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拌着嘴往楼道走,路过钟朗办公室时,猛然听到里面大声吼道:“姓余的!你别耍起性子没完没了!是不是非要我八抬大轿去抬你,才肯回家啊?”
阿初挑挑眉:“又不消停了?火气挺冲啊!”
阿次点头:“没事,出不了人命,隔着电话吵呢。”
在内保这几年,也听了一些关于钟朗的八卦。他三十多岁,也算是事业有成了,只是一直没有成家。据传有个同居女友,就是几年前调到市局的法医余胜男,这个传闻来自科里的老人,他们似乎撞见过余胜男在雨地里主动吻钟朗。不过那也是几年前的事了,阿次从没见过这位传说中身手一流的女法医,他到刑侦报到时,人家已经调走了。科里这几回组织到近郊旅行,只见过钟朗带着小妹钟慧参加。偶尔聚餐喝醉了,他索性住单位宿舍,从不让别人送他回家,所以这位同居人至今没露过面。大伙偶尔开玩笑,问什么时候能喝他的喜酒,都被他笑着打混过去了。
不过依目前的情形,俩人离迈入婚姻大门还差得远呢——钟朗办事干脆利落,人称“老虎探长”。他跟各类人都有自己的一套沟通方法,唯独对家里那位没招。人家心情好的时候,订一大束玫瑰让花店的人送来,高调宣布所有权,钟朗只能在全局人注目下,跑到门口签收“惊喜”;心情不好的时候,根本不接电话,变着花样跟他闹分手。
上个月,第n次分手时,阿成劝他:“头儿,不行就换一个吧。老这么折腾对心脏不好。”
钟朗阴着脸,没说话。
阿成又劝:“千万别拿抽风当个性,精神病也是病,得治疗。”
钟朗立刻暴呵:“说什么呢你!谁他妈是神经病啊!你给我哪凉快哪呆着去!”
从此,内保全队警员普遍认为,队长是隐藏型受虐狂。
这不,第n+1次分手的序幕已经拉开了。
阿初对此并不惊讶。他来找弟弟喝咖啡时,也撞见过几次队长大人打电话吵架的戏码——不得不说,小黑兔的心态跟内保的众民警不同。在大伙都担心被钟朗的火气燎到时,阿初却跟捡到免费好戏看似的,恨不得搬个小凳子坐在钟朗办公室门口嗑着瓜子围观。
阿次生怕自家的兔子去触老虎的逆鳞,赶忙拖着大哥往电梯方向走。
阿初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他掏出来看了一眼,立刻转过身子,捂着话筒聊上了。
阿次对他哥这个动作很不满意——遮遮掩掩地怕人听到,准不是什么好事!于是假装看向别处,却竖着耳朵听他们的谈话。
电话里似乎是个男人,对方说了几句之后,阿初小声道:“我晚上确实没什么安排,就是好久没回家吃顿晚饭了,想陪陪家里人……要不我吃完晚饭再过去?八点半星河见吧。”
阿次清楚,星河是一家酒吧,他以前跟荣华去过一次,进去后冷不防被一个男人拍了屁股,他立刻横起一脚,把人踢翻在地上,事后才知道这是间gay吧。
阿初挂了电话,看看手表,对阿次说:“跟你们队长说一声,提前半小时下班吧。咱们早点吃饭,我晚上还有别的安排。”
阿次绷着脸,问:“什么样的安排?推不掉吗?”
阿初点头:“嗯,要和浦江银行的老板谈谈投资的事。”
“那你直接去吧,还回家吃什么饭?”阿次冷笑,小黑兔这瞎话来的可真快!以为他不知道星河是什么地方!如果说去酒吧谈生意,他都勉强能相信,可正经商人会去gay吧吗?
阿初挑眉:“你,在吃醋?”
“呵,我吃什么醋?”阿次冷哼,心说:但愿晚上回来时,你的屁股没被捏成八瓣。
阿初笑:“不承认拉倒!快点,我在这儿等着你,去跟钟队打个招呼,咱俩一起回家。”
“别等我,我晚上也有别的安排。”阿次赌气扭头往办公室走。
阿初跟在后面,逗他:“你能有什么事啊?喂,爱钟他爹!儿子还等你回家吃饭呢!”
正巧钟朗黑着脸从办公室走出来,立刻被阿初拦住:“钟队,有个事得跟你说一下……”
阿次抢在大哥前面对钟朗说:“头儿,下班一起喝两杯吧。”
阿初皱了皱眉,对阿次说:“那爱钟爱华谁来看?”
“牛叔和刘阿四呗!怎么?就许你天天应酬,我还不能出来换口气啊?”
钟朗被他们弄得莫名其妙:“你们哥俩这是唱的哪出?”
阿次斜了大哥一眼,对钟朗说:“就是一些工作和生活上的事,想跟你聊聊。”
正好目前处于半分手状态的钟朗也需要发泄,便答应下来:“好!我正想喝几杯呢!”
此时阿初已经没了看好戏的心情,他预感到今晚会很不太平。
……
八点,星河酒吧刚开始营业,还没什么人。阿次跟钟朗坐在二楼角落的一桌。
钟朗点了一杯玛格丽特,随口问阿次:“你常来这家?”
“以前跟荣华来过一次。”阿次喝着自己的长岛冰茶,心里有点后悔。从对面那家酒吧的露台上,也可以看到阿初跟谁进了星河,何必非要带钟朗进里面喝?如果待会儿哪个不要命的小子过来调戏钟朗,恐怕就不是飞踢那么简单了。
“你喝慢点,这不是真冰茶。”钟朗笑着指指阿次的杯子,“你点的可是出了名的失身酒。”
阿次心里清楚,钟朗说的没错。长岛冰茶从外观和口味上,都颇接近无害的柠檬红茶,却是用五种烈酒配出来的,醉人于无形。等意识到的时候,可能已经晕得迈不动步了——这属性跟某只伪兔子还真像。想到这里,他口气很冲地反驳:“我不会这么容易醉的。”
“脾气还挺冲!你最好别醉了,不然不明真相的还以为是我故意灌你。”钟朗晃了晃自己的酒杯,蓝色的酒液显得很纯粹,杯口薄薄的一层盐边晶莹似雪。这样一杯充满纯净、圣洁调调的鸡尾酒,捧在他这样的硬汉手上,意外混搭出一种和谐。
阿次问:“你好像很了解鸡尾酒。常到酒吧玩吗?”
“我其实不太感兴趣,但有个人喜欢这种情调。”钟朗无奈地笑笑,“不说这个了。”
阿次有心劝他别自虐了,可是又不想步阿成的后尘,只能换个方式,委婉地表达:“如果两个人不合拍的话,为什么还要坚持?”
钟朗沉思了片刻,把杯子往他那边推了推,问:“你喝过玛格丽特吗?要不要尝尝看?”
阿次撇撇嘴:“如果把盐边换成糖,我可能会考虑。”
“但总会有人喜欢咸的。”钟朗品着玛格丽特,与散发着纯真的浅蓝色外表截然相反,口感辛烈,咸里带苦,“感情也一样,平淡温和的相处模式不一定适合所有人。有时候彼此伤害,是另一种亲近的方式。”
“我不这么认为。好端端的,干嘛要闹得两个人都不痛快?何苦呢?”
钟朗歪头看着他:“对啊,你这是何苦呢?”
阿次被这句话噎住,不得不承认,今天有些任性了。不乐意阿初来gay吧,就直接说出来,何必撇下侄子们,跑来这里盯梢自找不痛快?他抱歉地笑了笑:“那喝完这杯,就撤吧。”
钟朗大叹一口气:“就知道你不是真心要陪我喝酒聊天!”
阿次有些尴尬:“下次,等哪天我大哥没应酬,我叫他看孩子,出来跟你喝个痛快!”
“好,我记住了!等着你!”钟朗也笑了。
正说着,阿初和一个身着白衬衫黑马甲的男子走上楼,旁边一桌的客人立刻把那男子当成了服务生,闹了误会。两人解释完,才坐到了比较显眼的位置。
阿初刚坐下,立刻笑呵呵地学着刚才那客人的样子对同伴说:“给我来杯arti!”
那男子立刻跟服务生点了酒,又扯了扯白衬衫的领口,解开马甲的扣子,使自己和服务生的穿着区别开,才说:“其实当服务生也挺好的,不用消费,就可以在这里耗上一晚。”
“你耗吧!我可没那么多闲工夫。”阿初说,“知道我今天出来顶了多大的压力吗?”
那人舀起刚上桌的一杯toorrow,送到阿初唇边:“既然都出来了,就别想那么多。放轻松点,一杯下去明天见!”
阿初把杯子推开了,意有所指地婉拒:“这酒太烈,我可无福消受。”
那男子并不在意,甚至有点得意地说:“知道我为什么心情不好时就想找你出来吗?”
阿初蹙眉认真想了想,说:“因为我有魅力,保证你心情愉快!”
那人点头:“杨老板确实魅力非凡!不过我找你,是因为知道你不会假戏真做。”
阿初挑眉:“这么肯定?”
“当然!圈子里很难找到像你这么专情的人了,真该把你摆在玻璃窗里供大家参观。”
“谢谢。”阿初很绅士地点头致谢,“你要是能改改脾气,也绝对是个十佳好情人!”
“我改不改,对你来说很重要吗?”那人突然勾着阿初的脖子,刻意贴得很近。
“当然!”阿初近距离打量着他,“如果你再这么折腾下去,我的消停日子就到头了。”
背后突然传来大力拍桌子的声音,阿初一回头,正看到角落里那两人——消停日子果然到头了。
第44章 三杯醋
阿次承认自己本能地想拍桌子,特别是看到大哥和“黑马甲”的脸快贴在一起时,连掀桌的冲动都有了。但有这个念头和真正实施是两回事,毕竟是公共场合,要不要闹得这么高调?何况桌子也挺无辜的……在犹豫的这一瞬间,桌子已经被钟朗拍了。
没给所有人留回神的时间,钟朗已经几步跨到阿初他们那桌旁边。阿次立刻想到,队长三观太正了,看到两个大男人搂成一团,肯定绷不住!便紧跟在后面,预备在必要时出手控制住局面。
钟朗僵着脸说:“余其扬,你觉得这样有意思吗?你有什么不痛快的直接冲我来!干嘛把别人牵扯进来?你知不知道这样人家会很为难啊?”
阿次瞬间想起钟朗下午吼的那句“姓余的”,难道不是余胜男,而是眼前勾着大哥这货?
余其扬摆出困惑不解的表情,转头望着阿初:“他说人家会为难?谁是人家啊?”
阿初皮笑肉不笑地说:“坦白讲,我现在就很为难。”
余其扬听了,不但没把勾在他脖子上的手放下来,反而把身体又贴过去一些:“别怕!有我在,没人敢动你!”此话一出,其他三人全部陷入满头黑线状态。
钟朗突然抄起桌上那杯toorrow,不知是准备泼向余其扬还是杨慕初。阿次一看状况不对,马上扯住钟朗的胳膊:“有话好好说……”
钟朗仍绷着脸,说出来的话却带着息事宁人的味道:“我跟你赔个不是,自罚一杯。你要是还有什么不痛快的,就回家说,别再祸害别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