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光瑶觉得他真是败给蓝曦臣了。
他分明已经撩拨到这份上,蓝曦臣却仍一副无知无觉的模样,若说蓝曦臣是在装模作样金光瑶是打死也不信的,可蓝曦臣好歹活了几十年光景,竟分明是情智未开,宛如稚子。
金光瑶有些挫败,又有点欣喜。
若蓝曦臣不这般迟钝,怕是在感情一事上也就不再是一片空白了罢。
蓝曦臣十分仔细地吃完了那碗面,发觉金光瑶神色有些微妙,不由迷惘道:“怎么了?”
金光瑶咬了一口手中的鸡蛋,含糊道:“没事,只是没想到泽芜君也如此不拘小节而已。”
蓝曦臣一时莫名,道:“同你自然不必讲究这些,我们从前不也”
金光瑶一怔,这才知道蓝曦臣竟一直将他摆在这般亲近的位置,只是他曾经总觉得与蓝曦臣距离太远,从不曾提过如此出格的要求罢了。
金光瑶兀自思索着吃完了那颗鸡蛋,蓝曦臣起身道:“走罢。”
金光瑶抬眸看他,不解道:“去哪?”
蓝曦臣哭笑不得地看回去,道:“连自己的冠礼都忘了吗?”
金光瑶懵了一瞬,轻声重复了一遍:“冠礼?”
蓝曦臣道:“你今日及冠,自然该要举行冠礼的。”
金光瑶思索了片刻,心道,前世及冠那日,他在做什么?
是在为怎样被兰陵金氏承认而煞费苦心,还是在聂明玦手下摸爬滚打?金光瑶早已记不清了。
自从母亲过世后,再无人为金光瑶庆过生辰。
他两世的人生轨迹在前十四年几乎完全重合,唯一的不同之处在于,上一世十四岁的金光瑶,没有遇到蓝曦臣。
金光瑶忽然觉得眼眶有些酸,他从不自怨自艾,可此时也不禁心生怅然。
“蓝曦臣。”金光瑶低喃道:“若我早点遇见你”
“罢了。”金光瑶顿了顿,抬头露出个灿然的微笑来,不同于曾经斯文讨喜的假笑,真实得几乎晃了蓝曦臣的眼。
他轻声道:“幸好,如今也不迟了。”
☆、第二十九章
蓝曦臣为金光瑶取的字简单直白,并没有什么优美的词汇,也没有什么深刻的典故,只有简简单单的两个字——
“……予安。”
金光瑶轻声念着,仿佛要将这两个字在唇齿间细细咀嚼一番,每一个字都咬得缓慢且清楚,目光中有片刻的迷离。
蓝曦臣正拿着个白玉头冠为他束发,笑道:“我想了许久,世人取字大多包含了对及冠之人的期望,劝勉或是告诫,那都是长辈对后辈做的事情。”
他将金光瑶的头发盘成一个髻,轻轻将发冠固定上去,转到金光瑶身前,微微俯身,唇边含笑,眸色却是郑重的。
他道:“我既算不得长辈,便用不得这些,今日为你取字,算是承诺。”
予安予安,便是予你安好的意思。
金光瑶一时竟说不出话来,可许是就因为这短暂的口不能言,心底一直压着的东西就如雪山将崩一般,顷刻间便能呼啸着灭了顶。
金光瑶有一瞬间几乎有冲上去拥抱亲吻蓝曦臣的冲动。
都是男人,面对心悦之人这种一本正经又无意识地撩拨,是个人都按捺不住,金光瑶丝毫不觉得自己这般想法有什么问题,却仍然没有动。
——蓝启仁那虎视眈眈宛如带了冰碴子的目光已经在他身上搜寻好几圈了。
说来心痛,蓝启仁他老人家被自己的两个侄子和魏无羡气了半辈子,好不容易找到个乖巧听话又孝顺聪颖的弟子,方找到点颐养天年的乐趣,就被金光瑶这真实身份砸了个晕头转向。
他老人家险些当场厥过去,自金光瑶回来后就再没见过他,金光瑶曾试图上门请罪,从天际破晓一直等到太阳落山,蓝启仁连面都没露一个。
这还多亏了蓝启仁这些年被魏无羡磨得性子好了不少,若是放在从前,怕是金光瑶刚回来就要挨顿戒鞭伺候,再扫地出门了。
金光瑶本以为蓝启仁大抵再不会认他,却没想到蓝曦臣不知用了什么法子,竟在冠礼这日把蓝启仁请来做了正宾。
蓝启仁冷哼一声,看着金光瑶时仍是副气不打一处来的恼怒,分明是嫌弃又不情愿的模样,却还是跟着把整个冠礼的流程走了下来。
姑苏蓝氏的礼仪向来是极为严苛的,冠礼这样正式的场合礼节自然十分繁琐,一套流程走下来就是几个时辰,蓝启仁却好像不知道累一般,虎视眈眈地盯着金光瑶的一举一动,好像就盼着他出错,好让他找个由头揪出来一般。
然而金光瑶其人,只要他想,再复杂繁琐的礼节都能做到无懈可击,叫人从头到脚挑不出一丝错来,把蓝启仁憋闷得不行。
冠礼结束后,金光瑶去给蓝启仁敬茶。
蓝启仁气哼哼地看了他一眼,偏过头去把他当透明人。
金光瑶也不觉得尴尬,脸上的笑容不但没收起来,反而更盛了几分,道:“多谢先生今日屈尊前来,弟子敬先生。”
“谁是你先生?”蓝启仁冷冷地瞥了他一眼,道:“少在这里同我油腔滑调。”
“先生对我教导良多。”金光瑶略略敛了笑,声音里含了三分郑重七分诚恳,轻声道:“我知道先生对过往难以释怀,可我从小就没得过良师指导,凡事只能自己摸索,心中最渴望的莫过于能有个如先生一般的人教导我,不管先生怎么想,我是认了您为先生的。”
蓝启仁顿了顿,金光瑶巧舌如簧,三分都能说成十分,但凡他想与人修好,就没有不成的时候,这一番话说得真情实意,连蓝启仁冰雕般冷硬地表情都化开一些,神色缓了缓,在众人的注视下冷哼了一声,却还是接过了金光瑶手中的茶。
魏无羡目瞪口呆,看向蓝忘机的目光仿佛写满了:这也行?
他一向被蓝启仁横眉竖目惯了,向来只有气人的本事,这么多年也每每都是把蓝启仁气个倒仰就被蓝启仁单方面不欢而散,从没想过他老人家竟是个几句肉麻话就能哄好的主。
魏无羡深刻的反思了一下自己,觉得若要他像金光瑶一般会说好听话,确实有点困难。
这念头在他脑中一闪而过,就被他抛到了九霄云外,金光瑶这冠礼持续了太长时间,金光瑶和蓝曦臣一唱一和地倒是不觉得无聊,他在一旁看着却觉得无趣得紧,此时一见金光瑶开始敬茶,拉着蓝忘机便准备开溜。
所谓仪式,也只有真正想要借此纪念什么的人,才觉得有意义,也有生趣。
譬如蓝曦臣,也譬如金光瑶。
给蓝启仁敬完茶后,金光瑶又给蓝氏诸位长老都敬了一遍茶,礼数周全,面面俱到,蓝氏长老中有人隐约听说了最近的风言风语,可到了这副情景,便也不能再多说什么。
待金光瑶礼数周全、仪表端方地做完了所有事,和蓝曦臣回了寒室后,先前冠礼上听到蓝曦臣那番话时的冲动不但没有过去,反而在他完美无缺地压抑后,更加迫不及待地冒出头来。
金光瑶心念电转,关上房门,看向蓝曦臣道:“今日多谢泽芜君了。”
蓝曦臣蹙了蹙眉,泽芜君这三字在他听来本就生疏,不知为什么,此情此景下从金光瑶口中吐出,那音调那语气,无不令他觉得别扭。
他略略想了想,开口道:“泽芜君这称谓听来生疏,我见魏公子向来都唤忘机蓝湛,阿瑶,往后你便如这般,叫我蓝涣可好?”
金光瑶挑了挑唇角,似是要笑,却并未笑出来,他轻声道:“魏婴和蓝二公子是道侣,所以能直呼其名,可是泽芜君,我们又是什么关系呢?”
蓝曦臣一怔,一时间竟觉得哑口无言。
类似的问题蓝忘机也曾问过,只是那时聂怀桑那边的情况正紧急,蓝曦臣无暇多想,事后便就这么稀里糊涂地揭过去了,此时被金光瑶再次提及,再加上这些天蓝曦臣终于察觉到两人之间气氛微妙的改变,他不由得慎重思考起这个问题来。
金光瑶于他而言是什么人?金光瑶在蓝曦臣心中的份量自不必提,可这份量代表着什么?是亲人?是友人?还是后辈?
蓝曦臣摇了摇头,总觉得这些都差了些什么。
然而不等他想出个所以然来,金光瑶先打断了他,蓝曦臣抬眸望去,便见金光瑶不知何时斟满了一个茶杯,道:“先不提这些,今日泽芜君肯为我加冠,还不曾好好谢过,我敬你一杯。”
蓝曦臣不知他打得什么算盘,心乱如麻地接了杯子,举杯一饮而尽,甚至未曾注意到那杯子里的不是茶,而是酒。
等他意识到哪里不对的时候,已经不受控制得一头撞上了门框。
蓝曦臣揉了揉自己泛红的额头,目光怨念的盯住撞了他额头的罪魁祸首,金光瑶却一把扯住他抹额的带子,迫得蓝曦臣低下头,不管不顾地吻了上去。
清浅雅致的檀香扑面而来,蓝曦臣仿佛一瞬间静止了,金光瑶闭上眼,轻轻喟叹了一声。
作者有话要说: 不舍得完结,哭辽
☆、第三十章
唇齿间的厮磨柔软又缠绵,蓝曦臣却仿佛僵成了一块木头,直挺挺硬梆梆地往那一杵,仿佛金光瑶吻的不是个有血有肉的大活人,而是一座木雕。
然而对于蓝曦臣这般大煞风景的反应,金光瑶并未觉得气恼,反而有些窃喜——蓝曦臣虽然没有回应,但也没有抗拒。
起码没有和上次一样,捂着衣领大谈非礼勿视。
于是金光瑶松开了蓝曦臣的抹额,换作手臂勾住蓝曦臣的脖子,加深了这个吻。
直到蓝曦臣的呼吸渐渐凌乱,金光瑶才稍稍退开——自己也颇为气喘吁吁,眼睛却紧紧地盯着蓝曦臣,不放过他面部一丝一毫的反应。
只见蓝曦臣呆立了半晌,脸上并没有如金光瑶最坏的预想中那般厌恶的神色,而是慢慢抬起手,用指尖碰了碰自己的唇,然后在金光瑶目瞪口呆的注视下,伸出舌尖,在金光瑶的唇方才辗转过的地方,轻快的舔了一下。
金光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