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注意到，在来到他身边之后，那种压抑了许久的阴暗粘稠的负面情绪，自然而然化作委屈，就像一个真正受了欺负的小姑娘似的，来和她的大人撒娇了。
孤云望海甚至觉得鼻子有点酸，他同时也在现实里，用久未发声的喉咙对着并没有打开的麦嘶哑地回答着白衣弓箭手的话：“嗯。”，想你了。
也不知道离歌是怎么从这一个字中察觉到不对的，孤云望海看到他随后发过来的私聊：
私密：【离歌】：怎么了？
私密：【旧梦】：不开心。
私密：【离歌】：谁惹你不开心了，告诉师父，师父替你揍他。
孤云望海忍不住笑了，那恐怕是很困难的一件事。
私密：【离歌】：害得我两天都没看到我徒弟了。
孤云望海这才想起来，自己确实好久没有上线了。
私密：【旧梦】：师父也很想我吗？
私密：【离歌】：是啊，还很担心你，突然消失。
孤云望海看着他发过来的那句普普通通的话，不知怎么，眼泪就流下来。他明明并不觉得难过或者感动，就是身体自然而然地，不受控制的，眼泪就如同决堤般下来了。
好丢人啊！我一个大男人怎么会莫名其妙哭得这么惨啊！
孤云望海横过手臂使劲在脸上抹了抹，新的眼泪却像永无止境般拼命涌出来，他透过模糊的视野在键盘上一个字一个字敲着：
私密：【旧梦】：我好难过啊，师父
明明不想告诉他的。
没有人会喜欢听你的负面情绪的。
私密：【离歌】：嗯，师父在呢。
他有生以来，就是最难过的时候也没有像这样疯了一样的流眼泪，可是看到这句话，才刚刚有减缓下来趋势的滚烫湿润的液体，再次从眼眶里不停地涌出来。
好奇怪，我为什么哭得这么厉害，为什么眼泪控制不住啊！好丢人，快给我停下来啊！
视野已经被眼泪模糊得完全看不清楚了，孤云望海左手的袖子已经在他粗暴的动作下打湿了一大片，眼泪越擦越多，孤云望海心里明明很平静，却在这样反复地擦拭下，真的渐渐觉得难过起来。
私密：【离歌】：送给你的，喜不喜欢。
离歌对电脑这头哭得一脸狼藉的人毫无察觉，交易过来一个镶着碎钻，雕刻着精美花纹的护腕，是刚刚打出来的蓝海之心。
更多的眼泪开了闸的洪水似的倾泄下来，好奇怪，明明都是很普通的话，可是孤云望海就是看着屏幕上离歌每说一句话，他的眼泪就流得更凶了。
私密：【旧梦】：嗯。
私密：【离歌】：走，好久没练级了，带你刷怪去。
【旧梦】加入队伍。
队伍：【红颜一笑】：离歌从哪拐来这么可爱的小萝莉！
队伍：【白衣公子】：你就是离歌的小徒弟啊，你可以叫我白衣哥哥，哥哥罩你。
孤云望海饶是哭得正厉害，嘴角仍然一抽。
☆、我要退游
队伍：【旧梦】：大家好(゜▽＾))
不得不说，只在离歌一个人面前伪装就已经够令他提心吊胆了，现在要在这一群熟悉的人面前继续装萌妹，压力好大啊，吓的他把久违的颜表情都拖出来了。
这次他倒是不用刻意卖蠢，哭了半个多小时，即使擦干眼泪，眼前仍然是模糊的，在这样的视野下，攻击的时候基本上是随缘模式了，好几次甚至差点把箭射到离歌身上，孤云望海毫不怀疑自己的眼睛现在一定是红肿的。
白衣公子悄悄私聊红颜一笑：
私密：【白衣公子】：被孤云望海的徒弟糖果屋毒害了这么久，好不容易把她培养出来，现在离歌又带出一个新的灭团杀手，收个萌妹当徒弟都要付出这么大代价的吗？
私密：【红颜一笑】：……
私密：【红颜一笑】：真的萌妹可遇而不可求啊！上帝让你得到什么就必将让你付出代价……我选择萌妹。
私密：【白衣公子】：萌妹不选择你。
私密：【红颜一笑】：……
队伍：【红颜一笑】：离歌巨佬是怎么收的徒啊
队伍：【离歌】：就之前谷雨节那次，看到几个战神部落的在路上欺负我们会小号，就过去杀了他们几个人。
孤云望海想到那次，自己气得七窍生烟来着，现在想想离歌当时的维护姿态，居然有点甜。报仇什么的，更是早就被他忘到九霄云外了。
队伍：【离歌】：然后我一走，这个笨徒弟又被杀了，笨得我都看不下去啦，看她可怜只好收了她。
队伍：【红颜一笑】：啧啧啧，英雄救美，怎么没有这种可爱的小萝莉让我收！（羡慕），我收了几个徒弟全是男的！
队伍：【白衣公子】：这位人妖，请注意一下你的角色性别。
队伍：【红颜一笑】：握草！一失足成千古恨，突然才意识到我错过了什么！（大哭）
英雄救美……孤云望海电脑屏幕前的脸有点扭曲。
队伍：【白衣公子】：话说旧梦小妹妹怎么一直都不说话啊。
……小妹妹这词就过不去了是吗。
队伍：【离歌】：我徒弟会害羞的，你看你们这帮老色鬼把她吓的。
……
孤云望海：……再一次感受到了那种分裂感，换个身份来看，平时人模狗样的，想不到你们都是这样的队友。
有几个大号带着，孤云望海完全不用带脑子，躺着吃经验就好了，他浑身忽然光芒一闪，升级了。
他30级了。
也就是出师了。
他的电脑屏幕上出现【恭喜你成功出师，可以靠自己闯荡江湖了！】这样的提示。
邮件开始闪动，他知道那是系统赠送的出师宝箱，有时候也能开出一些珍贵的道具，但他并不在意这些，而是有些茫然。
这就出师了啊。
师徒传送技能已经永久地变成了灰色。
出师了，好像就没有理由再跟着离歌满世界玩了。
是不是，是时候让这个号消失了？
不管披着旧梦的马甲和离歌在一起再怎么开心，小萝莉旧梦是假的啊，他是孤云望海，离歌游戏里的朋友、兄弟，一个……男人。
……
孤云望海鼠标放在注销账户的选项上，却点不下去。
他把鼠标一扔，倒在椅子上。
不再如上线之前浑身萦绕着一股黑暗抑郁消极的情绪，而是另一种烦躁的感觉从他心里升起来，另一种因离歌而产生的，他早已发觉的东西。
他已经快一周没有登录孤云望海这个号了，甚至白衣公子都在现实里发来消息问他是不是弃游了。
他当然不是弃游了，孤云望海头像灰下去的那段时间里，旧梦跟着离歌一如既往按时上线。
虽然出师了，但是离歌对他的态度并没有什么变化，仍然把他当做那个依赖他的小姑娘，看看风景打打怪，一起刷刷小任务，旧梦都升到40级了。
可是他确实起了弃游的心思，因为一个人……一个本来不可能，却因他的欺骗而让他产生不该有的念头的人。
孤云望海万万没想到当时的心血来潮，会在今日酿成如此苦果，真是，苦不堪言。
其实这件事早有预兆。
在很久之前，游戏大神孤云望海开始在打怪时习惯性地手滑好几下。
每次看到离歌都想萌萌哒地加上颜文字喊他师父。
有大把的时间来把大号掉队的等级练回去却觉得之前游戏里吸引他的那些东西都索然无味。
刷怪，副本，任务，同样的事情和离歌在一起就觉得一切都能让人感到兴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