么他初来北亿的时候好像路很熟的样子,以前那边就是给弟子习武用的,季务焕若是带着孩子,肯定要在那边走动。”

    “他这名字不会就是……”

    “不是。”钱管家摇摇头,道,“沈掌门门下都是为字辈,那是沈问澜起的。”

    茶妈点点头,道,“跟谁说一声去?”

    “老庄主吧。”钱管家道,这才想起昨天一天没看见刘苍易,“老庄主干什么呢?”

    “哦,在和老周下棋。”

    “……”

    “和老周喝酒。”

    “…………”

    “和老周看风花雪月看星星,畅谈人生理想,展望两家未来。”

    “…………………”

    “老庄主说了,事情结束之后歇两天就让少爷当个新郎官。”

    钱管家忍了很久,还是没忍住,由衷道,“他有病吧。”

    ☆、第 45 章

    刘归望十三岁的时候再次见到了白问花。

    时隔多年,当年弱不禁风只会哭啼的小孩拿起剑来,虽然还是没多少斤两,但是比起从前实在好太多了。

    是初夏,临近夜晚。那天并非什么武林大会,正逢当年盟主生辰。武林盟主好歹也是江湖中的大佬,不给谁面子也不能不给他面子,各方势力都带着人来了,决门自然也在其中。

    周谁往和刘苍易先在楼门口大吵了一架,原本只是不冷不热互相嘲讽,刘苍易一个没忍住,跟他大声互骂了起来。

    “把自己关山上那么多年,不知道谁是自闭儿童!天上那么冷多加几件衣服啊,一天到晚那么膨胀真当自己要飞升了吗,别一不小心驾个小鹤西去了!”

    “谁膨胀了我就问你谁膨胀了!?你要打吗,你想打是吗,我是看你带着儿子来了给你留点脸,在儿子面前被揍成猪以后这爹你可怎么当!?”

    刘归望站在刘苍易身后,面无表情的看着两个高人唾沫横飞,相当接地气的互相问候。

    白问花那个时候就站在周谁往身后。身边站着两个人,沈问澜和林问沥。他抱着一把寻常的剑,面带微笑的看着这边。见他看过来,眼睛一亮,向他招招手。

    刘归望那时已经被灌了不少关于决门的惨无人道的思想,已经形成一种极端的厌恶思维。纵然白问花那时候长得实在养眼,在这种思维的滤镜下看过去也避免不了无端散发出恶臭来。

    刘归望没给好脸色,啧了一声,眼神飘向别处。

    当年的盟主为人热情,大有要把他们留到后半夜的意思。刘归望一向不喜欢这种人聚在一起的场面,早早出来吹夜风了。

    他站出来还没半分钟,就有个人也钻了出来。

    正是白问花。

    白问花笑着凑了过来,道,“你也待不下去吗?”

    刘归望毫不留情,“滚。”

    “这可不是北亿,你让我滚我也不会滚的。”白问花噙着笑意,吸了吸鼻子,道,“那边在卖桂花糕,你陪我去买吧。”

    “自己去。”刘归望简直莫名其妙,“我凭什么陪你去。”

    “我请你吃。”

    “……”

    “听说北亿少爷喜欢吃甜的。”白问花撩了一把乱飞的头发,转过头来,背对灯火满堂,面对初夏星夜,对着他忍着满腔委屈,小心翼翼道,“我也喜欢,所以我请你,你陪陪我吧。”

    他遗忘这事儿多年,然而这几日里看来,白问花并不很喜欢吃甜的。

    那天刚来北亿,蹭他的甜点吃了两口也是为了引起他注意,吃了没两口他就放下了。喝的茶都是苦的,若非说有什么爱吃的,也就是喜欢吃点辣的。想必也是山上冷,吃点辣的出汗取暖罢了。

    白问花刚见面就知道自己已经被忘得一干二净了。所以才能若无其事的出现在他面前,若无其事的缠着他去吃点自己根本不喜欢吃的东西。

    刘归望越想越觉得可笑,这个人满心的苦,一点都不会给别人看,若是他不发觉,能瞒下半辈子下来都不吱一声。

    他睡得迷迷糊糊,昏昏沉沉中梦见了自己的所作所为。

    他看见那天手中银刃抵着白问花,在他脖颈上划出一道长长的血痕。

    一片昏昏沉沉中,他听见房门被谁推开,又小心翼翼的掩上。刘归望睡不舒服,半梦半醒间睁开眼,看见白问花已经抵着他的额头给他试温度了。

    白问花见他睁开眼,皱皱眉道,“你怎么搞的,傻吗。”

    那天笑着拉着他去买桂花糕的少年与眼前人的样子重合,刘归望满腔愧疚无处安放,化成液体从眼眶冲了出来。

    “我让你跟沈问澜走,又不是……真哭了?”白问花正说教的起劲,见他哭出来一时慌了,有点不知所措的胡乱宽慰起来,“别哭呀,我不说了没怪你,大少爷哎,我真没怪你,你哭什么……”

    “……我梦见。”刘归望吸了吸鼻子,哑着声音道,“我梦见你第二次见我……拉着我去买桂花糕。你自己吃了没两口,全给我了……”

    “哦,那个。”白问花起身坐到一边,给他掖好被子,轻描淡写道,“我不爱吃甜的,那天诓你一起去,就是听见北亿的说你总吃不到,才一时想带着你去……”

    “你那天一见到我就知道我不记得了。”

    “……”

    白问花对上他求证的目光,不慌不忙的笑了一下,“是。”

    “……”

    “但是没关系。”白问花噙着笑意道,“这不是苦尽甘来了嘛。”

    “那你苦的时候呢。”

    “……”

    刘归望抹了抹眼泪,心里直疼:“我真他妈想抽死我自己。”

    “我当年也想抽死你。”白问花由衷的点点头,“但我下不了手。”

    白问花知道他在想什么,笑吟吟伸手抹掉他脸上泪痕,“我知道你在想什么,觉得对不起我,觉得我当年太苦。但路都是我选的,我若不想喜欢你,玉佩一扔,看见你砍你几刀,到后来也就感叹一下当年,这些都可以,但我没有,因为我喜欢你。

    我确实该死心,但每次要把玉佩扔了的时候,一想到我第二次见到你,你吃桂花糕的样子,就不想扔了。”

    刘归望心里一痛。这么一件细小的往事,在白问花心里扎下了根。每次想要斩草除根时,这扎的牢牢的根就在隐隐作痛。他不愿连根拔了,就只能任这点可怜的念想疯魔一般发疯生长。

    白问花伸手摩挲着他耳垂,已经能云淡风轻的说点从前的事了:“我本来想,回去就扔。但是每次见完你,我就想,万一下一次就想起来了呢。”

    然后无形之中无数次的纵容,对虚无缥缈的下一次抱有无限的期待。

    被伤害之后笑一声,没关系,下一次就会想起来了。

    下一次,下一次。

    “如果不是这次同盟,你还想有多少个下一次?”

    “大概等我被谁杀了为止?”

    “你知道吗。”刘归望侧过头,发烧让他整个人看上去都有点苍白,他咳嗽一声,道,“北亿有一个弟子,和你一样。”

    “喔。”白问花听到一样这词之后兴致来了,“你说。”

    “也跟你一样,爱笑,说什么他都笑,什么事都自己担着,不给别人看心事。花,我跟你不一样,你平日山上待着,不怎么入世。但我看过人世间各种各样,生离死别,爱恨情仇。

    他这样的人,柔软性极强,似乎什么都能承受,什么都不说,所以要离开的时候,也什么都不说。”

    白问花一言不发,安静的听他说话。

    “他死了。”

    刘归望看着他,平静道。

    “他带着所有的机密,叛变到恶人窝里,我亲手下命令讨伐。

    我亲手把他杀了。所以我不喜欢人总藏着心里的事,我也不想把你杀了。你这个人比他柔软性还大,受那么多苦,一句话都不说。”

    “我能说什么呢。”白问花轻笑一声,道,“现在天天能听你说句喜欢我,都觉得受宠若惊了,甜这东西,吃一口就能没了苦味,你天天这样来,我也早就没什么苦可说了。难不成你非要我骂你几句?”

    刘归望:“……”

    “我知道你是怕我总藏着心事,最后也一句话不说的就走了。我从今以后定不会瞒着你了,我保证。”

    白问花说着说着举手发誓,“真的,我永远不瞒我的少庄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