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睡、不、着───
耳边传来彷若协奏般此起彼落的鼾鸣，不时还插入阵阵磨牙声伴唱着，是一曲扰人清梦的恶梦。
缓缓张开充斥血丝的双眼，放空的神情在呆滞中夹杂一丝恼怒，手一伸便使力推开压在自己肚子上的不明物体，
接着坐起身远离摆在自己脸边的脚掌，眼神涣散地瞄了周遭一圈。
为什么这群人睡姿这么差！！！
跟自己该隔四五个身躯的人边滚边睡翻到了他的旁边，躺在他旁边的人睡到后来把脚放在他的脸边，
一群人像是围着他吵架，手脚在他的身上穿梭交叠。
朝天打了个大哈欠，斜瞪着窗外已微露的曦光，看来今天他是不用睡了，几乎没什么机会和一群人睡通舖，
没想到睡起来这么痛苦。他独寝时睡姿也不太好，总是抱着小美翻来滚去不然就贴着冰凉凉的墙壁蜷曲着，
和师九如同寝后，也曾有几日不太习惯，师九如则是个睡着就跟入定一样，动也不动的睡美人状态，
所以他也想过师九如应该也为了适应自己不良的蠕动而难眠过几日吧。
后来他就被训练的精良，抱着师九如也不至于动得夸张了…
策马的脸倏然更沉几分，只因为想起前一日师九如在车上的笑言，可恶…还真一语中的。
「啧、算了，睡不着起床来去尿尿好了。」
克难起身，小心翼翼穿越一具具睡得跟死猪没两样的同学们，虽然他实际上很想干脆就踩着他们的脸通过。
悄悄关上门，在空无一人只余几盏弱火的走廊上伸着懒腰，轻快的鸟鸣与林叶的脆响在空荡间显得明晰，
连鼻息间的空气都格外清爽，令策马倍感舒畅、愉悦。
循着印象中的记忆，边揉着酸涩的眼睛，在转弯那一瞬间发现了意外的人，策马稳住气息立即退了两步，贴着墙面有些疑惑。
为什么大清早他会在那里？
一句句似是争辩的语句在静谧间更是突兀，那种焦躁的反应还是第一次从对方的口中吐出。
「我说过，不要再打来了！不管你说几次，我都不想听！」
策马压着墙角微露半张脸，偷瞄着那人结束电话后懊恼却失落的卸甲之态，在灰濛的天明之前，紧揪着髮丝闭眉深锁，犹如一头受伤的野兽。
没想到他也会露出那样的表情，难道他开学之后诡异的沉默不寻常，全因电话那头的人？
「是谁！」狠厉的目光在察觉动静的剎那又披回了荆棘，散发着刺人的怒意。
身子颤了下，轻吐一口气，便坦荡荡走出转角：「是我，谁叫你一大清早挡在往厕所的路上。」反正，他现在已不畏对方任何的攻击。
「哼…挺伶牙俐齿的嘛。」展现一贯不屑的傲慢气息，嗜杀者在内心盘算着昨天接到的讯息，一股未能发洩的怒火正在拳头蕴酿。
望着嗜杀者的动作，策马只是撇撇嘴：「想打架？我很乐意奉陪，但不是现在。」
「之前激动的人竟然这么冷静，真使人疑惑。」审视的目光浏览着对方无惧无怒的神情，令人莫名不满。
「因为策马天下已非昔日…」有些得意的翘首握臂，但随即正经以待：「三个月后一对一单挑，如何？」
那之后如果出什么问题，就不会影响到…
「哼…看来你是真又被师九如驯服…呵，就这么想维护他的名声？」听懂了策马天下暗藏在话后的真相，嗜杀者嗤之以鼻：「真伟大的情操…愚蠢！」。
唔，被识破了…算了，这样也好，以后他就不用演那种憋一肚子气的假戏。
「一句话，敢不敢！」
「哼，我为什么要配合你？明明就只是个手下败将。」不以为然的一笑，眼神尽是藐视。
「话说的真大声，既然如此何不等三个月？你也没损失。而且，这次的败者未必然是我。」
「哈，真是听到天大的笑话，就凭你？」
「三个月，绰绰有余。」他现在可是有偷偷在请小飞侠训练的！
不想再谈，嗜杀者起步离开，当与策马擦身之际，留下了狠厉的耳语：「没兴趣，当我失去耐性，谁也阻止不了我。」
回过身，策马忍不住问了一句话：「…当初那场车祸你为什么要帮师九如？」
这个疑问一直在他心中挥之不去，如果曾有个契机，也许…这个人…曾想要改变吧？
脚程迟疑了下，又立即踏出：「…哼，你以为呢？」
旭日的光辉透窗洒入，照射在嗜杀者的背影上，虽想传递出一丝温暖，却只能任着离去的人缓缓步进黑暗，呈现极端的两个世界。
那一刻，谁也没料到两人将被捲进阴谋的漩涡中。
一早用完餐，师生们便聚集在离旅馆不远处的森林区外头，许多学生兴奋的抽籤排队，
其中却夹杂着一丝闷闷不乐的异象，还有老师们一个个面色凝重安排着活动的进行。
送走一组组往不同路线而去的爱班学生，师九如微微地敛閤一双睫羽，无声感受着四周质疑与盯梢的目光，
那种明显的敌意，已经让一些天性敏锐的爱班学生，发现一丝不对劲而产生焦躁，
他却只能安抚着学生们去享受他们该有的毕业旅行。
「唉…」
「才刚来就听见你在嘆气，怎么了？」肩膀被拍了下，转头入眼的是挂着两轮黑眼圈的策马天下。
「…没事，你没睡好吗？」
看得出师九如根本是强颜欢笑，策马拧眉再问：「真的没事吗？」
「嗯，身体没问题吧？早餐有好好吃吗？等下的活动是需要耗费精神与体力的。」
「那为何这般心事重重？」又想转移话题，当他还那么好骗吗！
眨眨大眼，露出惯用的无辜表情：「有吗？」
忍住想一拳挥过去的冲动，没得睡已经让他有些心浮气躁，师九如刻意想隐藏心事的举动更让他肝火上身。
「你我相处也有一段时日，策马天下自认对你有相当的瞭解，你瞒得过我吗？」
凝视着对方略带埋怨的神色，师九如陷入沉默，黯掩的目光全因发生了某件事，使得教师们在早餐前曾被召集开会，
最糟糕的是嫌疑目标全指向了爱班，基于保护学生的立场，他暂时压下了事态，更不想破坏学生们快乐的毕业旅行，
但风声却难免流窜在众人之间。
「师九如，我问你，你就这么不信任我吗？」望着对方的反应，大概猜得出师九如的压力从何而出，只是单纯不希望自己忧心。
但他希望能帮上师九如一些忙，即使只有一点点。
「绝无此事，只是…」他信任策马，也相信爱班的学生，即使外面的人用异样眼光来看待『爱班』与生俱来被冠上的坏学生包袱。
无可奈何地一嘆，右手抓起师九如的掌心，试图传递一些心情：「你若不愿说，我也不勉强，不过策马天下要向你声明一点…」。
「什么？」轻轻握住对方的手，师九如顿觉心头轻松不少。
「师九如的事，策马天下绝不会坐视不管！」坚定的眼神丝毫不动摇，深深印记在对方的心底。
湛蓝眼眸微怔，随即瞇成一道漂亮的弯度，不能言喻的喜悦犹如阵阵暖流解除了他满身的紧绷，更给他前进不畏难关的力量。
「策马、谢谢你，师九如也保证，若有需要你之处，绝不隐瞒。」
「嗯。」
悄悄圈拢的手，正是无坚不摧的温柔。
有时候，你不得不去相信，所谓的注定。
一滴滴晶灿的水花晕染衣衫，黏腻的触感紧紧贴附着身躯。
轻吐着几口气，体力虽不算差，但经歷长时间的爬坡，还是让他施力点不同的两脚，逐渐感到有些吃力。
「嗜杀者，你不要自顾自的往前走！」
不过三月中，艳阳已经灿烂的让人有些受不了，拉起衣襟随意地往脸上抹着，只为了让汗水别再掉落。
离策马天下约五尺远的人停住脚步，一脸嫌恶的回过头：「不要跟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