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剑三同人)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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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掌柜当真是个热心的,温杳不过是个文弱大夫,行医济世性情平顺,绝不是为非作歹之人,反倒是来找人的那个两个都一身血气,看着就是行伍的杀胚。

    “我们倒能给你瞒着,只是你自己也得……”

    “我知道……旧事罢了,今天多谢您,我会尽快动身离开的。”

    温杳垂下视线含糊着搪塞了一句,时间是个很好用的东西,时隔数月再次看见萧纵,他心里甚至没有多少波澜。

    温杳等到雨停之后才拎着药材往回走,雨后出摊的商贩沿街叫卖着各种各样的小玩意,他去小摊上买了半斤生馄饨,燕崇的饭量比较大,他一个人又要诊脉看病又要做饭实在忙不过来,于是就总会随手买些烹煮简单的东西回去。

    回程的路比来时还要难走,温杳不得不绕开田间的捷径去走官道,还清晰可见的马蹄印有两道,其中一道看起来像是萧纵那匹乌蹄抱月留下的。

    千里挑一的良驹脾气总是很大,除了和萧纵一起长大的叶宸之外谁都不能骑,就连温杳也曾经被它从马背上甩下来好几次。

    温杳说不清自己心里到底是什么滋味,他抱紧了怀里的东西从官道的岔口走回自己居住的地方,马蹄印从他身后一直延伸去了往洛道的方向,想来应该是萧纵要跟着叶宸一起回南屏山述职,所以才会顺路打听一下他的消息罢了。

    温杳这一趟走得比平时要慢许多,他回到住处的时候燕崇已经泡完了药浴,满室的草药味浓郁苦涩,他刚一进门,等候已久的燕崇便拿了件干净的外衫盖到了他肩上。

    燕崇是个很让人省心的病人,事无巨细的遵照医嘱,按时喝药按时疗伤,四个月来从没有逞强托大的时候,他总是很听温杳的话,规规矩矩的像个懂事的小孩子一样。

    这件外衫应该是被燕崇捂了很久,以至于带着燕崇的体温和气温。

    温杳拽着衣角有些晃神,燕崇的信香沾在衣襟上,燕崇是个很硬朗强大的天乾,这几个月来燕崇一直伤重卧床,他从没想起过这茬,眼下才算是第一次嗅到燕崇的气味。

    “……路上难走,耽误了一会,我去给你煮饭。”

    温杳是个很特殊的地坤,他几乎不会对天乾的信香产生反应,即使嗅到了这股混杂着生铁和血水的味道他也还是神色如常。

    “我自己来,屋里有热水,你去暖一暖。”

    天乾的信香更像是一种本能,燕崇有心收敛也不能保证一点味道都没有,他接过温杳的手里的东西沉声开口,说话间还特意往后撤了一步。

    燕崇很高,扛陌刀守雁门的苍云军有一副从风雪里锤炼出来的好身板,可温杳并没有觉出丝毫的压迫感。

    四个月前,他们素不相识,仅就燕崇身上那些狰狞的伤疤来看,燕崇应当也是一个身经百战的行伍人,但燕崇和萧纵不一样。

    从燕崇清醒到现在,他们相处的整整三个半月里,燕崇连一句语气稍重的话都没对他说过。

    “先生?”

    燕崇再次开口的时候,温杳才缓缓的点了点头,他裹着身上的衣服绕过燕崇去了屏风后头,迎面而来的热气扑了他满面,浴桶里的水是新换的,干干净净的热水里泡着两个活血的草药包,一看就是燕崇在泡过药浴之后重新给他准备的。

    药浴解乏,燕崇煮完了午饭,温杳还枕在浴桶边沿睡得半梦半醒,直到馄饨的香气飘进了室内,他才困兮兮的迈出浴桶换了一身衣裳。

    温杳不习惯束发,也不愿意戴什么发饰,他总是一年四季披散着长发,从来不会露出后颈的皮肉。

    馄饨盛了满满两碗,温杳这一碗里的馄饨虽少,可碗底却加了很多晒干的虾干,拿勺子一搅就能看见鲜香诱人的虾肉。

    食不言寝不语是刻在骨子里的规矩,温杳吃过午饭后没有急着去做别的,而是跟燕崇开口说了自己准备动身离开的打算。

    他并不想带着燕崇一起走,他们不过萍水相逢,他不想再和任何江湖事扯上关系。

    “你想去哪?我可以陪……”

    温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下意识的心虚,他低头避开了燕崇的视线,轻轻摇了摇头,再开口时偏哑的声线里多了一点细微的颤抖。

    “不必,我会把药和药方一并给你留下,房子你也可以继续用,等你彻底养好就去做你自己的事情。”

    第二章

    温杳动身的时候,外头天光未明,幼鸟窝在布窝里睡成了一个圆溜溜的小团子,像是天塌下来都惊不到它。

    除了一个药箱之外,温杳没有多少行李,四年前,他就是这样孑然一身跟着萧纵离开了万花谷。

    历经风吹日晒的药箱已经斑驳变形,漆皮掉落的地方还染上了黑红的血水,温杳摸了摸深色的背带,眉眼间没有什么太多的变化。

    他已经开始习惯这种离开了,几个月前,他留下请辞的信件离开萧纵,灯火通明的军帐里有喝酒划拳的动静,他待在存放药材的小帐篷里放下分装包好的药包,背起了自己少得可怜的行李,一步也没有回头。

    时至今日也是一样,温杳背着药箱在门口停顿了一会,最终还是不打算跟燕崇道个别。

    白日里他说出离开的想法之后,燕崇就陷入了长久的沉默,温杳弄不清燕崇心里到底惦记着什么,但他也不想弄清。

    晨光刚刚从天边探出几缕,温杳蹲下身来用食指的指腹轻轻碰了碰熟睡的幼鸟,燕崇是个细心的人,再说这只断翅的幼鸟原本就是燕崇从村外的树下捡到的,他给幼鸟留下了配好的伤药,后续的治疗交予燕崇,他是绝对放心的。

    巴陵县位于瞿塘峡和洛道之间,处于整个攻防沙盘的中心位置,虽然地势不如上路和下路的营盘险峻,但仅以车马交通来看,也算是咽喉要道。

    温杳的换回了昨天那身秦风衣,被雨水弄脏的鞋和衣裳全都焕然一新,干燥温暖的靴袜让他行动方便了许多,脚程也比昨天快一点。

    自从伤势好转,燕崇就一直愿意帮忙做这种小事,虽说救命之恩难以为报,可燕崇一个铁骨铮铮的天乾,做起这种事来还是带着浓浓的违和感。

    衣襟上不再有属于燕崇的味道了,反复浆洗干净的布料上只留存着淡淡皂角香,起先燕崇也不会洗衣服,最开始的时候还会因为手劲太大而把衣服搓破。

    温杳用袖口擦了擦额上的薄汗,他的体质介于地坤和泽兑之间,十四岁那年,他没有彻底分化成地坤,所以他的身体要比别的地坤稍微耐实一点。

    温杳其实漫无目的,他无牵无挂,与他血脉相连的父亲并不愿意见到他,已经疯癫失常的男人如今深居在花海之中,即使他回去,也只会给父亲徒增烦恼。

    他曾经想趁着年少走过千里河山,去寻一些书本上没有的奇花异草,辽远广阔的世界对一个少年人的吸引力太大了,可他一直没有机会,在遇见萧纵之前,他甚至都没去过长安。

    巴陵县与瞿塘峡之间是连绵崎岖的山路,温杳走了一天一夜,中途没有寻个客栈住下,而是在路边找了棵树生了点火,坐下来浅眠了半夜。

    他在出谷后就被萧纵带去了浩气盟的军营里,萧纵是上头竭力提拔的少年将军,自入盟之日就是最受器重的将领之一,温杳四年间跟着萧纵辗转征战了数个地方,除了在军医帐里救死扶伤之外,几乎没有别的空闲。

    萧纵很少会得闲带着他出去走一走,即便是真的两人一马离了军营,萧纵也是走马观灯的少年心性,偌大个城镇用半天功夫就能转完一圈,根本没有耐性陪着温杳细看。

    温杳性情软,从不会生出什么不满,说到底,这四年下来,萧纵身边只是另一个囚笼而已,他看不见外头的天到底是什么样的,也对行走江湖这件事情没有丝毫认知。

    温杳毫无防备的合眼入睡,过腰的青丝裹住了他单薄的脊背,秋夜凄冷,他自己点的火堆都不够旺,没烧多久就几近熄灭。

    睡梦之中,温杳下意识的抱紧了的手臂,他蜷着身子把自己缩成了小小的一团,他身量本就不高,再加上他身上的衣服总是宽大不合身,所以他一缩就几乎彻底陷进了衣服里。

    温杳走路走得太累,就算再冷也一时半会醒不过来,他就这样蜷缩着睡得昏天暗地,对自己周围发生的事情浑然不觉,

    快要熄灭的火苗被人重新引燃烧旺,埋伏在远处矮木里打算行不轨之事的流寇山匪也都纷纷被人卸了手脚,温杳无知无觉的睡出了浅浅的鼾声,明红的光亮映亮他柔和清秀的五官,让他显得愈发温润。

    燕崇将最后一根枯枝放进了火堆里,而后拄着陌刀蹲下身来轻轻碰了碰温杳的长发,如缎的发丝从他指间滑过,柔软顺滑的触感比他暗自肖想的还要好上许多。

    温杳生了一副很温和的面相,不算漂亮出彩,也没有什么缺陷,他更像是一个没有完全张开的少年人,鼻翼周边浅色的斑点给他增添了和年龄不相称的稚气,这也使得他和那些漂亮到耀眼的地坤相差甚远。

    可燕崇依旧觉得温杳很好,好到他甘愿抛下一身军务在这种偏僻的地角陪着温杳过洗衣做饭的小日子。

    燕崇经得事太多了,他是沐着雁门风雪长大的人,在那种极端的环境里,别说是体质柔弱的地坤,就连泽兑都很难坚持下去。

    他在十四岁那年分化成一个出类拔萃的天乾,握着开刃的陌刀投身于一场又一场战事,可他根本不明白这到底是为什么。

    燕崇抬手去摸了摸温杳的侧脸,柔软光滑的肌肤和他自己的粗糙指腹几乎是天壤之别。

    这就是他最想要的东西了,平平淡淡的温杳就是他这么多年以来一直暗自期待的归宿,燕琛神色和缓了许多,他屈指蹭了一下温杳脸上的小雀斑,淡色的斑点原本被火光映得不太清楚了,随着温杳皱鼻子的动作才一下子明显了许多。

    燕崇在火堆边守到天亮,温杳的警觉性太差了,守着火堆觉得暖和就傻乎乎的睡到天亮,期间若不是燕崇看着他,他恐怕都会被篝火烧到衣角。

    瞿塘峡和巴陵县的匪寨众多,尤其是在两方阵营都没有驻扎管控的情况下,拦路打劫的水寇和山贼就更是层出不穷。

    燕崇让自己的人提前清了清路,他有武林天骄的阶职,手里也有相当一部分的实权,这几年他暂别盟中回雁门关整治了奚人进犯,如今算是重回江湖。

    盟中的萧纵和叶宸虽然如日中天,可相比之下,燕崇才算是活在江湖传闻里的那个人。

    他当年入盟立誓的时候,浩气盟在三线上都被恶人谷压制得死死的,是他率亲随死忠生生豁开了下路通往融天岭战线,倘若不是那年昆仑雪崩,他完全可以在势弱人少的前提下奇袭凛风堡。

    温杳对此一无所知,他跟随萧纵入盟,混阵营的人没有傻子,在萧纵这种如日中天的新将面前,鲜少有人提及旧人,温杳是知道曾经有个悍将带着浩气盟破釜沉舟扭转局势,但他并没有把自己随手捡到的燕崇和这些轰轰烈烈的传闻对上号。

    温杳在睡醒之后便继续启程,他拽着过长的衣摆踩灭了快烧完的柴火,压根没有察觉到地上的灰烬远比他昨晚找的那一小把枯枝要多。

    从巴陵县到瞿塘峡,温杳就靠自己的两条腿。

    他前后用了好几日的功夫才走到临近瞿塘峡的地界,撑船走水路的船夫给他开出了一个很公道的价格,可惜他上船之后没多久就头重脚轻的晕了船。

    温杳只能继续老老实实的背着药箱走山路,所幸孤山集离驿口不远,他走走停停的爬过一段陡坡,总算是在日头斜下之前找到了可以落脚的客栈。

    温杳没有规律的雨露期,他的信香很淡,以至于大多数人会把他和泽兑弄混。

    他只有在雨露期前后才会露出一点属于地坤的迹象,正是因为这种怪异的体质,萧纵给他的标记也是时而好用时而无用。

    温杳从衣药箱里摸出了两颗药丸在自己领口上滚了滚,药味可以暂时压制他身上愈发清晰的信香,他的雨露期不会太过严重,最多只是手软脚软的冒一点信香,身体上的不适远大于欲求。

    他找了一家相对人少的客栈,掌柜和伙计都没有对他生出什么疑惑,他毕竟是一副万花弟子的装束,身上带着点药味实在是再正常不过。

    客栈的空房很多,温杳留了一个假名,要了一间三楼的上房,这是他仅有的江湖常识,掌柜很快就收了银两打算带他上楼休息,可这世上从不会有太过顺利的事情。

    斜刺里窜出来的剑气将他脚下的地砖生生豁出一道两寸深的印子,温杳脚步一顿,背上立刻生出了一层冷汗。

    黑衣红冠的道子根本不像是纯阳宫里出来的,温杳僵着脊背捏紧了袖口里藏着的银针,他认识这个道士,萧纵曾经在战场上和这个人交过手,那也是他唯一一次不得不直接冲过去兵戈相接的地方给萧纵下针治伤。

    “先生住店,是否用错了名字,按在下所记,先生可是应该姓温。”

    谢濯生了一双天生上扬的漂亮眼睛,眉眼精致,灿若晨星,可他却是个不折不扣的天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