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笨蛋!没我的同意,才不允许你这样就死!」生气的将人压回去,捡起原在栈板上被撞翻一地而掉出的长形铁柄,摆起备战姿态,带着怒意面对眼前的挑战,「我不会让他们再伤害大家。」
「那师九如他们呢?」伸长脖子望向另一边的寂静,恐惧在胸口盘旋,策马心惊地爬起身,确认梅平安后託付给箫中剑暂且保护,顾不得敌人在前,三步併两步的冲向另一头。
没有再趁胜追击,圣阎罗停下了接近的距离,望着眼前看来可笑的画面,他早就料到这群人会来,从尉迟的事开始,他便明白九祸势力影响的比想像还大,于是派了许多眼线埋伏在爱班的人身边,即使不能了解这群人行动的全貌,却也能因此料得先机、做出防范,从他们进入码头区开始,他就隐身在关着玄华的隔壁仓库里,从四处装设的监视器观察每个细节,等君入瓮。
今晚,是他结束一切的日子。
「哼…看来你和你的父亲一样愚蠢…」高傲仰起的目光往下睥睨,绝寒里注视着护住师九如的嗜杀者。
「…你说什么?你认识轩辕不败?」按住臂上潺潺滑落的鲜血,背后卡进骨内的剧烈疼痛让汗水难抑的恣流,面容的苍白相似于被推倒在地的另一人。
「师九如!嗜杀者!」冲向两人身边,策马天下紧张地搀扶起蓝色上衣已渲染一片火红的师九如,只见受伤的人企图露出安抚的笑容,却疼得忍不住拧眉闭目。
「不要紧…没伤到要害…玄华和嗜杀者…」躺靠在策马颤慄的肩边,回忆起刚才一阵枪林弹雨,抱着玄华的自己根本来不及闪躲,下意识转身想守全玄华,却没想到嗜杀者迎面扑来,用身体护救了他们,但剧烈的冲撞让玄华脱了手,滚到栈板边。
师九如望着眼前奋力站起的嗜杀者,那名在大雨里嘶吼着痛恨一切的少年,如今的背影为了守护而立,是否、已愿意拾回拒绝的爱?
「玄华姐暂时看起来没事…但是你…」望着玄华似乎转醒的模样,策马却满面愁容地撑持着再度受伤的师九如,每当回想起这人倒下的画面,心里还是颤抖不止。
「你刚刚…到底是什么意思?」虽然痛恨着轩辕不败,但他却无法否认,他想知道有关于那人的一切,即使对方是抛弃他们母子多年的可恨傢伙。
「告诉你也可以,就当作临别的赠礼,以免黄泉之下死得不明不白。」望着自己从牢里放出的野兽,脸上的笑意缓缓扭曲成阴郁的瞇眸,口气随着往事逐渐冷洌,化成了积埋已久的冰。
「在因缘际会下,我认识了轩辕不败,就是你那残忍骄傲的父亲。当时我跟他算是相互利用的关系吧…是啊,我们并非朋友,却也不算敌人,踩着彼此的肩骨想爬得更高,在那种『反正我们都不是好东西』的共识下,倒也算合作愉快…」顿了下,圣阎罗从感嘆的语调里忽转愤懑,望着嗜杀者那张有些神似父亲的脸,就彷彿又见到那令人痛恨的鄙夷张狂。
「当时我就有意在师玄华巩固地位前就除掉这对姐弟,向轩辕不败提出了我的想法与计划,他竟然笑我不自量力!并嘲讽我会失败…」面目倏地狰狞,就像要咬下谁的血肉,喷出的鲜血都染红了眼球。
「所以我知道,这个人总有一天也会成为我的阻碍,是非除掉不可,我知道轩辕不败的手下尉迟一直对他心怀怨恨,是一颗可以利用的棋子。某一天,轩辕不败忽然对我说,爱上他的都是可悲又可怜的女人,哼…真是个狂妄霸道的男人…」圣阎罗的视线悄悄飘向了某个方位,带着点痛苦的余烬又重新烧灼成黑火,让回忆变成了一种折磨。
「我问他为何突然感嘆,轩辕不败哈哈大笑的说,那个自杀身亡的女人从地狱带给他一个惊喜─他的儿子,跟他一样有顽劣血缘的儿子来找他復仇了…就是你,嗜杀者。」
自杀?!策马瞪大双眼,将惊愕的目光投向师九如,只见师九如沉重的点点头,这是他一直不对策马说明白─关于嗜杀者的隐私,当初他会接手嗜杀者的事,正是因为嗜杀者的母亲在孩子的面前自杀了,听说原本的精神状况就非常不稳定,却不愿意让任何人接近她的孩子,于是在这样长期的精神威胁下,还有亲眼目睹母亲自杀的残酷,让嗜杀者的性格也变得偏激扭曲…
一个口中说着爱孩子的母亲,却用肢体与言语暴力去凌虐自己的孩子,于是嗜杀者在长期的恐惧与不安下,对爱产生了不信任,最后甚至于拒绝了爱…
只有用恨,才能保护自己不再受到伤害。
嗜杀者的拳头在腿边握得死紧,彷彿用尽力气才能把记忆锁死在潘朵拉的盒子,偏偏烙印在身体上的痛楚却始终未曾忘却,疑问、惊恐、愤怒…都没有办法解决他极力想隐藏的伤口…
『你这个傻瓜…已经够了!不要再伤害你自己了……』
是谁的眼泪与拥抱,让他获得了救赎与新生。
「所以呢?我想你要说的应该不是只有这些。」他选择了面对与接受,即使想起了仍旧会难受,还是没办法完全放下,却不再感到恐惧与痛苦。
「没错,轩辕不败说想跟你玩一场游戏,看看你的仇恨能到什么境界,所以容许你自由进出他的势力范围,他对自己很有自信,不认为幼子的你能有什么作为,却让我抓到了机会,来一场借刀杀人的计画…」圣阎罗露出得逞的笑颜,开怀的举高双手,「于是有了动机的主角、掌握着兇器的配角,再来出奇不意的场景,故事就能正式上演…」
「我知道你们父子经常为一个女人起激烈冲突,那天似乎非常的严重,尉迟急忙拨电话给我,说你活像一隻发狂的野兽,将轩辕不败的家搞得像暴风过境、凌乱不堪,于是我提供了尉迟一个建议,然后雇用了狙击手前往那里。」
『小鬼,你知道你拿得是什么东西吗?你开过枪吗?你有办法对我开枪吗?哈哈…』
「枪…」张着掌心,想起了沉重的回忆,喃喃地凑起真相的轨迹。
「没错,我叫尉迟看准时间将枪交付给失去理智的你,因为轩辕不败有个很差劲的坏习惯,就是喜欢在别人的气头上刻意激人!之后,他果然对你煽风点火,而悲剧、总是如此的天时地利人合…窗户被砸破,而你正巧站在窗边对着另一头的父亲举枪,而我的人在窗外围墙边…磅!轩辕不败的脑袋开花,哈哈哈~他一定没想过自己的人生竟然这么就结束了,女主角适时的尖叫声,尉迟是目击证人,以及承担一切罪恶的你…故事的结果竟是这么的完美。」
「所以嗜杀者并没有杀人!」听到结论,策马有点安慰,果然他的感觉没有错,这阵子相处下来,他察觉嗜杀者乖舛下的别扭心性,跟想像的残暴有很大的落差。
「哈哈哈…没拿过枪的小孩子能瞄准到哪去?明明你的子弹是打到别处啊!却没有人愿意听你这个坏事做尽的小鬼辩解,还得到了弒父这个彪悍的事蹟,社会与大人很残酷,不是吗?」
「所以…是我误会了嗜杀者…」幽幽的声音从雨水中响起,门口站着淋着一身湿漉的白衣女子,脸上不断流下的水波,不知是雨还是泪,只是低头啜泣,「对不起…」
她知道当时的嗜杀者想要跟自己解释,但看到轩辕不败的死让她几近崩溃,说了许多伤害嗜杀者的话语,那时的他用一种绝望的目光凝视自己,之后便承认了所有的罪行而入狱,拒绝与她再往来。
「君莫笑?!」
「这个笨女人!怎么自己就先进去了!」
「九祸!」
『碰!』的一声,迴盪在空间里的低鸣与烟硝味,打乱了所有人的思绪,突来的状况让每个人都措手不及,场面瞬间混乱了起来。
圣阎罗捂着腰腹跪跌在地上,从侧边渲染起的血渍与衣服融成无尽的黑色漩涡,完全没预料到的情势,让恼怒在思维里转成了业火,愤懑的回过了头。
「原来是你杀了主人,我就想尉迟那个胆小鬼怎么可能计划岀这样的事。」向来沉默遵从着圣阎罗指令的绝世尘冷冷举着枪,成了出人意料的黄雀在后,「带着你可笑的自尊去死吧,圣阎罗!」
「杀了他!」突然的内讧让下属乱了手脚,来不及做出反应,交织在空中的子弹打中了两个人的心头,绝世尘与圣阎罗接续倒下,使众人见之错愕。
「圣阎罗!」因强烈撞击而早就甦醒的玄华,静静听完了圣阎罗说出的实情,不敢相信权势地位竟让过去的友人如此沉沦,为何要以伤害他人来弥补心中的缺憾?还来不及问,就见那高大的身躯落地。
撑起虚弱的身子向前扶起倒地的人,只见苍桑的脸眉头深锁、冷汗直流,紧紧捂着肩胛骨,稍微偏差的位置闪过要害,让玄华担忧的神情松了一口气,却再下一秒化为惊慄。
「全都不准动!」一个强而有力的反手箝制让玄华毫无招架之力,勒紧的力道让玄华瞇起眼,黑色的枪口抵在太阳穴旁。
「玄华!」
原本领着帮手想趁机歼灭新兴势力的九祸等人遇上了早已安排的伏兵,延迟了支援的时间,但趁着内讧压制了仓库内圣阎罗其他人马,却没想到情势一瞬间逆转,成了对峙的局面。
「喝…喝…你们倒是…很行嘛…」拖着玄华与为数不多的下属会合,虽是受伤却越显狠厉的神情,夹杂一丝疯狂。
事情原本不该这样进行的…该死的人还没死…他该得到的一切还没到手!
「圣阎罗,不要再抵抗了,你已经没有胜算了,外面的人已经全数被我们解决。」九祸持着红火,与袭灭天来站在一块。
「是吗?我倒觉得我有一个最重要的人质,让你们不得不听我的话,全都让开!不然我就杀了她!」用力勒紧玄华的脖子,圣阎罗的步伐开始后退,忽然间朝四周开了几枪,击中电器引发火势,「不然…大家一起同归于尽,也是个不错的选择?哈哈哈~」拿定众人不敢反抗的心理,地狱的恶火越烧越烈。
师九如沉痛的掩眸,随及推开了策马天下,撑起简单止过血的身子,迈步向前。
「师九如?」感到有些讶异的策马连忙起身,却被对方伸出的手臂拦下。
「圣阎罗…你怨恨的对象是我,不要把其他无辜的人捲进来。」
「等等、师…」被推了一把往后退,策马脚步不稳的退到师九如身后,不敢置信地听着接下来的每句话。
「到了这种地步,你竟然还是这副虚伪的模样?真是高尚啊…」望了怀里的玄华一眼,相似的脸蛋里有同样的感伤,便让他更加愤怒,是可怜他吗?「你们夺去的太多太多,我怎么可能就这样罢手!给我停下来!」
「圣阎罗…硬碰硬对你来说并没有好处,我们还有谈判的空间,玄华这么虚弱对你而言很碍手碍脚…你把玄华放了,换我当人质和你离开,我可以保证你能安全离开这里。」即使明白眼前尽是危机,继续跨出的步伐丝毫不曾退却。
听到这话,策马简直气到快昏倒,师九如竟然提议让自己涉入险境?害他连骂人的力气都没有了,真是个无敌大笨蛋!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啊!
「哈…我没有那么傻,先表示出你的诚意,再来取得我的信任。」目光撇向门口的九祸等人,答案表达的很清楚。
眼见恶火逐渐蔓延,他实在不能再犹豫,「九祸同学…拜託妳们先退开,好吗?」
「…师九如,这不是明智之举。」嘆了口气,面对这么明显恳求的目光一时也难以拒绝,毕竟她是带着私心来铲除敌人,救援不过是顺道,「全部退到外头去。」
「我已经表现出我的诚意,那接下来你的要求是?」火势越来越大,热度开始在每个人的脸边流下痕迹,决意周旋的思绪越趋坚定,步伐越往出口移去,却突来一道灼热的疼痛感,让师九如倾低身子。
「这就是我的条件。」压制玄华的挣扎,狠厉的笑脸随着高举的枪械在见证对方左臂中弹后绽放。
「师九如──!」彷彿跟着烙下疼痛,穿透了心。
「不可以过来!」大吼一声,忍着剧痛再度抬起头,如果这样的折磨能让对方的心理平衡些,那为什么不能由他承担全部?「圣阎罗,你努力了这么多年到达现在的成就,你就要这样放弃了吗?」
「你懂什么!要不是因为你们、因为你们!我早就得到我该得到的!」他就不会像现在这么狼狈、穷途末路…他就不会被人看不起、被人耻笑,他的心就不会这么长久都在追求得不到的…「如果你们在这里就死了,在这里就死了话…」
「如果我在这里死了,你心中的怨恨真的就能消失吗?」走到圣阎罗的面前,望着再度指向自己的枪口,虽有恐惧,却更多的是嘆息,「你至今为止的成就还在,只要你愿意,还有继续往上爬的能力,给自己一个机会,你从以前开始就是个很聪明也很有能力的人…」
「但再怎么聪明有能力,却永远不如你们姐弟!」愤恨的怒吼,在脚步切进大雨前,把过往的怨气同时掐在玄华的颈间与发洩在师九如的肩上,他要不停不停折磨着他们,就像他们一直以来如影随行地折磨着他。
因为他变了,所以他提早跨出了那个可笑又天真的世界。
「师九如!」快一步接住快倒下的人,心七上八下的剧烈震盪着,滴落在地面的红花一朵朵触目惊心,连喊出的名字都会颤抖,他到底要怎么做才能制止眼前这个笨蛋的行为?「你再这么乱来,我就要生气了!」
「策马…」抓着对方的手臂缓缓起身,肩上多出的伤势让脸色变得更加苍白,却未曾动摇心中的想法,「不能让他带走玄华,拜託…」否则事情会更难以收拾。
「真、真是!我为何要听你的话…可恶!」偏偏却拒绝不了对方的请求,咬着牙将人撑起一同往大雨中走,瞬间落在头上的倾盆大雨像冰柱刺进脑中,彻底叫人头皮发麻,让他更加担心师九如的身体。
「先说好,不准你轻举妄动!还有…别想要我再离开你一步!」打定主意守护,死命抓着对方的腰与手。
「策马…」
滂沱的雨势稍稍模煳了众人的视线,却没有人敢掉以轻心,就怕一个闪失,就逆转了局面。而仓库里的火光照亮了码头边的夜海,红色的火在海面上摇曳生姿,形成冰雨与烈焰相互吞噬的景象。
「圣阎罗,别以为你伤害了人,还可以安然离开。」确认了伤员都安然离开仓库,九祸将注意力拉回居于弱势却份外棘手的人身上。
「哈!如果妳们想看到的不是师九如身上的伤口,而是她头上的枪孔,我也无所谓。」将枪抵在玄华的太阳穴旁,圣阎罗气势凌人地指示下属去开车,对束手无策的众人弯起胜利的微笑后,却对眼前团结的画面感到不悦,口中吐出了讽刺。
「…倒是没想到妳们竟然会乖乖听师九如的话,真不懂妳们为何要这样护着他?他明明就只是个懦弱又没用的傢伙。」而从以前,这个人的身边就一直如此…
「因为他是师九如,所以值得!」眨了眨流入眼中涩苦的雨水,策马简直不敢相信圣阎罗以前是师九如的朋友,他丝毫没打开心胸去认识师九如这个人!师九如根本就只是个固执又任性的笨蛋啊!
「圣阎罗…无论如何,到此为止,回头吧!」沉重的开口,藏着一丝丝的请求。
「…你们果真是姐弟,竟讲了一模一样的话…」咬牙切齿地瞪向相似的脸,怀中的人似乎快失去意识,他很想知道玄华听到自己的弟弟说出同样的话,会是什么反应,欣慰?还是同病相怜呢?
「…回头?笑话!在场的谁回得了过去?被你们得知一切的我还有退路吗?所以,我只能想尽办法得到一切了!」斜眼瞥着车子逐渐驶近,圣阎罗露出笑意,他知道,他还有机会…
就在众人焦点都在圣阎罗身上,嗜杀者悄悄拖着伤躯跑向将要靠近的车子,如果他能趁机拦截,或许还能扭转情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