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
华崇义唇瓣颤抖,他拳头捏的咯吱咯吱响,嘎巴了半天的嘴也只是发出了一个单音,对于风轻羽的问题,他心里是有答案的,可是他清楚的知道,这个答案未必是风轻羽想听、想要的,也未必是他自己能够接受的,而此时面对好不容易失而复得的爱人,他甚至开始痛恨自己的信仰,憎恨自己曾引以为傲的厚德重责。
风轻羽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一动不动,两鬓的发丝无风自动,那是他紧咬着牙根忍耐的证据。
“你……你去死吧!!”随着他夹杂着痛苦与无奈的一声爆喝,一记左勾拳狠狠夯在了华崇义那张帅的人神共愤的俊脸上,华崇义的脸被打偏过去,风轻羽抬腿猛地一脚踹在他的肚子上,将他整个人都踹翻在地,那一脚的力道明显就是泄愤。可是华崇义不还手,也不出声,只是任由他打。
下一秒,风轻羽长腿一迈骑到他的胯骨上,面容凶狠,赤眸含水,左右手同时开弓,一拳接着一拳,不停歇的,重重的打在华崇义的脸上,不遗余力的发泄着自己满腔的愤怒与无助,深情与疼痛,无奈与惶恐。
他不知道该怎么办,他迷惘着自己的何去何从,他看到了华崇义眼里几乎要满溢而出的感情,也看出了他眼中显而易见的挣扎与悔恨,可是这还不够,远远不够,因为生命中最信赖的唯一一次,最想去拥有的,最不能和别人分享的,他的爱,他的一心一意,他的情深不寿,全部在这个人的手里崛起,又在这个人手里化为灰烬,那粉身碎骨一样的恐惧与痛楚,是风轻羽这一辈子都没有品尝过的,那一刻他眼中的决绝,他冰冷的面孔,都在他心底最柔软的地方划上了重重的一刀,鲜血淋漓,剧痛着,却无悔改之意。
他恨华崇义,但是更恨自己,恨自己的没有出息。
“我告诉你,如果真的有一天让我选择,我也一定不会抛下你。”
风轻羽几乎疯了一般,骑在华崇义的身上不知疲倦的打他,看他双颊红肿破皮,看他额头流血,看到紧抿着的嘴唇,一口一口吞下了自己和着牙肉的血,他不吭声,只是眨也不眨的看着打他的人,眼中的专注一直不曾变化过。
“说一句你后悔了,我就放过你,说啊,你说啊!!”
风轻羽悲恸的大喊,一拳接着一拳的夯在他的脸上,他的手背关节处沾满了鲜血,不知道是他自己的还是华崇义的,或许早已经混合在了一起。
华崇义依旧不吭声,他不想欺骗他,哪怕只是一句好听的话。他知道,就算重来一次,他的选择,或许仍然不会改变,风轻羽的伤害依旧会重来一次,但是,他骗不了自己,他觉得那样太窝囊,那不是风轻羽心目中的华崇义,不是风轻羽可以依赖信任,且全心全意对待的华崇义,他想用自己的方式来忏悔,用自己的感情来抹淡他疼痛的伤痕,他想要用自己最坚定的信念来无声的告诉他,他爱他,非常非常的爱。
华崇义的沉默,风轻羽心里清楚,哪怕是回到当初,重来一次,他依旧会坚持那样的选择,因为,即使对换立场,换做是他处于在那种情景,也不会比华崇义多一条路出来,如果真是那个时候,他会不会把华崇义舍出去?
答案他不敢想,因为他对自己没有信心,他向来没有华崇义那般的重情重义,没有他的奋不顾身,没有他的生死不惧。他只是一个胆小鬼,只是一个害怕失去害怕到不断颤抖的懦弱的人。
在面临那种两难的抉择下,他最有可能的就是选择逃避。他也回不到从前的洒脱肆意,经过了这么多坎坷和伤害,他一度想放弃,为自己寻找着各种各样的理由来充当自己不够强大的借口,可是,最终他还是战胜了自己。
他挣扎着坚定信念,更加顽强,越是笑得甜美越是感觉疲惫。谁都不知道他是怎么来抵抗心里潜伏的脆弱,在感情与被伤害的深渊中徘徊,越是迷恋那种甘甜,就越害怕寂寞。他心底深处那种时而对立,时而统一的双重心理,即将崩溃他理智的矛盾体。
可是这些软弱的情绪华崇义都没有,他给了他伤害,却是他意料之中的伤害,他可以想见的伤害,这样的伤害包裹着一层对他爱人的深刻了解,和不能抗拒的强大吸引,他喜欢的,他看上的,不就是这样钢铁一般的华崇义吗!
大滴大滴的泪珠从那双赤红色的双眸中流淌而出,是那样的伤痛无助,让他心疼,也让他随着他一起感受疼痛。
血红色的点滴随着风轻羽拳头四处飞溅。
他的眼泪深深的刺痛了华崇义的双眼,像一把又一把尖利的小刀,扎进了他心脏那块最是血红柔软的地方,让他疼的不能呼吸,无从缓解,无法自愈。
耳边什么声音都听不到了,这个时候的华崇义,他仅剩的知觉,就是痛,心痛、脸痛、头痛、非常的痛,痛到他连呻吟都喊不出口,只能自喉头发出破碎的呼噜声。
痛!
血!
红色!
他肿胀的双眼对上那写满愤怒与恨意的赤色瞳眸,在极致的痛苦里感受到了来自于无边无际的黑色的幸福。
“混蛋……妈的……唔……”
两片低温的唇瓣再次覆盖住他,舌头长驱直入。
风轻羽感觉到冰凉的气息喷在他脸上,带着浓重血腥味儿的口腔强势的将他吞并,那种热切的、恳求的、近乎于绝望的,带着深沉如水的迫切,狂躁地允吻着他,那凉意的双唇就如同他的心一样,让他实在虚软得不想睁眼。
锋利的犬齿在疯狂的啃噬中咬破了对方的柔嫩,腥咸的血液在他们的嘴里来回涌动,超越肉体所能承受的剧痛让他们身魂几乎分离,风轻羽甚至在心中祈祷着,渴望着他能在下一秒死去,别让他再继续承受这种痛苦。
而华崇义的绝望之伤跟他有过之而无不及,他闭着双眼,感受着渴望已久的熟悉的气息与体温,心尖上被硬生生割掉的一块血肉,逐渐在巨大的痛楚中愈合,那速度太过缓慢,缓慢到他可以听到脉络逐渐撕裂的声音。
他迫切的渴望着怀抱里这个人的体温和气息,眷恋着他的一切,一切的一切。
不知是谁的哭叫自远方传来,超越肉体所能承受的剧痛让他身魂几乎分离。
不知是谁温柔地舔去他的流淌在脸颊斑驳的泪,不知是谁有那么温柔低沉的嗓音,在他耳边倾诉一声又一声的缱绻爱意,风轻羽迷茫的软到在健壮熟悉的胸膛中,可他还是只觉得痛,他腔膛中震震跳动的心脏,除了尖锐如昔的疼痛以外,一无其它。
“唔……混……”
他从四唇相贴间发出微弱的呻吟,掀起沉重酸涩的眼皮,对上一双由生以来头一次令他感到毛骨悚然的金色眼睛,如日光一样烈烈灼人,紧紧的将他的倒影锁在他的瞳孔之中。他几乎可以感受到对方浊重的鼻息,舌尖上的每一个凸起,被唾液沾湿的黏腻,而这一切,让他无比抗拒。
华崇义将往日的冰寒冷冽完全褪去,那带着热烈与绝望的,取而代之的却是无法以言语描述的疯狂、疯狂、疯狂……
他用一只宽厚的大手死死的按住风轻羽的后脑,一只手紧紧勒住他的腰身,啃咬着他的唇,将自己口中渗透出的血液一股脑推进了他口中,一股腥咸的味道瞬间在两人的口腔中弥漫开来。
风轻羽的两只手深深的陷进他的肉里,以自己最凶狠的力道,抠抓着他的后背,感受着他滚滚鼓动的心脏在自己的胸膛前跳动,感受着他为自己而疯狂躁动,泪流满面。
黏膜被摩擦的痛,内脏被撞击的痛,风轻羽的双瞳色彩慢慢从赤色转为黑色,身上的冷戾气息逐渐溶解在华崇义的火烫疯狂的唇舌中,他不能自已,无法抗拒,那是他一直想要的热情与深沉,能将他完全包裹着,完全占有的,近乎于合为一体的强烈占有欲,是他不复往日的潇洒,纯然裹扎着欲望,是砸毁般的痛。
两个人用着最世间最绝望而热忱的气息纠缠着对方,谁也不肯先退步,谁也不肯先放松,他们的牙齿将对方的唇啃咬的鲜血淋漓,反复的在他们相接的口腔中回荡,两条火热的舌互相推挤,用着最激烈的方式表达着自己凶猛的爱意与疼痛,那是从他们稚嫩的心尖,一直延伸到心底最深处的炙热如火的爱恋。
他们吞下的每一口鲜血,都如岩浆一般滚烫,他们的每一滴眼泪,都如同一柄锋利的血刃,毫不留情的切割着对方。
他们浑然不觉的,忘了周围的一切,仿佛只能让对方疼痛,才能感知到自己仍然活着,仿佛只有将彼此狠狠的缠绕,才能真切的感受到自己心中蔓延的伤口,正在由对方的体温气息为线,逐渐缝合。
就连他们身边围观站立的人,仿佛都能清楚的感觉到他们血与泪交织在一起的灼人的爱意。
“崇义……”
方尤和罗晟等人从基地大门跑了出来,入目的就是风轻羽和华崇义互相纠缠,紧紧相拥,他们的身躯毫无一丝缝隙的相贴,在地上不断翻滚,浑然忘我的,无视天地,无视一切的,深深的,亲吻着。
他们只能以旁观者的姿态,无声无息的站在一边,就像周围所有的没有发声的死物一样,他们不能打扰,也不忍打扰,眼前不断纠缠的两个人,那样的热忱与疯狂,疯狂到近乎于绝望的姿态,让他们所有人似乎都能切身体会到那份无可取代的,只有彼此能够治愈的,深刻刮骨的伤痕,名为忘不掉,逃不了,舍不得,只等对方占有的深刻感情。
第254章 轻羽,我错了
看着他们流淌汇集在一起的血泪,方尤鼻腔猛的涌起一股酸涩,眼泪不自觉的噼里啪啦的往下掉,他无法去安慰他们什么,更无法阻止,甚至无法近身,那两个人爱的太过炽烈,如同一座即将爆发的火山,冒着滚滚浓烟,火烫逼人,他们阻挡了除了彼此以外的任何人的靠近,只有不断的焚烧着对方。
罗晟眼眶发红,一手攥着拳头,一手横亘在方尤眼前,挡住他的视线,掌下是一片冰凉的湿滑,他哭了。
罗雪默默的垂下头,脸色讳莫如深,双肩细细的颤抖。顾骄阳把脸撇到一边,脑袋靠在康炙禹的肩头,不忍心再看。其他人,则全部被眼前的殊死纠缠,震惊在当场。
不知道纠缠了多久,不知道谁先松了口,不知道谁先停了泪,当他们重新恢复理智的时候,风轻羽的眼里,是一片的水雾弥漫,看着身下紧紧把他搂住怀里的人,一张嘴,狠狠的在他胸膛咬了下去,一个深刻见血的牙印立时完整呈现,那凶狠的力道可见他的宣泄有多猛烈。
华崇义一声不吭,也不喊疼,更不阻止,只是一下一下的拍抚着风轻羽的后背,双唇贴在他的耳侧,轻轻地呢喃,轻轻的吐息,试图安抚他的情绪,试图将自己的温柔传达给他。
“轻羽,我错了……”
“……”
风轻羽松开尖利的犬齿,猛的抬头,原本一红一金的两双眼睛,此时都恢复了原有的漆黑如墨,风轻羽看进他的眼里,那漆黑的瞳孔映照着自己的模样,是完整的,不曾破碎的……不曾破碎的,完整的被他温柔的包裹着。
“草泥马的华崇义!!!”
混沌残破的咒骂声代表了最无可取代的深爱。
风轻羽大喝一声,伏在华崇义赤裸的胸膛上嚎啕大哭,哭声中裹夹着无奈凄厉与诉不尽的爱与怨,一声接着一声的颤抖的腔调,那一声长鸣,仿佛要将他胸腔中埋藏的痛楚一股脑全部掏空。
华崇义紧紧的抱住他,带血的唇不停的啄吻着他的头发、鬓角、耳侧,一吻一泪,一吻一诉,一吻一长情。
听着风轻羽的哭声,方尤终于坚持不住,趴在罗晟的肩上浑身颤抖,眼泪打湿了他的衣裳。罗晟没有阻止,他知道,方尤也需要发泄,也需要用看似软弱无能的泪水,来冲洗掉心里的无助与歉疚,但其实,他并没有做错什么。
“各位,打扰了你们,不好意思。”
一个深沉明朗的声线突然闯入众人的耳里,他们吓了一跳,猛一侧头,什么时候有人靠近了他们却仍旧没有察觉,他们平时的警惕和防备之心呢?都他妈被华崇义和风轻羽这俩狗男男给吃了。
这一侧头的第一眼让他们吃惊了一秒,眼前十几步远的地方,站着一排黑衣劲装制服的精悍武装人员,他们一律皆是平板的寸头,他们身姿挺拔强壮,背脊挺的比直,就如同一根根屹立不倒的石柱,各个脸上的表情都是刚毅严肃。
矗立在他们眼前清一色黑衣制服的二十多个人,康炙禹双眸一眯,上前一步,警惕的质问,“你们是什么人?”
对方站在最中间的人规整的迈出一步,冷着一张脸,答非所问的说,“暂时还得请各位委屈一下,你们还不能离开这里。”口气十足的命令语态。
罗晟气笑了,冷哼一声,“你们是哪个坑儿里跳出来的?还管得住老子的腿了?凭什么?”
对方依旧面无表情,一脸的军事化策略,“请各位不要为难我们。”说完瞅了一眼方尤,然后目光移向华崇义。
华崇义和风轻羽站起身,收到别人的注视,二人凌厉的视线循着望去,这群人应该是把刚才的情景全部看进去了才对,否则这样复杂的眼神是什么意思?这荒郊野岭的,出现一个新建筑科研基地不算,还有这么一只精悍的强力武装,华崇义的心里直打鼓,他心中那丝不好的预感越来越强烈,到底是什么?
那人毫不回避的与他对视,赤裸裸的带着意味不明的眼光在风轻羽的身上来回寻索,华崇义双眸不由一眯,脸色一黑,冷声质问,“你们到底是谁?”
那人收回视线,转移到华崇义的脸上,面无表情的脸上闪过一丝不耐,道:“你们不用管我们是谁,这不重要,在我们‘领导’没有到来之前,请各位不要离开这里,希望配合。”
这冰冷的职业化的强势命令,当过兵的人都清楚,华崇义双眼沉色更甚,“这是军事命令?如果我们说‘不’呢。”
那人依旧只是一句话,“请各位配合。”吐出语气却加重了许多。
罗晟顿时出离愤怒了,这群人来历不明不说,还他妈一个比一个拽的上天,对他们明显有着不怀好意的企图,居然还敢让他们配合,简直是在欺负人,“别他妈放屁,老子就不配合,你们能怎么样?”
说完,一把抽过老花手里的冲锋枪,枪口对准那个领头发言的壮年,毫不留情的一连发射了十几颗子弹。
可是让他们震惊的是,那个领头的黑衣人居然没有躲避,不知道是根本不把他们放在眼里,还是早已料到他们会反抗一般,在他罗晟子弹冲出枪膛的那一瞬间,他的右手立时异化成一柄带着红色坚硬外壳的利刃,挡在身前,只听‘叮叮当当’几声脆响,那是金属互相碰撞的声音,罗晟的子弹全部被他的异化手臂给挡了下来,而他身体的其他部分都没有任何动作,仅仅是异化了手臂而已,他冷漠严肃的表情闪过一丝嘲讽,随即放下手臂,在下一秒中又异化回去。
方尤的眼睛一直紧紧追着他的异变形态,锃亮的双眸中满是疑惑,难道在我国的其他地方还有这等异变人的训练组织吗?在他看不到,不知道的地方,到底是什么人,领导着这样一个组织?
同一时间,罗雪也似乎想到了某种可能,顿时脸色煞白,她眼珠颤动,从进入这个科研基地开始,所有的熟悉机关都跟蜀川的地下科研基地大同小异,里面的建筑构架几乎都像是出自同一个设计师之首,虽然在面积上远不及蜀川那个,但是能在这里建造这样一个庞大的工程,能完全隐蔽的架构训练这样一批职业化武装异变人,他们口中的‘领导’,到底是谁?是谁?有这么庞大的势力能量,甚至有着别人不可比拟的权利,这个人……
想到此,罗雪脸色越来越难看,更是一阵青白变幻,她一低头,正好看到小十四那张稚嫩小脸上的,带着微微讽刺的了然笑容,似乎在说:没错,你猜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