策马天下无视鱼晚儿夸张的反应,只是静静站在餐桌前,浏览了食物一遭,椅子拉开了一半又推回去,
接着垮下有些红肿的双眼,如游魂般飘浮地朝客厅走去。
「我不饿,你们慢慢吃吧。」
「喂!宅马,我好不容易做一桌好菜慰劳你,你居然不吃?!就算我做得没九如老师好吃,你也该赏个脸吧!」
从椅子跳起,她可是特地多煮了一些菜耶。
策马天下停住,缓缓转过身,冷冷丢下两字,就爬上沙发蜷缩着。
「…不吃!」就像是赌气一般。
汲无踪惊骇地倾身一边,望着鱼晚儿脸上风云变色,青红皂白转换一轮,然后拿起准备给策马天下的碗,
去饭锅里挖了一大勺白饭,接着弄了像小山一般的菜料,狰狞的咬牙不停地搅和着,最后转向自己面露已龟裂的笑容,口气阴寒。
「病阿叔,我说什么你都会去做吧?」
可恶,你们情侣吵架关我屁事,来打扰我跟病阿叔的甜蜜时光就算了,还嫌弃我姑奶奶的饭菜,不吃是吧?偏偏吃撑你!
「嗯、嗯!」乖巧地点点头,他家晚儿抓狂起来可是很恐怖的…
「那就给那个不吃饭的人一个教训,在我家岂有饭煮好却不吃的道理,架住他!」恶狠狠地指着宅马,鱼晚儿犹如青脸鬼母。
「好…」呜,他家晚儿好可怕喔,策马天下你惹错人了。
汲无踪走到策马天下身边,虽然同情他一脸黯淡失魂的可怜样,但是他还不敢忤逆抓狂的晚儿所下的指令。
「小飞侠,你干嘛?!」勐然从肩背被人箝制住双臂,策马天下一脸愕然。
「冒犯了,请忍耐。」无可奈何的对策马天下摇头。
「宅、马──我想你一定很饿了,只是不好意思开金口吃东西,我鱼晚儿特地来服务你,
请放松不要挣扎让我服务吧,很快就过去了。」
鱼晚儿居高临下、一脸贼笑地瞪着策马天下,但抓着汤匙的力道却显示着潜藏的怒气。
「不要闹了,我说我不要吃…唔、唔、唔!」
一个汤匙就这么塞进策马天下的嘴里,鱼晚儿不停地再补上,汲无踪则是偏过头露出哀悼的神情。
「快吃啊!快吃啊!你怎么还不快吃!乖~吞下去~不可以浪费食物和我的心意喔!」
喔呵呵!吃撑你!吃炸你!赏你口饭看你还敢不敢!
注视着策马天下快被食物塞到翻白眼,汲无踪有些心软地劝说。
「晚儿,不要太过了…」很可怜啊…
「好啦…宅马,我们是担心你这样淋雨会感冒,你也多少吃一下才有体力,不要摆出一张死人脸。」
停下灌食的行为,有些嘆息的望着策马天下困难地吞嚥完食物后,边喘边咳的模样。
「…没事。」对方放软态度,简直是吃定他吃软不吃硬的个性。
「你跟九如老师之间发生什么事吗?」探查着策马天下一瞬变化的表情,果然跟她所臆测的相去不远。
「不关你们的事。」提起师九如,策马天下又垮下脸,撇头不理。
「好!不关我们的事,算我们白关心了!那我要打电话叫九如老师把你这匹欠揍的蠢马领回去!」
气死人了,好心被雷亲,关心被马踢啦!
「不要叫他来!不要!…不然我走!」反应剧烈地弹起,彷彿又要情绪崩溃的策马天下,一副快哭的急着要离开。
「停─!…你们两个都冷静下来,策马天下你继续留下来,没有人要赶你走,我们也不会跟师九如说你在这里,
你就安心的住下来,有什么问题等你情绪稳定后,再来慢慢谈。」
赶紧插入两人之间一触即发的对峙,汲无踪觉得头很痛,他并不习惯排解纷争。
「…抱歉,打扰你们了。」明白自己的态度不对,偏偏自己又无处可去,寄人篱下只好安份些。
「是朋友,就不需要说抱歉,安心休息吧。」拍拍策马天下的肩,一边向着鱼晚儿皱眉示意。
「快把饭吃完,然后去洗碗,我不留不做事的人。……病阿叔你的床就给宅马睡吧。」
知道自己太躁进,鱼晚儿只好压下性子,用爱心来对待惊惶的小马儿。
「好,我会多准备一份棉被。」
「多准备一份做什么?」有些疑惑。
「我要打地铺?」
「我叫你把床给宅马睡,然后你来跟我睡啦!」
没好气的笑看汲无踪一愣之后脸红的反应,都不知道被自己压倒几次了,还这么纯情!
「晚儿,这不太好…」在外人面前…
「又不是没睡过,病阿叔你害羞什么啦!…」逗汲无踪是她的乐趣,鱼晚儿窃笑地扑向前闹着。
闷不作声地低下头,有一口没一口的把饭硬塞进嘴里,饭并不难吃,只是口味重了点,
因为师九如煮得比较清淡,吃久了他也习惯了…
不对!他干嘛还继续想师九如?要不是师九如,现在他也没必要在这里看这对笨蛋情侣放闪光…
心口微微地疼着,为什么连离开都觉得无所适从,明明是再也回不去的记忆,却还是佔满了思绪,
难道师九如伤害自己还不够深吗?他究竟是怎么了?
他讨厌这样的自己…
囧、囧、囧
揉了揉有些干涩还泛着血丝的眼睛,师九如望着桌上的空白考卷忍不住嘆气,今天开始是期末考了,
但是班上却出现缺考的人。
策马天下…
那一晚,他在原地痛苦了许久,紧握的拳头是对自己的责备与对策马天下的心疼,情绪却也抑止不住的低落,
策马天下误解了他的意思,难道他的付出与关心看起来如此虚假吗?难道策马天下真认为自己不值得他人用心对待吗?
他承认,他一开始是刻意接近策马天下,他一直以为那一晚的少年因为自己的过失可能过世了,
事后他找遍了附近所有的医院,问了附近所有可能的蛛丝马迹,但那名少年就像人间蒸发一般,
怎么也找不到下落,让他沮丧自责了好一段时间。
所以当他在班级名单上看到那张躺在血泊里似曾相识、略有增长的脸,那心里的激动是说不出的感谢,
感谢上天没有带走这条美好的生命,那是师九如一辈子都无法弥补的罪过,
因此他非常积极的想了解这名少年后来的所有一切,发现车祸造成了策马天下的自卑与孤僻,让他更加的愧疚自责。
这个世界何其美好,如果将目光都放在黑暗与痛楚上,会错过许多值得的人事物,
更容易忽略追求美好生活的目标与动力,进而失去了更多人生的乐趣。
的确,他是怀着愧疚的念头而一心想弥补策马天下,但当他慢慢地发现了策马天下的各种面貌,
率性、俏皮、侠义、善良…等令人赞赏的风情,连他自己都没有发觉逐步陷入爱情之中。
等到察觉,他早就不再是弥补的心态,而是想好好拥有、疼惜、协助策马天下不断地向前走,陪伴着他一步步的成长茁壮,
他头一次感觉到若有个人能偕同着自己走过人生的每一刻,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情。
但越是与策马天下靠得更近,那始终藏在心里的真相越说不出口,尤其听见策马天下露出恨意的言语,
让他想坦诚的勇气又缩回了喉头,如果说了,他是否就会直接失去策马天下?
想到这里,每每想坦白的心情便日復一日纠结着他,他不想对策马天下隐瞒,却只能不断地藏到心深处。
他该明白,越想握住些什么,其实越留不住任何事物。
于是他松开了双手,不再挣扎的追了出去,不论是否可能会失去策马天下,他都不应该让对方深陷在痛苦的漩涡,
那就失去了当初相遇的意义。
在大雨中穿越了几条街,来回的问着路人,在冰寒的夜里唿喊着对方的名字,
冷冰冰的雨并没有停住师九如追寻的脚步,就算他也早已全身溼透,望着如同那夜闪烁在街上的灯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