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云上的安托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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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爷爷和任朗给病房带来了很多烟火气味,他们走之后,消毒水的刺鼻气味才浓烈起来。林喻抬头看了眼时钟,又到了每天固定的时间。

    “十八床,手臂上的切口换药了。”医生后面,郑沛阳也跟着走了进来。

    林喻再能忍,换药的痛苦也不能忍,碘伏棉球划过伤口不仅是疼,还混杂着搅动感官的酸胀感。感觉到冰凉的液体正渗进切口,他咬住下嘴唇,不敢看钉子固定后狰狞的血缝。林喻别过头,看见窗边的郑沛阳也站得远远的,不忍心目睹血浸浸的手臂一样,只专注盯着自己的脸。

    隔着几米的距离和他对视,看着看着,好像有种神奇魔力,能忘记到底是有多疼。

    十八床的病号只剩一只右手能活动,够不着肩膀,郑沛阳解开睡衣,用温水给他擦背。

    林喻高高举着手臂,忽然开口说:“林林,你别生气了。”

    郑沛阳垂下手:“我生什么气?”

    “其实那天,不止是个孕妇,她手里还牵着一个小男孩,我看见了的。然后我头脑一热冲上去,真的不是想逞英雄,我只是,我只是,”林喻低下头,不知道该怎么说,“…和他们说的完全不一样,我一点也不勇敢,其实慌得要死…我只是没忍住…”

    郑沛阳拿热毛巾摩擦他的脸,问:“你在说什么呢?”

    林喻被热毛巾盖住脸,塞着鼻子,瓮翁地说:“我下次一定不这么冲动,至少也会先保护好自己,你放心,我不会有事的,这次也没事!”

    “好,我知道。”郑沛阳放下毛巾,轻声答应他,“但是如果你真的有事,我也会去陪着你的。”

    林喻反应了一会儿,才明白这话的意思,诧然看着他。

    郑沛阳的脸就在自己眼前几厘米,探身就能碰到。对视只一瞬间,下一秒,他已经探出身子,穿过之间微乎其微的光线,熟练地吻了上去。

    就是这张嘴,从来不会说甜蜜的情话,甚至不会说一句想念。

    林喻的眼睛睁开一条缝,望着鼻梁前微微颤抖的睫毛。即使口腔充斥药水的苦涩,即使郑沛阳这么轻描淡写地说出骇人的分离,即使他不发一言只余喘促,但嘴唇和所有感官都是佐证,证明他许下过很长的一段誓言。

    不用开口,只要一个亲吻,只要出现在面前,只要一眼,就比任何字数的情书还要绵长。

    郑沛阳被林喻叩着脖子亲吻得直到晕眩。

    错开脖子呼吸几口新鲜空气,片刻,身子往下一沉,用头顶牢牢抵住林喻的胸。

    他举手投降:“林喻,别再吓我了,我还想多活几年,至少要活成一个糟老头。”

    林喻拍拍他的后脑勺:“知道啦。”

    夜幕落了下来,各家餐桌前的烛光温暖亮起。

    郑沛阳摆开病床上的小桌,摆出准备好的东西——在一颗圆滚滚的馒头顶上,插了根彩色蜡烛。

    “奶油蛋糕不能吃了,这是从医院食堂买来的,也是甜的,点上蜡烛就算生日蛋糕了吧,虽然迟到了几天,不要失望。”

    “哇!好好哦!是豆沙包!”

    郑沛阳点亮了蜡烛,在温暖火光中用指尖描摹林喻的眉目:“祝你生日又一个礼拜快乐,祝你天天快乐。”

    十五岁的林喻,喜欢很多东西,喜欢抄作业,喜欢热牛奶,喜欢舞台上的追光。

    他第一次认真许下愿望,从那时候开始,每一年的愿望都一样,且每年都离实现愿望更接近一点。

    林喻合起掌心,对着豆沙包许愿:“以后每一天,都能看见郑林林开开心心的,在能看得到他的地方,一直陪着他。”

    世界这么大,未来的日子那么长,谁都不知道灾祸在哪儿躲藏,但他遇上了那个人,就一步不会再走。

    郑沛阳合上林喻馒头一样圆的双手,替他吹熄了蜡烛。

    他从未穿过沙漠,见过海市蜃楼。

    某天翻山越岭,遇见那个人站在沙丘。

    他眼中有星河灿灿,说来自山川河流。

    只要你出现,我甘愿驯服于冬春夏秋。

    第四十二章

    万众期待的角色因为意外与林喻失之交臂,但工作还要继续。他收获大量意料之外的关注,也受到新的邀请,伤口刚拆线,用夹板简单固定下,就吊着手臂去下个剧组试戏。

    《日色慢》是东杉今年影视计划里的重头戏,导演之前的几部作品都相当有口碑,又是人气小说改编,东杉公司的高层相当重视。而这个角色的风格外表各方面都和林喻契合,简直是为他而设,按顾甯的说法,老天爷也被笨蛋感动,直接把饭碗递到了他们面前。

    代表东杉来的又是熟人。苏文湛看完所有人表演,在台下小声和副导演讨论,林喻听到他说:“对,我也喜欢那个断手的。”

    青春校园片向来是名不见经传的新人一夜爆红的最好跳板,另一边女主角的竞争更加激烈。其中有一个小姑娘叫吴今夏,还在念高中,花苞一样的年纪,是林喻和郑沛阳的学妹。她的表现出乎所有人意料,台词流畅,表情生动,是天然不需要矫饰的青春活力。

    试戏结束之后的休息室,林喻走进来,正好里和宽阔沙发一端的人两眼一对视。

    苏文湛打量他,视线停在悬吊的手臂上:“你手没事么?那个小助理怎么没陪着你。”

    “没什么事儿,等下就可以去拆固定了。”林喻摇头,“我让方矜先回公司了,等下郑沛阳来陪我去医院。”

    他现在行动迟缓,要不是为了找工作,至今都被禁足在家。

    对方又问:“那郑沛阳呢,他什么时候走?”

    林喻疑惑:“走去哪儿?”

    “英国啊,不是么,他入围的安托万奖下个月在伦敦颁奖,为了如此,路思齐这边的工作他也转交给别人了。”

    安托万奖两年一届,被外界称为天文学界的诺贝尔,是郑沛阳梦寐以求的奖项。可这么大一件事儿,林喻完全没听他起提过。

    “所以我和他工作上的合作就到此为止了。你上次说的对,我确实说大话了,毕竟你能为他做的那些事,别人想都不敢想象。”苏文湛耸肩,和他强调,“尤其是穿女装这种事。”

    林喻:“……”

    ——粉红色的小裙子在夜色里翩翩,是梦里才会出现的场景,属于他一个人的噩梦。

    林喻刚出院那几天,孟萧呈和路思齐不知道为了什么事又在吵架。孟萧呈一哭二闹三出走,闹得沸沸扬扬。

    林喻看热闹不嫌事大,就爱管别人家的闲事,上赶着揭别人的伤疤:“路导演昨天让你进家门了么哈哈哈?”

    孟萧呈悠悠叹口气,说:“哄好了。”

    林喻被他的效率震惊:“怎么哄的啊?快和我说说,我也学学。”

    孟萧呈的脸拉成了一条老苦瓜,拿出手机,解开上锁的相册,递到林喻面前。

    “我靠?!你还有这种爱好???”林喻看着屏幕上的那张女装照,第一次觉得孟萧呈长得这么辣眼睛。

    孟萧呈苦着脸说:“不是我,是路思齐。”

    “我靠,啧。”林喻没想到平时看着仪表堂堂一本正经的路导演私底下口味如此火辣,和他比起来,自己简直是个斯文人。

    他想了想,又问:“这方法真这么管用么?”

    孟萧呈上下打量他几眼:“干嘛?你和郑沛阳也吵架了?”

    “没有,我就问问。”林喻说,“你那还有多的衣服么,我也想要两件。”

    “喻哥你有病啊?我这是为爱忍辱变娘,你要干嘛,你还想为爱当0啊?”

    斯文人一本正经地回答:“不是,嘿嘿,我是想看郑沛阳穿。”

    几天之后,郑沛阳收拾换季的衣服,在衣柜里捡出两件露肩收腰小礼服。

    他把衣服往林喻身上一扔,冷着脸问:“这什么东西?”

    林喻有贼心没贼胆,拿了两条裙子回家,又不敢和郑沛阳开口,偷偷摸摸藏在柜子角落里,跟个偷内/裤的变态无异。结果自己也忘了,就这么把衣服落在了衣柜深处。

    但以郑沛阳的反应来看,显然误会更大。

    “这谁送的东西?你还保管在家里?!”

    林喻抱住裙子:“不不不!不是别人送的,是我买的!”

    郑沛阳脸都黑了:“林喻,要是你现在对自己的性取向还是不确定,我不强迫你。你想怎样我都尊重你的选择,但是如果你想让我穿这种乱七八糟的,去满足你某些方面龌龊的欲望,你想都别想。”

    林喻慌了,嗷嗷扑上去抱他:“我没啊!我发誓!我弯得不能更弯了!”

    “那你藏着这些干什么?”郑沛阳挣脱开,提起裙子的一角蕾丝边,扔到他身上。

    林喻慌不择言:“是我想穿!我穿!”

    为了洗脱自己的罪名,林喻穿着小裙子,牵上苏打,下楼遛了一圈。夜色茫茫,他以为谁都不会注意到他们一人一狗。

    可老人家说过,人真的不能干坏事,干坏事也得看黄历。

    那天在楼底下,几个狗仔跟踪苏制片人和路导演到这儿,天太冷手太抖嗦,咔嚓一声,拍到了路过的当红小生如此惊艳的一幕。

    第二天,时隔上次见义勇为仅仅过去半月有余,林喻又一次凭自己本事占据了热搜头条。

    傅诞第一个过来安慰他:“喻啊,这么多年了,你跟我这儿演的辛苦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