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刻侵蚀身体的极渊也不是能够长待的地方,他无法一直呆在那里躲避泣血教老祖的追捕,何况他必须尽快将萧溱带离极渊这个充斥着魔气的地方。
唯一的办法,就只有修炼与魂灯配套的功法,然后控制魂灯阻断泣血教老祖分魂与本体之间的联系。
然而修炼魂灯配套的功法意味着他必须亲自废去从小修炼的南逍门道统,废去他引以为骄傲的一切。
甘心吗?
不甘心。
怎么可能甘心,那是他半生骄傲半生岁月半生荣辱与共的一切。
可他别无选择。
这一切决定只在那短短的片刻中就完成了,萧溱无法想象,他究竟是怎样在那么短暂的时间中就接受了这一残酷的事实,又是怎样在被这绝望砸中之后没有丝毫缓冲地做下这一切决定的。
这些事情,萧溱并不敢多想,每每想到这里,他的心便揪做一团难以呼吸。
可韩南崧将半身修为藏在这堆盒子里的举动还是让萧溱怒急攻心。
自废道统之前你还敢取半身修为出来?!
你是真的能耐了不得啊!
半身修为!
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半身修为!半身修为!这种东西你也敢随便乱取!
你不知道你当时的情形有多么凶险吗!
是不是觉得修炼了那么久的道统全部废去太可惜了?
反正也是要废去的东西,所以干脆留一半给自己?!
你怎么那么能耐!
敢以失去半身修为的状态转换功法?!
一边在不见天日的极渊中绝望地寻找自己,一边做下这残酷无比的决定,真是令人佩服极了。
这般超人的毅力与狠绝,当真让许多人望尘莫及,难以望其项背,使人肃然起敬啊。
萧溱咬牙切齿地想:把这种东西体贴地留给我,当真体贴,当真厉害。
就这么不怕的么!
怒火将他的理智烧得所剩无几,天空出现了一颗流星,瞬息间便划到了思过峰上。
萧溱像一根直挺挺的木桩,阴沉地站在了门口,生生吓退了无数不时在周围晃荡等待的弟子。
思过峰峰顶阴风阵阵,寒气森森,蔓延的乌云让所有的弟子都作鸟兽散了,一时间只剩下了寒气的中心,乌云的来源——萧溱本人立在那里。
有不慎溜得慢了一点的弟子,在萧溱造成的低气压中多待了一会,回去后好几个时辰都心惊肉跳的。
这萧师兄平时虽然不是什么热情活泼的性格,可也算是一个好相处的人,没想到发起脾气来这么可怕。
看来惹谁都不能惹萧溱师兄啊。
但萧溱师兄为什么会一脸阴沉地站在思过峰峰顶呢?
看上去好像是想找大师兄算账,可萧师兄在长老们面前为大师兄据理力争就是前几天的事情啊,这几天的时间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那弟子一边打寒战一边百思不得其解,脚下却飞快,一下子就没影了。
吓退了众多弟子之后,萧溱浑身的低气压不仅没有消失,反而更严重了,黑漆漆的阴云笼罩在他的周身。
“难怪思过峰逃下来那么多弟子。”
萧溱抬眼向声音传来的地方一望,青榆真人的身影便出现在眼中。
青榆真人见萧溱发现了自己,调侃道:“你这孩子这样站在这里,把其他的孩子都吓走了。”
“到底怎么了?这么委屈地站在这里?”青榆看了一眼萧溱之前一直盯着的地方,道,“是南崧做了什么事让你生气了?”
“掌门,”萧溱干干地说了这两个字后沉默了一会,片刻后又气又无奈道:“我适才去了一趟万年峰,发现师兄他,他把······”想到这事他就生气,刚刚才压下去的低气压又重新升起。
青榆真人适时接道:“原来你是为这件事生气吗?”
难道掌门知道自己要说的是什么?
萧溱毫不掩饰自己的惊讶,青榆真人却劝道:“他给了你,那便是他的一番心意,你就收下吧。就算这事再危险,他也度过了。”
但萧溱显然没有被这句话安慰到,青榆真人又道:“不过他这样胡来,是该骂,这样吧,你便进去替我骂骂他吧。”
萧溱惊讶望他,青榆点点头示意他没听错,萧溱便喜出望外道:“多谢掌门。”说罢便拔腿往思过峰上的那间静室里跑。
然而没过几秒,萧溱又迟疑着回头,对静静站在一旁看他往里面冲的青榆真人道:“掌门,你不进去吗?”
青榆真人摇摇头道:“我就不进去了。”
“恐怕他此时看到我,不仅不会感到安慰,反而会更加愧疚。”
萧溱想了想,觉得青榆真人的担忧未必没有道理,便冲掌门告辞,瞬移走远。
这孩子,跑这么快做什么,自己又不会反悔,虽然这么埋怨了一句,青榆却很为这师兄弟两人感情和睦而感到欣慰。
这个时候,能有他陪着,想必南崧的心里会好受很多吧。
自己这个宝贝徒弟,这次可真是被泣血教那些渣滓给害苦了,多年修行毁于一旦,还被逼着修炼了那害人的魔功。
青榆真人的心里现在很不是滋味。自己看着宠着长大,连重话都舍不得说一句,又乖巧又懂事又可爱的徒弟居然被人暗算得这么苦,他心疼得不得了,简直想冲进泣血教的老巢将他们捅上千八百个窟窿都不能一解心中之气。
纵使自己知道自己弟子的苦楚,甚至南逍门的那些长老也知道,但修行魔功是所有仙门的大忌,无论如何也无法轻易揭过,前些日子,已经有其他仙门的人来打听这件事的真实性了,说是打听,实际上也不过是来问个说法的,就算是泣血教逼迫这件事证据确凿,青榆真人也废了很大力气才将此事暂且压了下来。
泣血教。
光是想到这三个字,青榆面上的笑容就已经彻底消失了,一贯温文的神色冷厉得可怕。
他总会让泣血教付出代价的。
远不止这一笔。
南逍门和泣血教的帐,总要一笔一笔地算完的。
······
门从外面被人推开了。
光从被推开的门扉中泻进室内,流到房间中央那个人的身上。
乍然光起,韩南崧微微眨了眨眼,萧溱的身影便映入了眼底。
“萧溱?”
萧溱绷着脸,不理会韩南崧。
韩南崧一头雾水,不明白萧溱为何突然对自己不理不睬。
“师弟?”他想了想,忽然恍然大悟一般,换了个称呼又唤了一声。
然而萧溱还是冷着脸没理他,走到韩南崧旁边的蒲团上坐下。
屋内一时非常安静,韩南崧思考了许久,也没找到萧溱忽然不理他的理由,正冥思苦想缘由的时候,萧溱忽然开口道:“师兄,你出尔反尔。”
“啊?”韩南崧满心疑惑,“什么时候?”
萧溱道:“刚才。”
“什么?”
“我去了万年峰。”
韩南崧瞬间心虚,片刻后道:“但这件事已经是十年前的事情了,我没有出尔反尔。”
“你有。”萧溱道。
“我没·······”韩南崧看进萧溱的眼,瞬间转口道:“我的错,是师兄不对。”
萧溱闻言,叹了口气,忽然伸手将人抱住,闷着声音道:“师兄,再也不要这样了。”语气中带着无穷的心惊胆战的后怕。
到现在,想到那时的危险,他还非常非常的害怕。
原本在看见这个人之前他还满心的后怕与怒气,但是见了这个人时,一句重话也说不出来,甚至连不理会这个人对他自己都是一种折磨。
到了这一刻,他已经开始后悔自己之前的冷漠了。
自己刚才的做法,会不会太过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