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还是要来的,”林青山笑了一下,端着余定给他倒的水喝了一口,缓缓说道:“你生青峰的气我明白,但是小定,”林青山把杯子放下,意味深长的看着余定:“有些事也许并不像你想的那样。”
“不像我想的那样?”余定低头嗤笑了一声:“那是哪样?”
“青峰从很小的时候开始就是我来带的,”林青山没有回答余定的问题,反而说起别的:“他基因纯度很高,很聪明,也很乖,信息素暴动症折磨得他痛得睡不着觉,吃不下饭也不跟我和他大嫂说,他心智早熟,很小的时候就和魏政邦这样比他大很多的孩子玩在一块儿,他要什么也从来不直接和我们说,喜欢上什么东西了,就自己跟自己较劲儿,自己护着宝贝着,从不跟人分享,以前我还不觉得这有什么,现在看来,”林青山叹了口气:“真是蠢透了。”
余定早就不耐烦听林青山说这些,他就不明白了,为什么今天每个人都要跑到他面前来旁敲侧击的说林青峰有多好,甚至他们话里的意思是林青峰对自己爱的狠了,尽管林青山是长辈,余定应该尊重他,但现在余定实在是厌烦得很了。
“林董事长,”余定吸了一口气,慢慢道:“这些已经跟我没关系了。”
第26章
和林青山的谈话不欢而散,余定态度不好,但林青山却没有生气,仍旧是那副慈祥的长辈样子,走的时候还叫上了余定送他,还说等余定好了就搬回家住,家里有阿姨,有李娴淑,能好好的照顾她。余定说了拒绝的话,林青山好像也没有听进去的样子,余定无奈,也不再说了,反正腿长在自己身上,他要是不想去,难道还能把他绑着去不成?
要林青山真把自己绑着去了,那余定也只能认了,反正他除了这条命,什么也没有了,刚这么想着,谁知在路过任明知办公室时,未关紧的办公室门里隐隐有声音传过来,余定无意间听到了自己的名字,没忍住好奇,将耳朵贴近,听着里面的讲话。
林青峰像往常一样,在家里煲好了汤拎着进到病房里,发现余定一个人坐在沙发上,十分烦躁的来回翻着一本杂志,他翻书的速度很快,那样子分明是根本没再看,只是翻得书页声刷刷作响。
余光瞥见林青峰进来,余定将杂志啪得一声扔在了茶几上,阴沉着脸,昭告着他现在心情是多么糟糕。
“怎么了?”林青峰将保温壶放下,盛了一碗汤出来放到余定面前,一双眼睛望着他,声音温柔。
余定低头看了一眼热气腾腾的汤,心情越发的不好:“你什么意思。”
“你已经问过我很多遍了,”林青峰脸上的温柔不退,郑重道:“我只是想照顾你。”随后补充了一句:“不管以什么身份。”
“你演不够是不是?”余定冷笑:“在我面前演,在任明知、周品乐面前演,在你大哥面前也演,林总,你当什么老板,你去当演员啊。”
“我不是那块料,”林青峰抿嘴笑,浑不在意余定语气不善,他用开玩笑的语调开口似乎是想活跃一下气氛:“去当演员只怕要饿死。”
“哪能啊,”余定气得手都抖了:“你演技好着呢!好到谁都觉得你爱我,都来劝我好好对你,呵,我就纳了闷了,林总,你是太闲了?还是你有你的利用美学啊?非得这么情真意切的来一场戏才进行?”
“你觉得我是在利用你?”林青峰脸上笑容慢慢退了,眼底有些悲伤。
“难道不是?”余定蹬掉鞋子,往沙发上一坐,揉了揉头发,想到刚才他送林青山出去的时候路过任明知的办公室听到的几句话,要不是他听了几耳朵,这会儿都还没想明白呢!
“你觉得我要怎么利用你。”林青峰深深的望着余定,开口。
“我觉得?”余定这回笑了:“你不都已经做了?现在你来问我?”说着余定一脚将桌上滚烫的汤碗踢到了地上,瓷碗瞬间摔成几瓣,鲜美的汤洒了一地,有些溅到了林青峰的脚上。林青峰没想明白过来余定为什么突然发难,第一个反应就是那汤才刚盛出来,余定有没有被烫到。
林青峰极快的从余定的对面跨到余定身旁,握紧他刚才踢碗的脚仔细检查起来:“有没有被烫到?”
余定只觉得胃部翻腾,被林青峰碰到的地方一阵恶寒传来,让他忍不住一脚踢开林青峰,身体敏捷的挪到沙发的尽头,嘴里低声嘶吼:“别碰我,恶心。”
林青峰被余定狠狠得踢在胸口,他是下了极大的力道踢过来,林青峰被余定踢下了沙发,手掌不小心按到了地上的碎瓷片,疼痛顺着手掌往上蔓延,林青峰往上抬眼,对上余定厌恶的眼神,只觉得心脏也跟着疼了起来。这一个月余定见到他不是冷嘲热讽就是不理不睬,虽然这样的余定也会让林青峰心难受得仿佛被人细细的捅刀子,但他已经开始慢慢接受,慢慢习惯了。不过余定现在情绪极度不稳定,仿佛受到了很大的刺激,这让林青峰心痛之余又有些茫然。
“余定”
余定慢慢伸手放在自己头上结痂没多久的伤口上,阴恻恻的看着林青峰:“契合度像我跟你这么高的oga不好找吧?”余定手指慢慢用力,抠在伤口上,那些新长出来肉经不起余定的抓挠,慢慢的往外渗出血来:“不然你也不用大费周章的支持研究腺体再生术,非要让我拥有信息素了不是?”
林青峰闻到空气中逸散的信息素味道就发现不对,一咕噜从地上爬起来,顾不上自己手上的口子正往外流血,一个箭步上前抓住余定的双手,望着余定的双眼里充满了骇然、心疼和恐慌,这一个多月他从未跟余定说话大声过,但此刻林青峰只觉得胸腔里充满了怒意,他身上柑橘味的信息素随着主人的怒气疯狂的分泌,充斥着整个房间,隐隐有信息素暴动的征兆,林青峰捏着余定双手死紧,低吼出声:“你在干什么!你疯了吗!”
余定不惧林青峰骇人的气势,他甚至还直视着林青峰,面露挑衅:“对,我疯了,我被你逼疯了,你不想要我的血吗?我给你啊!你来取啊!你好算计啊林青峰!没了腺体你还能想办法把我的血弄出信息素来!来啊,要多少有多少!你看,够不够!够不够!”说完,不管挣脱不开林青峰的双手,他猛然往后一仰,将头磕在实木的茶几上。
鲜血顺着余定的额头慢慢将余定的脸颊染红,林青峰离他这么近,清新的青草味源源不断的窜入林青峰的鼻腔,林青峰脸上表情恍然,信息素暴动的症状得到了安抚和压制,他清醒了大半,这股味道他想了六年,但却是在这样的场合,这样的方式下。
“余定,你住手!我求求你,住手吧”林青峰嘶哑出声,觉得心脏难受得快要炸开了。
护士听到里面的争执,匆匆的跑进来,看到眼前的这一幕,慌张的一边叫人一边将两人拉开。
任明知和医院的其他医生急急忙忙的赶来,一阵兵荒马乱之后,场面终于被控制住了。
余定的伤口需要重新缝合,他也需要再好好的检查,而林青峰,也不出意外的信息素暴动症发作,好在他这几年抑制剂点滴挂得不少,又有了余定血液中信息素的安抚,只是脸色苍白之外看起来倒没什么大问题,只是林青峰曾经因为信息素暴动症进过抢救室,任明知不敢大意,劝了好几次才将站在病房里跟个雕像似的林青峰劝走。
余定在镇定剂的作用下慢慢睡着了,林青峰狼狈的在隔壁的病房坐立难安,忍不住到余定的病房,他怕了,他就想看着他。
任明知却死活都不同意:“林总,你别去刺激余先生了,他现在刚刚睡着,要是他醒了看到你,再来这么一出,还活不活得成就不知道了。”
林青峰颓然的倒在沙发上,用带着血污和伤口的手狠狠得抹了把脸,干涩喑哑的笑声在安静的病房里久久不散。
许铭得到消息时已经过了好几个小时,他斟酌了一下眼前的情况,还是通知了林北夫夫。
林北听完,和魏政邦火急火燎的赶到医院时已经是第二天早上,听任明知将当时的情形描述了一遍之后,一向乐观得跟个小太阳的林北也深深的皱起了眉头。
“小叔,你先把伤口包扎好去好好睡一觉,”林北坐在林青峰身边劝道,听护士说,林青峰已经在这样坐了一个晚上了。
林青峰坐在那里一动不动,也不知道听到林北的话没有。
“小叔?小叔?”林北又喊了几声。
“嗯?”林青峰回过神来,有些迟钝的看了看林北和魏政邦:“你们怎么来了。”
林北见到林青峰憔悴苍白、胡子拉碴、满手满脸血污的样子,心疼的叹了口气:“小叔你看看你都成什么样了”说着嗖得一下站了起来:“你们这样算什么?什么都不说,就互相折磨?你既然说不出口,那我替你去说。”说完转身就往余定的病房里冲,林青峰眼明手快的一把将人拉住,沉声道:“回来!”
“魏哥哥你帮我拉住我小叔,”林北才不管林青峰,他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再这样下去,这俩人早晚都得出事:“我今天一定要去说。”
魏政邦没有真的去拦林青峰,但林北的话他也不敢不听,只是他也明白,比起林青峰的闷葫芦性格,林北就是个冲动鬼,魏政邦没辙,只能先过去把门给锁上,看着僵持的两人,沉稳地开口:“你们都给我冷静一点。”
“政邦,你带林北回去!”林青峰生气了,语气中带着薄怒。
“我回去?”林北气极反笑:“小叔我告诉你,我要回去你就彻底没戏了!余定现在见都不想见到你,你就算在这里无限深情、虔诚忏悔又怎么样?做给瞎子看,谁明白!”
“不关你的事。”
“怎么不关我的事?余定是我室友,你是我小叔。”林北眼神坚定:“谁我都有资格管。”
“好了,”魏政邦拦在两人中间,劝道:“现在不是吵架的时候,”说着看向林青峰:“青峰,小北虽然有时候冲动,但他说的对,如果你什么都不说,余定什么都不知道,那你们之间还有什么可能?非要等到你们谁把谁折磨透了才开得了口?”
第27章
“小北,你去看看余定,”魏政邦揉了揉林北的头发:“这里交给我。”说着给林北一个你放心的眼神,林北犹豫了一会,看了林青峰一眼,点头。
魏政邦看着林北离开,给林青峰倒了一杯水放到他面前,然后坐在他对面,缓缓开口:“先喝点水吧。”
林青峰不动,也不说话,一如刚才他们进来看到的那样。
“你要这样干坐着到什么时候?”魏政邦道:“你和余定之间到底怎么回事?”
“这是我的事,我自己会处理好,”林青峰干巴巴的来了一句,拒绝的意思太过明显。
“处理好?”魏政邦上下打量了一遍林青峰,看他现在狼狈得样子,微微挑了挑眉:“就像你现在样子也叫处理好?”
“政邦,你不是多管闲事的人,”林青峰疲惫的开口:“让我一个人静静。”
“你是小北的小叔,我的兄弟,算不得闲事,”魏政邦语气毋庸置疑:“青峰,对余定就收起你骨子里的傲气,他是你的oga,是用来疼得,不是用来一次两次的伤害的,你再这么下去,只会把他越推越远。”
“我知道”林青峰声音极底,仿佛从喉咙里挤出来似的:“可是,晚了,无论我说什么,做什么,都晚了。”
魏政邦听完沉默片刻,也跟着叹息了一声:“是,晚了,你们之间的事我听林北说了大概,这样的的事发生在哪个oga身上都糟心,得亏余定没拿刀捅了你,”魏政邦问他:“我一直不明白,当初你为什么和余定结婚,你不爱他,却选择跟他结婚?你们契合度那么高,你不可能不爱他,余阳是怎么回事?你知道么,你这几年做的事情,没人看得懂。”
林青峰和魏政邦认识了很多年,但魏政邦比他大十几岁,一直以来林青峰都是把魏政邦当大哥处,他、魏政邦、王秋山三人志趣相投,但王秋山性格更像一个大男孩,比起闷不吭声的林青峰来处事跳脱,所以有些事林青峰只能跟成熟稳重的魏政邦说,现在亦是如此,林青峰抹了把脸,神情紧绷,但他有了倾诉的欲望:“十年前我去海市综合大学给小北办入学,在oga办公室等老师拿材料,那天正好是余定来报到,是余阳带他来的,”林青峰低沉的声音缓缓叙述着过去:“那天,我第一次闻到余定的信息素,我知道我等的人出现了,可谁知道我被香甜的信息素冲昏了头脑,一眼看去看到的是余阳,那时,余定站在余阳身后,他身材瘦弱,被余阳完完全全挡住,我没看到他,我以为,拥有让我神魂颠倒的信息素的人,是余阳,但那天只是惊鸿一瞥,我甚至不知道他们的名字,后来我找人在海市综合大学里查,终于查到余阳,我认错了人,就一门心思想追他,谁知道后来在城市暖光,秋山带着男朋友来,竟然是余阳,秋山是我的哥们,余阳是我当时以为喜欢的人,看到他们,我信息素暴动,在走廊里抽烟”林青峰眨眨眼睛,陷入了回忆里,这段回忆是林青峰心里最甜蜜的时光,说道这里,他的眼神里全是怀恋和深情:“那天,在城市暖光打工的余定第一次发情期,我们在一起了。”
“你的城市暖光管理严格,不可能有未成熟的oga进去,除非那些玩熟的人,我不知道余定是小北介绍进来的,我当时竟然以为余定是那样的人我轻视他自以为是,甚至没有仔细想过为什么世界上会有信息素如此相像的两人,后来知道他是余阳的弟弟,我就认为这是原因。”林青峰说着说着声音有些发抖:“跟余定在一起我没想太多,真的没有想过太多,我甚至都很少想过余阳,我只是觉得我们应该在一起,他不会离开我,我们会结婚,就好像太阳会从东方升起那么自然,他想要什么我都会给,只要他开口可是当余阳出现在我面前我以为我还爱他所以我当初让任明知守着余阳挂挂了余定的电话”说道这里,林青峰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他双手死死地抱着头:“那通电话挂完之后我就很心慌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心慌余定他在电话里求我我我听到他的哭腔挂完我就后悔了但我不敢打过去我不敢认错我守着我那一文不值的傲气,自以为不该低头等他来哄我我天真自私的等着余定的第二通电话只要他打过来我就立刻带着任明知过去,但是我等了半个月就听到就听到”林青峰说不下去了,眼眶红得仿佛在滴血。
魏政邦看着林青峰可怜的样子,想安慰却又觉得他活该,叹了口气,半晌才道:“你活该。”
林北在门口偷偷的听完,心也跟着沉了下去。他们都以为余定父母亲的去世是一个意外,林北和父母知道他俩之间的事都是通过许铭,但许铭终究不是当事人,并不知道余定给林青峰打电话时说了什么,也不清楚其中缘由,现在才明白,就算当时任明知及时到棉城,没办法救治余定父母,但林青峰的袖手旁观,倘若他和余定只是朋友,那拒绝无可厚非,但他是余定的alpha,余定的丈夫。
余定的心灰意冷是多么天经地义。他只是想逃离林青峰,要这件事发生在自己身上,就像魏政邦说的那样,自己绝对会提刀捅人。
余定醒来,转过头就看见床边一脸担忧的林北,余定想对他笑笑,扯了扯嘴角,却觉得自己怎么都笑不出来,他笑不出来,他太累了,无论是身体上还是心上。
“没关系,”林北摸了摸余定的额头,心疼道:“不笑也没关系。”
余定嘴角耷拉着,见林北欲言又止的模样,开口:“你也是来替林青峰说话的?就像你父亲那样。”
林北看着余定心如死灰的样子,皱眉摇摇头:“我不会替他说话,他活该,”说着郑重的对余定说道:“对不起。”
“我不要任何人的道歉,”余定淡淡道:“没有谁对不起谁,都是我自己作的,任明知是林家聘来的医生,是我自以为是把自己当林家人,才会落得这个下场,现在想想,林青峰对我没什么感情,不愿意救也是情有可原的。”
“余定,我小叔他是混蛋,我现在才知道他这么混蛋,但他不是对你没感情,我不是替他说话,”林北说了几句才发现自己绕回来了,索性噼里啪啦的全说了出来:“他是被我爸爸宠得长歪了,在工作上厉害,情感上就是个二百五,他对不起你,今天他就是活该”
“够了,”余定有气无力的打断林北的话:“你别说了,我不想听。”
“好,那我不说他了,”林北讪讪道:“我爸爸来劝和的事你别往心里去,他也是担心我小叔,对你们之间的事也不太了解……”林北咬咬牙:“你四年前刚刚消失那段时间我小叔信息素暴动进了抢救室,差点就没下手术台,我爸爸也是被吓到了。”
“呵,”余定冷笑一声:“我知道,他现在活蹦乱跳的是多亏了我的血吧,我说他为什么要给我打术前针剂,为什么非得要我腺体再生,不就是为了活命?为了我和他高达98的契合度吗?”
这些……是他在任明知办公室门口听到的。
“我是什么?你们林家豢养的牲畜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