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阳摇摇头:“不回去,不想让我爸妈知道我用了注射抑制剂,你随便帮我找个酒店吧,这几年为了瞒他,我也真是够了”说着余阳咳嗽了起来。
“我在这附近有一套房子,要不你先住着”林青峰一边说一边转过头看向余阳,这才发现他脸色有些不正常的潮红,林青峰似乎想到了什么,微微皱眉,伸手碰了碰余阳的额头,有些发烫,林青峰忽然被敲响了警钟似的:“你这样多久了?”
“什么?”
“咳嗽、发烧。”
“刚下飞机就觉得有点不舒服,”余阳不甚在意的说道:“没事,可能是最近太累了,休息休息就好了。”
“去医院,”林青峰斩钉截铁的开口:“咳嗽、发烧、浑身乏力是基因崩溃症的初发表现,不能大意。”说着林青峰调转了车头,不由分说的直奔自家医院而去,正好任明知在,林青峰准备让任明知给余阳好好检查检查。
到了医院,安顿好余阳之后林青峰直接把任明知请了过来,余阳喝了杯林青峰端过来的热水,看着林青峰为自己跑来跑去忙碌的样子心里一股暖流滑过,他到没想过原来林青峰是这样一个温暖的alpha,自己的表弟应该过得很幸福不像自己。想着想着,余阳便睡了过去。
“老板,”任明知给余阳做完检查之后,道:“症状出现的时间太短,现在无法确定是普通发烧还是基因崩溃症。”
“那医生你的意思?”林青峰问道。
“我的建议是留院观察,最快一周就能确诊,如果是普通的发烧那没什么大问题,万一一周也正好是最佳的治疗时间。”
“好,”林青峰看了一眼沉睡的余阳:“这个人对我很重要,就麻烦任医生了,这段时间多多照顾他。”
“这是自然的,”任明知点头:“我会尽我的最大努力。”
余定高高兴兴的下了飞机,到棉城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点钟左右了,回家早的话还能睡一会,这次回来没提前和父母说,准备给他们一个惊喜,可是回到了家才发现家里的门是锁着的,余定家里是做小百货生意的,就算晚上关门晚一点,也最多不会超过十一点半,从街上走到家里半个小时,但现在已经凌晨一点半了,家里没有人,这是一件很奇怪的事。他父母的生活轨迹是既定的,不过年不过节的,一般也不会去走亲戚。余定纳闷,掏出手机给妈妈打电话。
电话响了很多声才被接起来,余点乐呵呵的开口:“妈,我回棉城啦,你们怎么不在家?咦,爸?怎么是你接的电话?我妈呢。”
余有年站在棉城中心医院的抢救室门口,微微发抖的手差点握不住手机,声音也不再像以前那样的木讷憨厚,而是带了些颤音:“崽崽,快来医院。”
余定顾不上门口的行李,飞奔到路上打了一辆出租车,疯了一样的催促司机快点快点,下了车一路狂奔赶到中心医院抢救室门口的时候,气儿已经喘不匀,他看到自己的爸爸站在抢救室门口,脸色沉重。
余定扶着墙壁,迈着沉重的脚步走到父亲身边,紧紧的握着父亲的手臂,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爸爸,你怎么在这里?妈妈呢?妈妈在哪啊?”
“崽崽,”余有年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嘴唇干裂起皮,脸色憔悴而悲伤,可儿子在面前,这个中年alpha还在努力的维持镇静:“你妈妈昨晚突然晕倒,送到医院医生说医生说是基因崩溃症急性发作已经抢救了五个小时了”
“怎么会呢?”余定看着他的父亲,神情慌乱:“妈妈身体那么好,她很少生病的啊,爸爸,你是不是在逗我啊?医生是不是搞错了?”
“崽崽”余有年紧紧地抱着儿子的肩膀,安抚他:“不会有事的,你妈妈不会有事的。”
第15章
余定小的时候很顽皮,总是没有身为一个oga的自觉,那时候父母还住在棉城的村镇上,余定就跟着村里的alpha和beta漫山遍野的跑,每每到了天黑都不知晓得回家,张珍急了就一个人上山找他,一边大声叫着他的小名一边找,每次找到了都是拧着余定的耳朵把人揪回家,而一到了家门口,被下班回家的余有年看见,余有年就会站在一旁搂着张珍,一边小声的劝他妈妈,试图把余定救下来,一边伸手温和的揉自己儿子的头顶。
这么多年来,张珍虽然是个oga,但她大嗓门,热情,耿直,身体一直很好,也几乎不生病,家里的大小事都是听妈妈的,在余定的眼里,妈妈无所不能。
所以当他看到从抢救室里被推出来,面无血色,昏迷的不醒的张珍,余定几近崩溃。
一路跟着医生把张珍挪到病床上,父子两人期待而忐忑看着医生。
“家属做好准备,虽然我们极力抢救,”医生摘下口罩,神色凝重:“但是病人发现的太晚了,现在已经转入icu,如果一个星期内不见好转的话你们做好准备。”
余有年听完,膝盖发软,差点站不住,过了好久才缓缓蠕动嘴唇:“医生就没有……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医生闭上眼睛微微摇头:“我们医院的条件做不到,病人现在不能被移动,除非能请到国内治疗基因崩溃症最顶尖的医生过来。”
“国内最顶尖的医生过来我妈妈就有救了是吗?!”余定睁大了双眼,一手紧紧的拽住医生的胳膊:“任明知医生可不可以?他来我妈妈就有救了是吗?!”
“你先别激动,”医生忍受着胳膊上的疼痛安抚面前这个小oga,见他充满希冀的望着自己,医生想了想,斟酌道:“至少有希望。”
“好,我知道了,”余定松开了一声,深深的看了病床上的张珍一眼,然后转过头对余有年急切的开口道:“爸,任明知医生是林家新开的医院里的医生,我现在就打电话让青峰请他过来给妈妈看病。”
余有年听完,脸上也带了几分欣喜:“好。”
然而那个晚上余定给林青峰打了几个小时的电话,耳朵里听到的都是: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余定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想给林青山打过电话去,却忽然想起来林青山带着李淑娴出国旅游,已经走了一个多月。没办法的余定把电话打给了许特助。
“抱歉,”许特助有些为难的开口:“余先生,仁爱医院的事务我不是很了解。”
“我不需要你了解,”余定已经急得满头大汗,再也温和不起来,声音有些尖锐:“我联系不上青峰,只要你帮我把任医生请过来就行了,许特助,我真的很急,我妈妈现在在icu里,基因崩溃症,她等不了的!”
“我试试看吧。”许铭听出了余定语气里的着急,想帮他,却不敢满口答应。
“谢谢你,许特助,谢谢你。”余定微微松了一口气,挂了电话,坐在医院楼梯间的台阶上,紧紧的攥着手机等到了天光大亮。
许特助的电话打过来的时候,余定紧张的差点按不住接听键。
“对不起,”许铭道:“任医生恐怕不能过来了,他这一周有一个很重要的病人,刚才这个病人还在做检查,”许铭顿了顿:“是林总吩咐的。”
余定一晚上上上下下的心沉了几分:“许特助,你能告诉我,我为什么联系不上青峰吗?他在哪里?”
许铭沉默了片刻:“林总在陪这个重要的病人做检查,手机可能没开。”
“好,”余定扶着冰凉的楼梯扶手,慢慢站起来,挪着坐了好几个小时已经麻痹的脚一步一步走着:“我知道了。”
余有年听到推门的声音,抬头看向他:“崽崽,怎么样了。”
“爸,”余定勉强笑笑:“我刚买了两个小时后回海市的飞机,我一定会把医生接过来,等妈妈醒过来,你跟妈妈说,”说着眼泪顺着余定的脸颊滑下来,余定伸手粗鲁的擦掉:“让她一定要等我回来。”
临上飞机之前,余定给林青峰打了最后一个电话,许久才接通。
“青峰,”余定站在候机室,单薄的背影,苍白的脸:“我妈妈生病了,很严重,你让任医生过来救救她好不好。”
“什么时候?”
“现在,”余定急切而忐忑:“不,今天,今天你就让任医生过来好不好?”
“不行,”林青峰斩钉截铁道:“任医生这里有一个很重要的病人,这一周他都走不开,等这个星期过了,我马上安排任医生去。”
“我求求你了,我妈妈现在都还在昏迷,你让任医生过来救救她吧……”
“我给你派别的医生过去,”林青峰想了想:“任医生的徒……”
余定终于忍不住,歇斯底里道:“我不要!我就要任明知!我要最顶尖的医生!你让他来!什么重要的病人比我妈妈更重要!林青峰,今天,今天你就让任明知过来,否则,我们就离婚!”
“余定,”林青峰的语气也冷了下来:“你不要胡闹,任医生不是什么病都能治的,他擅长只有基因崩溃症,而现在这个病人,很大可能就是基因崩溃症。”
“我妈妈就是基因崩溃症!”余定声音喑哑:“如果你不让他过来,我一定会和你离婚。”
林青峰挂了电话。
余定急匆匆的从海市机场出来天又黑了,昨天晚上他才到棉城,没想到十几个小时后,他又回来了。外面下着瓢泼大雨,他没有耽搁,冒着大雨打车,下车,一路淋着雨进了仁爱医院,进去就要找任明知。余定没来过仁爱医院,医院里谁也不认识他,但这不重要,他只要带任明知回去就行了。找人询问,谁知道被告知,任明知在顶楼的病房给病人治疗,这个病人很重要,这一段时间任医生不会再接别的病人了。余定问她:“什么重要的病人?”
话音还没落下,手机疯狂的响了起来。
“崽崽,你快回来吧,不用请医生了,”余有年压抑着哭腔,声音悲痛:“医生来了也没有用,你来,见你妈妈最后一面吧。”
余定仿佛被人狠狠的朝太阳穴打了一拳,眼前一阵发黑,周围的一切仿佛都看不清楚了,天旋地转起来。
但他头脑又似乎极其清醒,顾不上浑身湿透的衣服还在滴答滴答往下滴水,绕过人们的视线,余定朝顶楼的病房走去。
病房有门卡,余定没法去,他走安全通道,一天没吃饭的身体感受不到饥饿和疲惫,一口气爬上了十二楼。
他站在黑暗的楼梯的角落里喘气,顺着推拉门的缝隙,看见十二楼里唯一一间病房,明亮灯光照耀下,里面躺着的唯一的病人——余阳。
而病床旁,背对着门站着的林青峰,他微微低头,温和地和余阳说着什么。
原来这个重要的病人是余阳啊。
余定站在那个黑黢黢的角落里想,楼道里来回吹过来的风像是一把把温柔的刀在余定身上来来回回的割着,阴冷。
余定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眼睛里的光一点点的开始散去,他没什么想法,也不想去质问,只是慢慢转身下楼,出了仁爱医院。
马不停蹄的赶往棉城中心医院,噩耗接踵而来,母亲还没苏醒,父亲又进了抢救室,这回连icu都没进,那天傍晚,医生就下了最后通牒。
最后在这间普通的病房里,一张病床上躺着两个他这辈子最爱的人,张珍躺在余有年臂弯,眉头微皱,似有苏醒的征兆,终于,她的手指动了动,睫毛颤动的睁开了眼睛。只是人还是那样的虚弱,仿佛随时就要消失。
余定想哭,但是眼睛干涩得厉害,一滴眼泪都落不下来。
“崽崽,”张珍伸了伸手,想摸摸他儿子的脸:“你来了,妈妈想死你了。”
“我回来了,妈妈,我回来了,”余定跪在床边颤着手握住张珍逐渐无力的手,眼眶通红,目眦欲裂地恳求道:“我以后再也不走了,我天天陪着妈妈,妈妈你别丢下我好不好?”
张珍扯了扯嘴角,露出个虚弱的笑容来:“傻崽崽,又不听话了,听妈妈的话,以后要好好的过,怎么过都没关系,别苦了自己。”
“妈,你别说这样的话,你们没事的,爸,”余定撑直了身体,像个无助的孩子似的去拉他爸爸的手:“爸,你知道的,崽崽一个人不行,崽崽没有妈妈不行”
崽崽没有妈妈不行,但是妈妈却没办法坚持下去了,余定手中握着的手掌慢慢变得无力。余定嘴唇颤抖不成调子:“妈”
余有年撑着身体,身体软绵绵的没有力气,但他还是像小时候一手抱住张珍,一手温和地去揉余定头顶柔软的头发,木讷的汉子脸上全是不舍和痛苦:“崽崽,对不起,我没想到我也得了这个病,我和你妈妈离开以后,你要好好生活,你妈妈看起来厉害,可是她怕黑,我不能让你妈妈一个人走,对不起,崽崽”
“爸!你怎么能这样!你要妈妈就不要我了吗?!妈,妈你留下来,你留下来爸爸就不走了,你们都留下陪我好不好?”余定伏在父母的怀里,撒着泼。
就像以前小时候的每一次一样,只要自己扑进他们怀里撒泼,他们就会答应自己的请求。
可最后一次撒泼,没有人回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