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玻璃鱼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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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慕宁也会和别人在一起。庄尧当初决定让慕宁走的时候,的确有过这种设想。但他太自大了,这念头甫一浮现,便被他忘到了九霄云外。

    哪知现在,他除了危机感,什么也感觉不到了。

    桌上沉默极了。庄尧偶尔问问慕宁近况,慕宁只消极回答,从不主动挑起话题。庄尧很习惯他的攻击方式,或者说防御方式,并未放在心上。该说什么还是说什么。

    “真人秀的节目组那边怎么样了?”庄尧擦了擦嘴角,接着问:“你们翘班两天,要赔钱吧。”

    “我是被范承汐殃及的,这钱,你们聚恒的替我一起赔了吧。”慕宁回答。

    庄尧轻笑:“行。”

    慕宁探究地看了庄尧一眼,这人今天太好说话了,必有后招。

    “听说林家阳最近常往你家跑。”庄尧问话问得很有技巧:“不影响录制吗?”

    融在慕宁十年过往中臣服的习惯,令他下意识便要解释——旋即,赵艾米的话又在他脑中响起。

    经过这次受伤,慕宁也想明白很多事。

    他前段时间太紧张,在忙碌的工作当中并没有冷静下来仔细想想,他到底要的是什么。

    对于庄尧,慕宁爱他,这毋庸置疑,他可能余生也不会再爱上第二个人。

    但现在的他,实在不想做一只永远被庄尧握在手中的风筝,远近都由不得自己了。

    “他在追我。”慕宁如实相告:“所以来得勤快。”

    庄尧只是点点头,神色自若:“你喜欢他?”

    “喜欢倒谈不上,但相处还算自在。”慕宁说。

    意思是说,日久生情也不是没可能了?庄尧听出弦外之音,心中郁结,又不知道如何表达好。他如今与慕宁没有关系,拿什么角色,什么立场来生气?

    庄尧用音节应了一声后,拿出手机来,假装毫不在意,心中却一团乱麻。他少有这么慌乱不安的时候,这太不像他了。

    桌上又陷入了一阵沉默,再次开口的是慕宁。

    “庄尧。”

    “什么事?”

    慕宁看了看那部摄像头朝下的手机,说:“你手机好像拿反了。”

    庄尧一愣,然后装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的样子,将手机放回了口袋,说:“吃饭吧。”

    慕宁看着庄尧云淡风轻的脸,只道是自己又自作多情,想得太多了。

    严世彰那边,看到范承汐的那一瞬间,就知道这事儿怎么也是瞒不过去的了。

    他没有庄尧那样复杂的家庭背景,范承汐也没有慕宁那么痴狂,所以他们十年来没有大风大浪,就是平平淡淡走过来的。

    一开始,严世彰只是忘记车钥匙、文件、纪念日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物,后来,他发现他开始忘记上个月和范承汐去过哪里,什么时候回的家,甚至忘记了一个他本该认识的人的名字。

    他辗转去美国确诊了阿茨海默症,回国后,趁清醒的时刻还多,处理掉太合娱乐的事宜,然后将范承汐托付给聚恒。庄尧是定然瞒不住的。

    庄尧替他联系了海南这边的阿茨海默症中心,他在这边休养了一阵子——也是为了躲范承汐。

    他太爱范承汐了,也知道范承汐有多爱他。以至于他宁愿这样不清不楚地离开,也不想要范承汐去被动接受这个折磨身边爱人更甚的不治之症。

    “庄尧替我联系了美国那边的临床药物试验,”严世彰说:“半个月后出发。”

    范承汐冷笑一声,反问:“这次怎么不打算瞒着我了?”

    严世彰还有功夫跟他嬉皮笑脸:“这不是瞒不住了嘛。”

    见范承汐不搭腔,严世彰的神情这才变得严肃起来,在他四十几年的人生里,他很少这样严肃。

    “我是说,我们最好分手。”严世彰这句台词准备了很久,但一直说不出口:“汐汐,你还年轻……”

    范承汐恶狠狠地锤了严世彰一拳:“你他妈要是再敢说一次这些狗屁话,我现在就把你打到失忆!”

    严世彰不敢了,他红着眼睛望向自己的爱人,然后将他深深地拥进了自己怀里。像是要将范承汐刻印在自己身体里似的,他的脸埋进爱人的后颈,贪婪地追索着那熟悉的温度与气味。

    他非常害怕,他怕有朝一日自己真的忘记了一切,却留下一个什么都没有的躯壳,去折磨他最爱的人。

    严世彰在范承汐的耳后,声线颤抖着说:“对不起,汐汐。可是我现在甚至想不起来,我们最后一次接吻是什么时候了。”

    范承汐没有说话。

    庄尧送了慕宁回去,在酒店门口正好碰上送严世彰回来的范承汐。他们明天上午的飞机回a市,因此今晚先在酒店暂住一宿。

    “谢谢你这段时间照顾他。”范承汐说:“我错怪你了。”

    庄尧道:“我应该做的,世彰也是我的朋友。”

    “你们什么时候去美国?”

    “半个月后。你要陪他去?”庄尧问。

    范承汐余怒未消:“他把我晾在一旁晾了半年,我是上天入地追到海南才找到人,我气还没消呢。”

    庄尧本着替朋友开脱的精神,道:“他也是为你好。”

    没成想这句话把范承汐给点燃了:“为我好?”他咄咄逼人地反问道:“我他妈就不明白,你们这些人,什么时候才能放下这种娘胎里带出来的自以为是!感情是相互的,不是你们一个人说了算的!”

    自以为是?庄尧一怔,眼神飘空。竟忘了正在于范承汐说话。

    范承汐也才反应过来自己这话说错了对象,不好意思地道歉:“……对不起,我不是说你。”

    庄尧也回过神来,笑了笑,道:“没事。”

    第二十八章

    慕宁与范承汐第二天一早回了北京。

    节目组非常生气,录制开了天窗,他们被台里领导一通狠批,又扣了奖金。因此,一众工作人员的表情都不太好看。

    慕宁担心范承汐的心理状况,一路上轻言细语,重话不曾说一句。范承汐也沉默了一路,两人本来就带着满身的低气压,再加上一脸怨怼的节目组,整个家里的气氛都丧进了地表六尺以下。

    与编导在对台本时,慕宁诚心正意地向导演及工作人员道了歉。节目组众人表面上打着哈哈说没关系,并没有非常介意。但慕宁道歉过后,他们的态度却的确有所好转。诚然也有赖于慕宁的态度良好,之前工作时,也是与他们相处融洽的。

    再说,还有一个多星期的时间,一直冷言冷语地针锋相对,很容易会结成对头。娱乐圈就这么一亩三分地,日后也难保不会再合作。

    录制间隙,慕宁在客厅待着,化妆师阿兰给他补妆,顺便闲聊。

    “范承汐呢?”阿兰手里拿着根大刷子,轻轻扫过慕宁的鼻尖,后者冷不丁打了个喷嚏。

    “不知道。”慕宁说:“他心情不好。”

    阿兰打趣道:“那也不能骂你啊。”

    慕宁反应了一会儿,才明白阿兰的意思,笑道:“阿兰,你要是去讲相声,会被砸鸡蛋的。”

    阿兰和他嘻嘻哈哈聊了一会儿,他放心不下,起身去敲了敲安全屋的门。范承汐在安全屋里锁着门,之前说是想睡一会儿。

    导演在喊人准备开拍,慕宁又敲了敲门,很是温柔地提醒道:“别睡了,要开拍了。”

    接连敲了几次,门后却毫无动静。

    慕宁心中咯噔一声,这家伙,不会是……?!

    “范承汐!”慕宁的神经瞬间紧张了起来,开始疯狂敲门,连声音都高了八度:“范承汐?!范承……”

    “干嘛。”范承汐拉开门,一脸若无其事反问他:“催命啊?”

    “你……”慕宁登时胸中冒火,强压音调数落道:“你哑了?喊你那么多次,你不会说句话的吗!”

    “不会。”范承汐翻了个惊天大白眼。撇下慕宁,没事人儿似的向客厅走去了。

    慕宁吃了个瘪,又气又狐疑地望向范承汐的背影,自言自语道:这人真是……这到底是有事没事啊?

    器材演员一切到位,节目组终于开始准备那场抱头痛哭,冰释前嫌的戏。剧本设定是,慕宁与范承汐十几年前因同组合的竞争关系而心生嫌隙,而十年来粉丝敌对已成常态,使两人关系更加恶化。经过《与敌同眠》这个节目,二人终于坦露心迹,一笑泯恩仇。

    剧本上对两人当时的表演要求写的是:眼眶湿润发红,但不要流出眼泪。

    范承汐拿着台本小声和导演说:“这个有点难,我演技不是很好的。”

    慕宁侧耳听见,倒是嘚瑟起来:“导演导演,这个我会!”

    “上帝给你开了一扇窗,就会给你关上一扇门,”范承汐神态自若地反击:“这是给你公鸭嗓的补偿。”

    慕宁的声线偏薄,唱歌是比范承汐要局限很多的。

    要知道他在范承汐家粉丝的黑称就叫“公鸭”,这个难听的称号跟了他近十年,这才气得跳脚:“你你你,你才公鸭嗓!我这叫汽水音!你懂个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