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话……应该是【懂得】吧。”乐无异认真组织了一下语言：“仿生人不是真正的人，所以不懂人类的情感，这是我最难的表演挑战。从剧情上来看，姬轩辕老师刚才所说的寻找，是两人一起寻找，可我更觉得小贵族在仿生人身上找到了自己缺失的东西，而仿生人对人类的理解却来自小贵族本身，这种羁绊是相互的。”
“作为一个反派，我的关键词肯定是【坏】。”沈夜调侃道：“不过怎么才能坏的新颖，坏的有创意，坏的让人难忘是我演出的难点。”
“好的，那么下一个问题是给乐公子的。”
“恩恩。”
“听说主题曲是你亲自演唱的。”
“没错，敬请期待，近期就会录制了，我非常喜欢这首歌。”乐无异朝台下眨了眨眼睛，收获一片尖叫声……
下节目后，在驱车回宿舍的路上，乐无异终于收到了禺期发来的角色名单：
“贵族：弗拉乌——姬轩辕，
仿生人：克洛特——乐无异，
反派：弗里斯曼——沈夜
恋人：艾利丝——霓商
……”
“克洛特……”他在嘴里默念了几遍，就像在说，你好，克洛特，我要变成你了，从此以后你的人生就是我的人生，我就是你，你是我的来生……
接下来的几天乐无异都泡在各类宣传里，有落下档期的古剑二后续访谈，还有新片预热的各类活动，晚上还要去练歌，吃透剧本，忙得陀螺一般。
沈夜的档期也排地很满，明明就住在隔壁，两人居然一连十天没打过照面，等他们再次碰头的时候，已经是开机前的最后试装了。乐无异又睡糊了，他赶到的时候大部分角色都拍完定妆照了，摄影师逸清把板子拍得“啪啪”直响：“乐小子，要不是师弟再三请我来，我可没档期啊。”
“是是，夷则师姐，我马上换衣服，五分钟！不，两分钟。”他风风火火冲进更衣室，把衣服囫囵往身上一套，扣子都没扣好就跑了出去。
外面的拍摄还在进行中，乐无异听到相机的咔擦声，瞥见打光灯白得刺眼，抬起头，深黑色背景布里站着个人，他眯起眼睛，努力想要看清楚那是谁，为什么一个身影就让他浮想联翩，然后他就真看清了那个人……
大男孩闯进来的时候，沈夜正在拍最后一组站姿，他拍完下场经过来人身边，乐无异又不动了，沈夜见他呆呆的，便主动开口问：“怎么，我这个造型是不是看起来很坏？”
何止是很坏，简直是非常非常坏……
乐无异内牛满面，他太感谢造型师了，这不是传统意义上那种油腻黑暗的坏，《万丈》的服装设计有点蒸汽朋克风格，沈夜额头边两缕碎发，白色的长袍贴身，整个人显得非常透明。
沈夜把道具手杖夹在肘部，顺手帮徒孙扣好了扣子：“下午什么工作？”
乐无异还在发懵：“录音棚，主题曲今天得录完。”
“好。”沈夜点点头：“录完我去接你吃饭，晚上检查功课。”说完他摸了摸乐无异的呆毛：“表情太傻，再放空一点比较仿生人。”
乐无异的呆愣持续到下午录完歌为止。
他天生有个好嗓子，音色纯净，声线多变，只录了三个版本，调音师夜长庚就对他比了个“ok”的手势。
“行了。”夜长庚一把拍上乐无异的屁股：“好久不来我这儿，你的新专辑什么时候出？还是先出单曲？”
乐无异脸又绿了，心想我不愿意来你这儿纯粹是受不了你给里给气的骚扰，不过除此之外，夜长庚的职业素养无可挑剔。
“我还有事，先走啦，谢谢夜编。”他“嗖——”一下拿起背包开溜。
沈夜就坐在录音棚外面，今天降温了，他披了件带花纹的开衫，头发扎起来，巨大黑边框的眼镜非常时髦。
“沈老师久等了！”
“嗯。刚才看了两眼，挺像那么回事的。”沈夜夸他。
“嘿嘿嘿”乐无异不好意思地干笑：“老师我们先去吃饭吧，我都饿死了。”
他们两个去了竹笋包子号，安排了包间，吃饱喝足沈夜又从公文包里拿出了剧本。乐无异注意到那本复印件已经旧了好多，里面密密麻麻布满各种颜色的注解，甚至有些不属于自己的角色和剧情，都被写上了大段提示。
沈老师的台本是宝。
他下定决心下次一定要偷一本过来学习，突然听到沈夜问他。
“都吃透了吗？每一幕。”
“不敢这么夸口，有些地方还把握不准。”
“那里最困难？”沈夜用笔敲敲纸面。
“这里。”乐无异凑过去，两个人头碰头翻了几页。
“哦……”沈夜恍然大悟：“对你是有些难。”
那是小贵族和仿生人第一次成功返回上层之后，见到反派却被击败的一幕，小贵族遇到了曾经的恋人，却被恋人无情的话语刺伤。仿生人对人类的情感产生动摇，这时候他介于一个既非人类又不全是死物的状态，他为内心萌生的感情所困惑。
台本上白纸黑字写着【克洛特希望自己产生的第一个情绪是愤怒，但他第一份情感是悲伤】
“我不明白。”乐无异皱眉，努力思考：“悲伤从何而来？”
“继续往下读。”沈夜说。
【弗里斯曼（注视仿生人）：我不能让你们过去。
克洛特几乎能感受到对方语气里的温度，有时候他甚至觉得，自己只是容器。】
“沈老师，我个人认为演一个角色就要从化身那个角色开始。”
“想法没错，但出发点不对，你要先理解他，才能化身他，过程相通，但顺序有别，当你演一个角色的时候，连呼吸都是不一样的。”沈夜推了推眼镜：“我给你做个示范，你现在最想见谁”
乐无异停了一下：“……谢衣老师。”
沈夜低下头，等他再次抬起来的时候，乐无异惊呆，虽然这两人长得完完全全不一样，可沈夜用心去演的时候，就仿佛他的躯壳里住着另一个人，他真的连呼吸都能立刻切换谢衣模式。
“沈老师你太神了……”
“你一定没有注意到，我在演谢衣的时候不仅仅是在演他，我演的是你心里的那个他，所以你才会觉得像。”
乐无异觉得自己被人从头到脚泼了一桶冰水，瞬间理解了沈夜想告诉他的。
读台本怎么能只单独看你演的角色不看其他人？
克洛特是仿生人，他的情感来自他人，是被碰撞迸溅后的碎屑，他的情感来自谁？前期的他就像一面镜子，为什么会悲伤？那情绪只有可能来自一个人——那是弗里斯曼的情感……
【“我不能让你们过去。”他听到沈夜那低沉的嗓音，明白对方的意图，于是乐无异毫无保留地进入角色。
“让开。”他瞳孔里飞快闪过无机质一般的光芒。
弗里斯曼的权杖把他的脸颊挑向一侧：“你又懂了什么？你懂这人间至爱？懂生老病死的疾苦？懂万丈深渊下的荣光？哼……”他冷笑……声音戛然而止，旋即惊讶地收缩了瞳孔，因为他看到有一滴不可能的泪水从仿生人虚假的皮肤上滑落，一直渗透到干涸的地面下。
克洛特抬起头，直视他的眼睛。
那琥珀色的人造眼珠里不是其他任何一种情绪，它更像是反射出弗里斯曼自己的倒影——在无尽的悲伤之中。
弗里斯曼找到，也接受了自己的结局。】
戏对完后很久。
两个人都没说话。
乐无异感觉自己找到了剧本之外许多未写尽的东西，
疲惫却雀跃不已。
☆、第 4 章
眼看就快开机了，乐无异每天的日程里又多了一个安排——清晨健身一小时。
虽说千秋宿舍自带健身房，但作为四肢不勤的宅男，他还是能少动则少动，一路走来全靠还不赖的运动神经。不过沈夜显然比他更在乎运动，每天准点电话叫醒约他健身，乐无异内心在哭喊还不得不赴约，开什么玩笑，那可是大前辈的邀请，借他十个胆子也不敢爽约。
“这次的片动作戏很多，不加强锻炼有你苦吃。”沈夜把毛巾搭在脖子上，看惯了他正常的打扮，背心运动裤运动鞋的搭配倒是让人很新鲜。
乐无异打着呵欠跟随沈夜走进健身房，半个哈欠立刻卡在喉咙里，差点呛到自己。
“喵了个咪的……这……这是”
这是什么色气满满的神仙景象……
他一直觉得这健身房占地面积还是很大的，今天怎么好像眼睛不够看……应该先看北洛的腿？还是缙云的胸肌？巫炤的胳膊和马尾？欧阳少恭的腰身？就连越三郎和兰生修长的身材也很是让人感慨……
乐无异不着痕迹往后退了一步，又被人推了回去，他低头看看自己一身蓝色运动服套装，实在没啥脱掉的勇气。
“早。”缙云抬起汗涔涔的脸朝他打了个招呼。
“嘿嘿嘿……前辈早，都在啊。”乐无异看沈夜面无表情去了跑步机，他一溜小跑也跟了过去：“沈老师……我是不是很……嗯……”他努力思考怎样换一个委婉的词能不伤害到自尊。
“太瘦了。”沈夜毫不留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