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家有正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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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酥糖,又甜又香,可好吃了,奶奶把它送给娃娃吃,好不好啊?”

    说着把那酥糖放在床沿上,自己往后退了两步,看着那娃娃一直笑着没变过脸。

    张老头就见那娃娃还真从床角爬了出来,一双爪子伸过来,和鸡爪差不多,没肉,全是骨头,那小手停停顿顿地朝着那酥糖伸了过去,那双大眼睛一直盼着他们老两口,好一会儿功夫,才勾到一块方方正正的酥糖,猴急的塞进嘴里,那急切模样,比共产风那会儿还惨。

    “咳咳……”

    “吃慢点儿,别噎着了。”

    张老太见他咳嗽,心疼的不行,那娃娃看着她,红着小脸,低下了头。

    “这孩子,还知道不好意思呢。”

    张老太见了更欢喜了,笑着跟张老头说,眼里都是慈爱,张老头也看着那娃娃,见他吃了—±夬,又拿了一±夬,这次吃的特别慢,一小口一小口的,跟刚刚完全不同,吃完了舔了舔手指,见床面上还落了些渣,跪在那小手一点一点的捡起来往小嘴里塞。

    张老太就说:“那点儿就别要了,这还有呢。”

    娃娃看了看张老太,张老头就说:“你也别全给他,吃两块就行了,你自己不是爱吃吗?自己留着,这东西可不好买。”

    张老头话没说完,老太回头恶狠狠瞪了他一眼,嘬道:“尽说小气话,能不能有点出息,你跟个孩子面前说这个丢不丢人。”

    说着把酥糖包好往孩子怀里一塞,就说:“娃子自己吃,别理那爷爷。”

    娃娃抬头眨眨眼看向张老太,忽然甜甜笑了起来,黑黄的脸映出一排整整齐齐的乳白牙,张老太的心都化了。

    张老太刚想伸手过去抱抱他,外头要饭回来的阿清一见家门开着,急吼吼地冲了进来,张嘴就喊:“娃娃!”

    这一声把老头老太吓了一跳,就见阿清风一样的窜过来,手里捧着破了口子的蓝边大碗,上面还盖着一个,估计是怕饭凉了,他把碗搁在床边上,过来抱着娃娃看着张老头张老太眼泪都快流下来了,哑着声音带着哀求道:“娃娃是我的,是我的娃娃,我的……”

    张老太赶紧安抚道:“好好好,你的你的,没人跟你抢,阿清你别急,别急。”

    阿清这人一受刺激就容易冲动,红了眼逮谁打谁,不要命了似的,张老头赶紧拉着老太往后退了一步,他胆小,可该保护自己娘们的时候,也不含糊,瞪眼看着阿清,眼里都是警惕,微微弓着腰,阿清苗头只要一不对,他就随时准备过去制服阿清。

    这会儿怀里的娃娃忽然伸手拉了拉阿清的衣角,从兜里拿出张老太刚刚塞给他的酥糖,递到阿清鼻尖下头,声音小的跟蚊子差不多,就说:“香香,甜,好吃……”

    激动的阿清眼泪流的更多了,那模样,一点儿看不出疯傻,他把酥糖按回娃娃怀里,抖着声音说:“爸爸不吃,娃娃乖,自己吃,爸爸一点儿也不饿。”

    张老头看着这幅场景,心里不免也有些唏嘘,张老太从怀里掏出皱巴巴的布手绢擦了擦眼角的泪花。

    第4章 被张家收留

    张老头本名叫张国富,年轻的时候长得又矮又瘦,娶不到老婆还被同村的笑话欺负,二十八的“高龄”了还是个光棍,后来他姨奶奶给他讲了一家,那家也姓张,家里有个大姑娘二十五了还没嫁出去,是个大脚,原本张家上人是不同意这亲事的,当时就回了,张国富倒好,人家是叔伯去村上访,他自己就去了,那是张国富这辈子做的最大胆最正确的一件事,张家大脚姑娘村上一问就知道了,他找着之后,跟了张家姑娘一天,见她又是喂猪又是下田插秧,完了回家还烧水给弟弟妹妹洗澡,给爸妈做晚饭,脑后勺的麻花辫又黑又粗,他当时就欢喜的不行,回家就跟爸妈吵着非卿不娶,家里不同意,他就暴饮暴食!

    什么?为什么不是绝食?他要真绝食,他老头老娘还真不一定让他娶呢,那会儿家家都穷的揭不开锅,吃根玉米,玉米芯子都不剩,他绝食倒好了,又能省下一口粮。

    结果他偏偏是暴饮暴食,不下地干活儿不说,吃饭倒是比谁都准时,吃起来就没完没了,要不是太烫,就差断锅往嘴里灌了,搞得家里兄弟嫂嫂怨声载道,最后没法子,不得不同意这门亲事,二老腆着老脸上门求亲去了。

    张国富自从娶了张氏,还真是走了狗屎运,先不说再没人敢欺负他,他后来还养起了珍珠,赚了不少小钱,虽说远不到富足,小康还是勾上了,至少村里那会儿上学的十几二十个娃里,他家就占了四个,三儿一女全上了学,小儿子还是大学生,各个留在城市里买了房买了车。

    当年三个儿子开了三辆车回村里接他们两口子去城里享福,两人风风光光去了,可没两个月两口子自己走着乡间小路回来了,问是什么原因,他们就说城里待不惯,别的再问也问不出什么了,总之那之后,他们的儿女回来的少了,有时候年三十晚上,也就老两口两个人过,村里人猜测就多了,有说和媳妇儿合不来,有说儿子嫌弃父母乡下人脏,不孝顺白念了那么多年书,总之不管说什么,都别去张氏面前说,张氏那脸一黑,能吓跑一群鸡鸭。

    张氏这人这辈子,脚踏实地的干,什么苦都能吃,就有一点不能忍,谁也别再她面前嚼舌根,别管说别人还是说她,她统统不爱听!

    这会儿从见了红砖房娃娃之后,已经是第二天正午了,张国富看着碗里咸肉汤拌的饭,抬头又去看了看阿清和娃娃碗里的肉片,噘了噘嘴不开心,转头看自己正在锅灶上忙着烧开水的婆娘,捧着碗过去就问:“你怎想的?还真要照顾他们这一大一小啊?阿清发起疯来哪个拦得住?你搞这孽做干么事?”

    张氏不满地瞪了他一眼,就说:“你说你有没有心,这么小的娃娃,瘦的都皮包骨了,可不可怜?你说说可不可怜!”

    “可怜可怜,太可怜了,”张国富连忙点头,先应下,再劝说,“可这世道,可怜的也不少,咱们总不能都捡回来养吧?再说阿清他……”

    “阿清怎么了?我看阿清就挺好,人老实,心地也好,你说那娃娃,要不是阿清把他捡回去,一晚上就能成冻娃,阿清既然能把孩子养着大,那就说明他不傻,你见过傻子会养娃娃的吗?”

    张氏这会儿是铁了心要照顾这一对半路父子了,其实她从昨天红砖房看见那一幕之后,心里就生出了一个想法,阿清说娃娃是他在雪地里捡的,她信,村里都知道,阿清不会说谎,一说谎就脸红,既然阿清和这娃娃能成父子,她又何尝不能把阿清当儿子养活呢?

    这么想着,她抬头就跟张富贵说:“富贵,我跟你说句实话,我养他们也是有私心的,咱们也五十好几了,指望那几个孩子给咱们养老送终估计也指望不上了,我想供娃娃上大学,等他长大了,咱们也老了,让他和阿清给咱们披麻戴孝,将来清明冬至,坟头上也有个除草的人”张氏这么一说,张富国也瞬间沉默了,脸上没什么表情,捧着个碗,老眼有些昏黄。隔了好一会儿,张富贵叹了口气,点点头说:“行,你要真想养着就养吧,我虽然年纪大了,好在老胳膊老腿还有点儿劲,别的不说,吃穿总少不了他们。”

    说着,带着点儿赌气的味道在里头,说:“就是以后给你买酥糖的钱,可能要省下来给那奶娃子凑学费了,照阿清那么说,估计这娃娃也四五岁了,别家像他这么大上幼儿园的也不是没有,现在条件比咱们那会儿好,长大了不识字肯定被人瞧不起。”

    张富贵同意了,张氏再强势,也是个女人,一听眼泪都快流出来了,连连点头就说:“哎,行,我不吃,我以后都不吃了,都留给孩子上学读书,我一会儿烧好水给他们俩好好洗个澡,再带他们到刘拐子那儿剃个头,买点布回来给他们做几件像样的衣裳。”

    张富贵蹙了蹙眉,终究没说什么,点点头:“行吧,你开心就成。”

    第5章 阿清变了

    吃过午饭,张氏带着阿清和娃娃一块儿去了刘拐子家,刘拐子天生腿脚不好,左腿小腿肌肉萎缩,但他人勤快,学了剃头手艺学了单脚骑自行车,他有一辆大杠自行车,是他自己用剃头钱买的,他还有一个木箱子,里面放着他吃饭的工具,那会儿还没有理发店,大家想剃头,要么自己去刘拐子家,要么就只能等刘拐子骑着自行车从门口过的时候,招手拦下他。

    刘拐子家离张氏家不远,隔着千来米的田埂,走水稻埂上过去就到了,张氏一手牵着一个在刘拐子家门口站着,伸头去喊:“小李啊,你在家吗?”

    刘拐子从屋里迎了出来,手里还捧着碗呢,一见张氏身边带着阿清和一个奶娃娃,惊讶的多看了几眼,问:“张妈,你这是?”

    张氏笑的一脸褶子说:“阿清捡了个娃,我见他们俩身世都怪可怜,总归离得不远,就想着平日里能帮着他们俩就多帮帮吧,这邻里邻居的,这不天气越来越热了,想让你给他们俩理理头,阿清这胡子再长,估计饭都吃不进嘴,只能吃一嘴胡子了。”

    那会儿人纯善,这种事也不是没有过,刘拐子听了也没做它想,点了点头说:“是可怜,这娃娃看着才这么点大,也是被家里人丢了?难怪阿清会捡他,估计也是同病相怜了,不过阿清那头发,我给他理过好几回,可那胡子……他不让人碰啊,有回我碰了一下,他差点儿没一脚把我踹翻,我还真有点儿含糊他。”

    刘拐子说着还有点心有余悸,张氏听了一脸惊奇:“是吗?”

    转头看了看阿清,阿清蹲在娃娃面前,伸手挑娃娃衣服上的脏东西,那模样仔细又干净。

    张氏想了想就说:“那行,你先给那娃娃好好剪个头,我劝劝阿清,他要实在不愿意,我也不勉强你。”

    “那好。”

    刘拐子吃完了饭,从屋里拿出长板凳和理发箱过来,他刚娶的媳妇赵金花跟着他后面出来,一见这情况蹙了蹙眉,张氏抱着娃娃把他往板凳上放,赵金花过去就是一拦,说:“张妈你等等。”

    说着拿了个塑料袋子铺在凳子上,说:“让孩子坐这上面吧!”

    张氏脸色有点难看,知道赵金花是嫌娃娃脏,可不就是坐一下板凳吗,至于当着人面这样吗?刘拐子也挺尴尬,瞪了眼赵金花,就说:“你干么呢?这几个意思啊?”

    赵金花见刘拐子居然还敢瞪他,眼睛瞪回去比刘拐子还大,就说:“怎么?我又没做错,他一个要饭的,那万一身上有跳蚤呢?弄我身上怎么办?敢情凳子不要你洗,你充大方,我来你家才几天,你看看从里到外给你收拾的,多干净?我这累死累活的为谁啊?你说为谁!”

    说着眼高于顶进了屋,刘拐子不敢追着骂,他身残,娶来这么个漂亮老婆不容易,只能回头跟张氏道歉说:“张妈你别介意,金花就那脾气,你别理她。”

    说着偷偷就把那胶带子扔了,过去把娃娃抱上板凳,给他剃头。

    娃娃有点害怕,瑟瑟发抖地看着张氏,张氏给他好吃的,孩子都天真,在娃娃心里,现在除了他爸爸阿清,就张氏最亲了,张氏朝娃娃慈爱的笑了笑:“乖,别怕,叔叔给你剃个头,娃娃就能成漂亮娃娃了。”

    娃娃没听太懂,不过看着没刚刚那么紧张了,张氏回头见阿清蹲在娃娃面前一眨不眨看着,半长的头发挡住了眼睛,好像生怕别人伤了娃娃似的,张氏过去就跟他说:“阿清?你别紧张,你刘兄弟手艺好,不会伤到娃娃的,一会儿你们剪完头,回去大妈给你们洗热水澡。”阿清听了这话,似乎有了反应,抬头去看张氏,张氏看着他,眼里闪着光说:“阿清,我知道你想对那个孩子好,对不?可你首先得让你自己看着像个人,别人看不起你,你无所谓,可要是别人也那么看着娃娃呢?你也不介意吗?这世道活着的人,谁都不比谁高贵,只有自己看不起自己的,大妈活了这么多年,明白了一个道理,人活着,不可能只活给自己,还要活给别人看,可这为的可不是别人,为来为去,都是为了自己和自己在乎的人。”

    刘拐子低着头给娃娃剃头,愣是没敢抬起脸来,张氏这话说给阿清听,也是说给他听,阿清能不能听懂,他不知道,反正他听得明白,赵金花刚刚干的那事确实不好看,再不济,你也得等人走了,板凳刷掉一层漆都没事,俗话说,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做人做事都要给自己留点余地。

    阿清一直蹲在旁边一直没说话,刘拐子替娃娃剃了头,孩子看着精神了不少,刘拐子看了看半晌没动的阿清,笑着喊:阿清,过来给你剃头。”

    阿清从地上站起身,自己走坐到凳子上,刘拐子看着都惊呆了,惊奇道:“真是怪了,以往我都是拦着给他剃头,还是头一回他自己往上凑的。”

    张氏笑了笑说:“阿清其实没有那么傻,他以前只是什么都不在意而已。”他不在意自己什么样子,不在意别人对他的看法,甚至不在意是否活着,可他遇到了娃娃,一切都变了,兴许这也是他的造化。

    刘拐子给阿清剃了头,刮了胡子,惊讶的发现,阿清长得原来很好看,那会儿流行奶油小生,阿清就属于那种,眼睛细细长长的,眼角下有个痣,村里说这是哭痣,上辈子受了情伤哭瞎了眼,这辈子投胎才会在眼角留下这么一颗痣。这会儿的阿清,收拾干净了,再换身干爽的衣服,特别像个教书先生,一点看不出傻。

    张氏从口袋里掏出钱给了刘拐子,刘拐子愣愣的接过来,还没从阿清的变化里回过神呢,张氏跟来时一样,一手牵着一个,踏上田埂回家去了。

    第6章 郭靖靖

    农村里剃头有两个意思,一个就是普通剃头,另一个意思是从头开始,这后一句用在阿清身上真是确确实实。

    自从那天张氏带着他和娃娃剪头洗澡、做新衣之后,阿清整个人都不一样了,虽然还是不爱说话,没事就爱发呆,可他不要饭了,他开始帮着村里人做些能做的活儿换钱,阿清认识字,以前是没发现,其实他有很多事情可以做,而且阿清画画很好看,那时候能照相的人不多,阿清画素描人像画的特别好,那会儿照相还是奢侈玩意儿,老人去了,供桌上放的很多都是画出来的头像,村里都知道阿清可怜,现在还有个娃子要养活,都愿意帮他一把,他人不贪心,要的也不多,家里没钱的,给些米、给些稻、给一个鸡蛋都行。

    后来张氏见他这样勤恳,就让他跟着张富贵后面卖珍珠,张富贵不认识字,总算糊涂账,张氏让阿清跟着他,一方面是帮着他合计合计,另一方面也是希望阿清能学了张富贵的这门手艺,以后等张富贵老了,让他接了这担子。

    张富贵原本是不同意的,可家里娘们一拉脸,他不同意也得同意了,带着阿清去的时候,脸臭的不能看,阿清离着他两步开外,缩着肩膀跟着他,回来的时候,张富贵嘴巴都成了喇叭花,捧着饭碗直跟张氏夸赞阿清脑子转得快,算账算的一笔一笔清清楚楚,他也省了不少和人争执的麻烦,再加上阿清长得好,太太、小姑娘都喜欢他这长相,连着卖的珍珠也比平日多了,从那之后,阿清就开始正式跟着张富贵卖珍珠了,他不在家,娃娃就跟着张氏,村里人问,张氏怕别人欺负娃娃,就说娃娃是自己的孙子,她也真的把阿清当儿子养,他们虽然不住一起,可是张氏每天都给他们打扫屋子、洗衣做饭,就和亲妈没区别。

    每个村里都有那么几个搬弄舌根的妇人,她们开始说一些闲话,说阿清装傻,你见过傻子会算账写字的吗?谁都知道张富贵早年就卖珍珠,儿女又有出息,身上存了不少养老金,阿清就是想打张富贵养老金的主意。

    不过她们含糊张氏,也不敢去张氏跟前说,还好些。

    阿清今天很开心,吃饭的时候一个劲儿的给娃娃夹菜,娃娃最近长高了不少,脸颊总算是见着婴儿肥了,看着肉呼呼可爱的不行。

    娃娃吃着碗里的鸡蛋问阿清:“爸爸,我真可以去上学了吗?”

    阿清用力点了点头:“嗯!”

    娃娃也很开心,他放下筷子跑去房间拿出张氏给他做的布包,给阿清看:“爸爸,这是奶奶给我做的,以后,我一定好好读书,长大了要孝顺你还有爷爷奶奶。”

    这一年多,跟着张氏,娃娃变得开朗了很多,总算恢复孩子该有的纯真模样,跟别人在一起,他还挺沉默,可是跟阿清在一起,娃娃的话就很多,因为阿清不爱说话,娃娃想跟爸爸在一起,他觉得如果他多说一点,爸爸就会很高心,他们在一起也会很开心。

    阿清听娃娃这么说,笑的更开心了。

    “阿清?阿清?在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