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玉京说完便起身离开了,并没有过多停留的意思。
路上经过藏书阁,却和那个海上和尚遇见了,迦明叶朝他行礼,白玉京停了一停,随口便问了一句
“圣僧来藏书楼,观摩经书么?”
迦明叶低头,虽然姿态谦卑,然而却并不是下位者对上位者的惧怕或者奉承,若认真的追究,大约是对世人的怜悯。
“听说藏书楼乃是天下奇书聚集之地,因此请皇帝命前来观看,果然受益匪浅。”
白玉京嗯了一声,没什么兴趣和他交谈,略略说了一两句,便径直要离去了,又被迦明叶喊住,迦明叶对这白玉京的背影微笑道
“太后,您有一颗佛心。”
白玉京闻言,沉默一瞬,差点笑出声,可从来没人说他有什么佛心,这马屁却是拍到蹄子上去了。
可见也是俗人一个了。
当下忍着笑,背对着人摆了摆手,仍然远去了。
迦明叶却仍然是微笑的表情,闭上眼念了一声佛号,睁开眼便抱着书回去了敬莲宫去,一路上遇到有人和他打招呼,便停下来与之交谈,其有很大的智慧,与人谈话总叫人感到愉快,因此都道是难得的高僧。
赵稷听属下说这样一段事情的时候,赵稷笑了一下,自言自语道
“不是什么正经和尚,看了什么书?”
暗卫一一答了,然后迟疑了一下,还是说了出来
“是开国本纪,属下总觉得,迦明叶似乎发现了属下。”
“不妨事。”
赵稷饮了一口茶,果然没有很在意,也不怪罪他暴露行踪。
“下去吧。”
那暗卫便领命退下去了。
赵稷低着头继续批改奏折,停了一停,在一旁的空白纸上写下了开国本纪四个字,这是一本记录了大禧开国前后十年的人物列传表,或者说,开国前后十年之奇闻异事更为妥当。
藏书阁里汇聚着天下奇书珍本,当然还有更加珍贵的书籍,却并不在藏书阁。
赵稷看了一会儿,面无表情的在那四个字上画了一个叉,而后若无其事的揉成团扔了。
怀瑜自从送别赵峥回来自己便总觉得坐立不定,他心里到底堵着,想着果然还是要和问镜谈一谈的——不说不告而别的事情,就算是道歉,陪个不是,总也是好的。
反正不想自己在他心里是个登徒子的坏人形象,打定主意之后,怀瑜便快步的去了书房,要和赵稷商量出宫的事情,赵稷低头批阅奏折,只分出三分心应付他,听了怀瑜的话,也只是扯了扯嘴角,懒散道
“不巧,今日太后才给你下了禁足令。”
“禁足令?”
怀瑜坐在他的面前,一脸状况之外的疑惑
“我今日没见太后他老人家啊。”
何止今日没见,自从那一日一起见过那个什么迦明叶之后,就没有见过面了,太后深居简出,轻易不见外人,约莫着是大禧历史上最省事的太后了。
但也许单纯不想看见自己,所以才免了自己每日早晚请安之事宜。
“和我说的。”
赵稷低头在那成堆的奏折上写了几个字,忽而又啧了一声,甚是有些烦躁的说
“这什么狗屁折子,也往上报,真是闲的发慌,正好云州有匪患,不如一道全赶去缴费算了,忒烦人。”
怀瑜不知道他好端端的又怎么了,赵稷伸了伸身子,抬眼看到怀瑜看着自己,便将手底下的折子递给了怀瑜。
怀瑜下意识的接了一句
“后宫不得干政,我看你的折子,不大好吧。”
赵稷闻言看了他一眼,又看了一眼,终于没忍住,佯怒笑道
“不该你想起来的规矩,倒是记得一清二楚。”
怀瑜哼了一声,不和他一般见识,虽然口里这样说着,还是凑过头去看那奏折,只见里面写道:
【丹州一月二十一日,大雨泛滥,院中果树多摧残,臣一日未食饭,甚是心痛。】
怀瑜看了两遍,还是没有看出什么头绪,于是虚心好问,抬头看着赵稷
“这是什么意思?要拨款种果树?”
赵稷哼了一声,恨恨道
“吃饱了撑的,什么事情也往上报,一月二十一日……这都快三个月了,若是请拨款,树早就死了,更何况一棵树也养不活,也不知道怎么养活一方人,还是撤职好了,留在任上,对吾之百姓实在大害。”
怀瑜甚是怀疑的打量着那成堆的奏折,不敢置信的说道
“不会都是这样的事情吧?”
那整日批改着,真是无聊又枯燥了。
赵稷倒是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啧了一声,又另外问道
“我刚才忘记问了,你要出宫做什么?”
“这个嘛——”
怀瑜已然知道他此刻很是暴躁了,自然不敢说什么出去见张问镜这样明显自己挖坑自己跳的事情,于是脑子一转,说
“回去看兄长,他过几日该走了,不想最后一面不能够见到。”
这理由还是很合情合理的,怀瑜暗自得意的想道。
作者有话要说: 奏折参考了之前网上流传的乾隆还是雍正来着,每日批改的沙雕奏折,挺好玩的~
☆、擦肩而过
赵稷却头也没抬,手下奏折看一两眼随随便便写一两个字便往旁边一扔,像是扔什么废纸一样——虽然那些繁杂琐碎的事情絮絮叨叨的也和废纸没有什么区别了。
他听了怀瑜的话,丝毫不为所动,甚是冷酷的说道
“二十二日为三军办办送别宴,往常没有后妃露面的规矩,不过你若是想,到时节便和我一同去吧。”
不,我不想。
怀瑜扯了扯嘴角,很是敷衍了事的说
“多谢主隆恩。”
“夫人不必多礼。”
赵稷抬眼看着他,微笑者接受了这很无诚意的道谢
“朕该为君后做的。”
怀瑜:……这怎么还顺水推舟了呢。
这冷酷无情的后宫啊,连个知心的人都没有。
怀瑜内心不由得觉得很是心痛,他不乐意和赵稷面对面的坐着相对无言,请求没有结果,就起身离开,往寝殿走去了,那只名唤小雪的白猫本来窝在门口柜子下,这会儿也跟在后面走着,倒是十分的惬意。
一路上行走着,只有侍女太监和他打招呼,但是也只是匆匆低头行礼,一举一动,莫不规规矩矩。
怀瑜便忽而觉得甚是寂寞,又想着其实多几个人一起玩也挺好的,只是赵稷好像并没有纳妃的打算。
这就可知有些人是身在福中不知福——或许不是福,说是太过于安逸以至于没有威胁感吧。
怀瑜回去的时候路过水池,从小桥上走过去的时候,迎面走过来一个一身月白的男人,温温柔柔的,一双月牙眼很是讨人喜欢。
他对怀瑜行礼,又声音轻巧的说道
“臣下洛衣,见过君后,百闻不如一见,君后果然气度非凡。”
气度非凡什么的,真的不是因为实在找不到夸的地方所以才说的吗?
洛衣——洛家的少爷?
怀瑜偶尔听兄长说起今年科举的事情,好像是洛家的少爷也是学富五车,虽然比不上问镜,但是比之同辈权贵,其才学见识都很得太傅喜欢,也该是很好的潜质了。
怀瑜请他起身,又问他怎么在宫中。
洛衣便抬起头,看了怀瑜一眼,复又低下头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