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稷便微笑道
“再好不过了。”
才怪。
怀瑜本想问他要怎么处置问镜一等人,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这个时候,还是不要给问镜找存在感了。
于是便让人布置晚饭,或许是各怀心事,这顿晚饭也没有吃的很好,赵稷忽而说
“是不是朕太良善,竟然叫他们胆子大到如此的地步?”
良善?
这个词和你有关系吗?
怀瑜觉得这真是有待商榷的问题,不过当下,也只能顺着他的话说
“再等等看吧,虽然彼此都差不多,但是,我听父亲说文考之行文格式都有规范,许多年流传下来,几乎是千篇一律了,若是考试的题目过于平常且刻板,那或许写的有所相似也情有可原,无论如何,暂且等待吧。”
赵稷看了他一眼,翘了翘嘴角,说
“朕知道你在为谁开脱。”
怀瑜:!
怀瑜心中一慌,下意识想要解释什么,赵稷却已经站了起来,又往内殿走去,是不想听他说什么话,怀瑜望着他的背影,一时无言以对。
因此晚间睡觉的时候,怀瑜仍然觉得很是别扭,也不知道要说什么话,他不知道赵稷到底是什么意思,也不能开口去问,怕是越问越错。
赵稷坐在床边看书,也不和他说话,怀瑜小心翼翼的上了床去,便平躺着,又忍不住侧目去看赵稷,看着他在灯火下映照着的面容,没什么表情,也不知道是在看书,还是在思考什么事情。
怀瑜便看着他的侧脸,这样看着,就不知道什么时候睡去了,醒来却是半夜,不知道为什么会醒过来,却听到细微的声音,还以为是什么虫子或者老鼠的,跑到屋子里来,略略睁开眼,循着声音的方向看去,本来也不觉得能看到什么,然而起来之后就发现旁边的床上却是空荡荡的,已经没有了赵稷,然而伸手摸去却还带着一点的温热,应该是起来没有多长时间,怀瑜坐了起来,再往外看去,透过帘幕,透过微弱的月光,看到一个身影往外走,就要绕过屏风。
怀瑜喊了一声赵稷,对方却毫无反应,只往外走去。
这么晚了,要到什么地方去?
☆、秉烛夜游
怀瑜看着赵稷离开的背影,在床沿坐了一会儿,也起了床,又怕跟不上,只匆匆披了外衣便跟着往外走去,也没有发出什么声响,静静地跟在后面,看着他这么晚到底要去什么地方。
庭院内月色凉如水一样,虽然已经初夏,然而子夜总还是有些凉意的。
此时此刻,只有一轮上弦月在空中挂着,晦暗不明的,并不能照亮前行的道路。
赵稷抱着琴站在门外,抬起头看着并没有什么月光的夜空,怀瑜走到门口的时候,赵稷开口说
“走罢。”
怀瑜被吓了一跳,他本以为自己的动作无声无息的,应该不会有人发觉。
但是赵稷却好像是在这里等着他一样。
怀瑜站在他的身后,看着还在黑暗里的天空,以及寂静无声的庭院,有些疑惑的说
“去哪里?”
赵稷回答说
“带你去见我的母亲。”
怀瑜下意识以为他要去见太后,便很是不确定的说
“现在这样的时辰,太后应该在睡眠之中吧?”
赵稷听闻,眼睛暗了暗,语气便很生硬的说
“不是见他,你只管跟着走吧。”
说着,便径直往前走去,却又不等怀瑜了。
不是见太后……难道是要见赵稷的生母?但是,已经故去很多年了的人,要怎么相见呢!
这话说的委实惊悚了些许,但是又没有其他的解释理由。
怀瑜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看着赵稷的背景,看着他往黑夜深处走去,有些犹豫要不要跟着过去,这真是太不正常,人早就故去许多年,又要去什么地方去找寻他的生母呢。
怀瑜正在踌躇着的时候,便听见细微的门开的声音,他循着声音看过去,是朝云从开了一条缝的门里出来,手里提着一只灯笼,蹑手蹑脚的把门关上了,抬起头往怀瑜这边看过来,似乎是愣了一下,这样黑的夜里,廊下的灯笼也昏暗不明的,怀瑜并不能够看得清楚朝云的表情,因此也不确定她有没有楞,只站在原地,等到朝云往这边走来,到了他的面前,面上果然是有一丝的惊讶。
“君后起的这样早,是要和圣上去悼念先后吗?”
怀瑜看着她,有些不确定的说
“你知道他——圣上要去什么地方,要做什么?”
朝云却只是将灯笼递给了怀瑜,然后朝他行了行礼,并没有过多的解释,只是说
“请君后前行吧,莫要圣上等的久了。”
等?他是已经径直走了的 ,并没有等我。
怀瑜正要说这些话来反驳,但是顺着朝云的目光看去,却见那虚掩的门扉之外,好像是有衣衫飘荡着,难道真的又在门口等着吗?
怀瑜心内很是意外,从朝云手里接过灯笼,看着那截衣衫,快快的下了走廊,出了庭院 。
打开了院门,果然赵稷就站在门外,有些不耐烦的说道
“怎么变得这么慢?”
怀瑜愣了愣神,这是自己的过错吗?并没有约定过晚上会一起出行吧。
怀瑜心内默默地说着,这可真是天降之灾。
赵稷抱着琴,回过头看着怀瑜,将他上上下下的打量着,好像很久没有见过了一样,颇有些嫌弃的说
“你这样胖了,怎么带你出去行侠仗义?”
……这话说的,可真是太没良心了,怀瑜指了指腹部,那被丝绸掩盖着的浑圆肚皮,浑圆肚皮之下安安静静的胎儿。
有些赌气的说
“也不知道是谁的崽子,不要的话我就丢了。”
赵稷便眼光闪烁的看着他,默默地,默默地伸出手要去抚摸胎儿。
然而只摸了一下,便又缩回来,很是倨傲的说
“随便你。”
便往前走,走了两步,又略略训斥说
“你好好的,不可再说这样轻言的话,你不要他,难道他听不懂吗?其实是听得到的,知道母亲要将他抛弃,难道不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吗?”
怀瑜看着赵稷的背影,以为他因为自己的话,想起了一些往事,兄长说赵稷母亲失控的那一天,他说是在床板下看到赵稷的,整个人窝在床下,眼中发出冷冷的光彩,什么话也不是,双手紧紧的攥着,只是盯着那跪坐在床板边已经死去的宫女看。
他是被亲生母亲抛弃的人要被亲生母亲亲手杀死的人。
想到这样的情景,怀瑜不知道为什么,觉得心里很有些难过,于是往前快走两步,和他一起走着,又看着手中的灯笼,小声的说道
“我以后再不说,但是,是你先说出这样不靠谱的话,难道也怪我吗?”
本来就是,欲加之罪。
赵稷却不说话,他总是想说就说,不想回答就当做没有听到。
是极其任性的人了。
绕是怀瑜已经习惯这人恶劣的行为,此时此刻,还是觉得有些不满,但是,他惯于自我安慰,虽有不满,还是很乐观的想到,一定是找不到话反驳,又不肯开口说什么自己错了的话,所以才保持沉默。
所谓沉默就是肯定这样的话,总还是很有道理的。
这样想着,便没有那样糟糕的心情了。
怀瑜跟着赵稷走着,幽长又寂静的宫道里,除了守卫的士兵,就没有其他人,其实该有侍卫跟着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只有他们两个人行走在这样甬长的宫道内。
倘若有人生出弑君的念头,肯定是很容易得手的。
怀瑜这样想着,忍不住笑了一下,赵稷回头看了他一眼,莫名道
“你很高兴吗?”
怀瑜摇了摇头,也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