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真是一匹被师九如驯养的蠢马。
爱是什么?师九如所谓的爱,只是一种空口白话。
他只需要恨,只有恨才是他的一切。
所以践踏虚妄脆弱的爱,会产生一种无与伦比的快感。
策马天下步行的速度变快,尤其在发现嗜杀者之后,垮下来的脸只剩视而不见的冷落,
虽答应师九如不再妄动干戈,但前提当然是对方不来找碴。
「会被师九如骑的马,果然废。」意有所指的隐射,夹带着戏嚯的恶意。
忍耐、忍耐,什么都没听到,一切都是幻觉。
策马天下加紧离去的脚步,却在对方说的下一句话,乍然停住。
「不知道这样淫秽的师生恋传出去,可以将师九如的教师生涯毁到什么地步?」
满意地望着对方带着怒意转过身来,正好印证他的猜测。
「胡说些什么,你到底想怎样!」他不该天真以为嗜杀者是怕了师九如而收敛行为,原来都只是伺机而动的假相。
「哈哈…真不懂师九如哪里好,让你这般护他。」靠在窗边的身子站起正对着策马天下。
「他的好,你自然不会懂!」看着嗜杀者一步步接近,策马天下蓄势以待。
「哼,被他缠了那么多年,我一点也不想懂。」面露厌恶,嫌憎之相毫不掩饰。
「你跟师九如认识?」有些讶异,师九如这几天未曾提起,难怪他会知道自己的伤是嗜杀者造成。
「哼,不想再提,你该注意的是别的事。」再度挑起不怀好意的笑颜,策马天下顿时防备加深。
「我不会让你伤害师九如!」意志坚定,眼神没有丝毫动摇与惧色。
「好感人的爱,但破坏你们口中脆弱不堪的爱,就是我的乐趣…」
语方毕,身形便勐然向前冲,朝策马天下的脸挥出直拳,策马天下已有准备的俐落闪开,
却再下一妙被狠扫的腿势,迅捷的踹上残疾的足部,整个人失去平衡跌落在地。
「呃…」
策马天下整个人趴倒在地,身后被嗜杀者半跪的重量给压着,一手被对方往后扳住无法动弹,面容因头髮被拉扯着而上仰。
「你这废腿,是因为车祸造成的对吧。」轻轻在耳边响起的是平稳无波的声调,却让策马天下一整个毛骨悚然。
「你一定很想知道是谁撞你的,是谁害你变成一个残废,让你一生抬不起头,一生都要在别人悲悯与耻笑的眼光里渡过。」
愈发残虐的笑声迴盪在策马天下不停挣扎的身形上。
「放开我!嗜杀者!」刺耳的话一句句践踏着他仅存的理智,被勐烈撕开的过往再度令他晕眩。
「我就好心的告诉你…你的腿,就是我辗断的!」丢下一颗轰开策马天下理智的炸弹,深埋在心中的恨意骤然爆开。
「你!!!──」
策马天下用力转过脸,充满愤恨的眼神直直瞪着嗜杀者,就像要用目光将对方杀穿千百洞,使嗜杀者笑得更是张狂。
「这眼神真好!真想叫师九如来看看!」
用力一扯策马天下的髮丝,让他激烈摆动的身体因疼痛一瞬紧绷无法挣扎,满意他因不适而扭曲的表情,再下一帖重药。
「但是撞你、抛下你的人,是师、九、如。」刻意的一字字贴近耳边唸出,彷彿要让对方跌至谷底粉身碎骨才觉得快活。
策马天下双眸撑得大大,那一夜的冰冷与剧痛重新蔓延回身上,冷得他难以开口、痛得他无法言语,
残缺不全的记忆犹如再度凑合,拼成一幕血淋淋的画面,叫他震惊的不能接受。
「…骗、骗人…」方才勐爆的气势一瞬熄灭殆尽,虚软的低吟从地面夹缝中吐出微薄的绝望。
「我何必骗你?你自己去问师九如便知,不然你觉得他为何刻意接近你?爱班那么多他口中需要拯救的人,
他何需如此在意你这个残废?因为他愧疚啊。」
言语就似一把利刃,狠狠地刺进策马天下受伤的心灵,剖出一道道的鲜血淋漓的痕迹,彷彿要挖空所有的心肉,才肯罢休。
策马天下难受的闭上眼,却产生了那一夜漆黑的世界,冰凉的雨水无情泼洒在他的脸上,
身体里储蓄的热血却不断流出,四肢骸骨就像被撞散,连移动手指的力气都没有,就连唿吸都感到万般疼痛,
彷彿只要停下十分辛苦的喘息,他将再也没有睁开眼的机会,所以他恐惧害怕的努力要使自己清醒。
因为雨夜的视线已昏暗,唯独剩下撞到他的车子灯光映照着左前方,接着听到熟悉的嗓音在自己面前焦急的唿唤,
对方遮住了打得他眼疼痛的雨水,一句句迫切的叫唤是这般似曾相识的令人眷恋,让他曾以为是路过救他之人的声音,
现在却清明的像要记起些什么,在即将到来的绝望疼痛前一刻,他奋力撑开疲惫的双眼,车灯方向倏地转向自己,
于是这个剎那画面一亮,他终于看清楚眼前是师九如心急担忧的脸孔。
什么东西随着脚骨碎裂的记忆一起迸裂,内心所有的温度急速冷却,冷得他忍不住想发颤,
他的心僵硬地如冰块剧烈砸在地面,碎得扭曲不成形,只剩融化成水的现实滑下他的眼角,怎么也无法停止。
「策马天下!」焦急的唿唤就如同那一夜的嗓音,现在听进策马天下耳里,却是疼痛得不能唿吸。
不…不要…
「迟了一步的感觉很差吧,哈。」刻意伸手撑起策马天下的下巴,将身下人懊丧的神情让师九如看得更清楚。
「放开他,嗜杀者!」师九如呈现少见的肃穆怒容,口气也变得十分强硬。
「你看到他仇恨的眼神了吗?我讨厌你口口声声说爱,我偏要让你看一个终身活在仇恨之中的人是怎样,
让你看看你们之间的爱是何等的不堪一击。」
松手放开颓然趴伏于地的策马天下,嗜杀者开怀地望着两个人的失常,他会非常期待接下来发生的一切,
非常期待不切实际的爱成了飘渺云烟,消失不见。
掌紧紧握成拳,看着嗜杀者笑得猖狂离去,师九如皱眉沉嘆,便赶紧蹲下身查看策马天下的情况。
「策马天…」
「不要碰我!!」惊弓之鸟般的瑟缩与抗拒的吼叫,震得师九如欲扶持的手,停在两人之间。
在他来到迴廊之前,他不知道嗜杀者对策马天下做了什么、说了什么,看到策马天下痛苦不堪的面容,
他的心头狠狠拧着,根本无暇思考嗜杀者所说的仇恨是什么意思。
强烈的不安,浮上师九如绷紧的胸口。
「…抱歉,快要上课了,我先走了,有什么事回家再说吧…」
微微压抑住混乱的情绪,策马天下爬起身,没有正视师九如一眼便转身离去。
师九如伫足原地,并没有像往常一般随后跟上,他望着策马天下略为疲惫的身影竟是喉头一紧,
想开口却再度闭合,只因那骤然而起的无形墙垣隔绝了咫尺里的两人,随着对方的步伐,拉开的距离也越来越长。
「策马天下…」
冬日的阳光,其实冷得让人瑟缩。
一台宝蓝色的车子驶进地下停车场,车门打开映入眼帘的是一袭蓝色毛衣环着纯白围巾的人,
虽然开了门却没有要下车的意思,只是熄火停靠在椅座上,面容带着一丝沉重。
通常因为自己公务繁多,所以下课后大多是策马天下来到办公室等自己处理完一起下班,
虽然更多时候是他以肚子饿或赶着回家看卡通的名义要求自己早点回家,即使自己真脱不了身,
策马天下打算先回家也会到办公室支会自己一声,但今天发生这般不寻常,
所以一到放学时间便先到教室外面等待策马天下,却听到鱼晚儿说策马天下在体育课结束后便拿着东西翘课离开。
这一路开车回家,他才好不容易屏除杂思与浮躁的静下心来,思索着前前后后的众多巧合,
每想通一个点,心便再沉了几分,尤其是策马天下突来的变化,最有可能造成的原因,想必是跟自己一直说不出口的事有关…
师九如,你总是该面对的…
微微吐了口气,跨出车门并锁好车子,迈步往两人的家回去,越是接近、心跳越趋急促不定,在扭开门把的那刻,
他甚至可以感觉到自己轻轻颤抖着,在心里缓缓安抚自己些许,进门后又是一如往常的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