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合欢悲

分卷阅读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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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王居逸悬着的心终于放下。

    刚睡下不久,忽而一阵心痛袭来。陈瑛挣扎着坐起来,觉得光亮得刺眼。他记得自己明明吹熄了灯,为什么灯还是亮着?他无暇去管,掀开被子下床,跌跌撞撞地走去倒水喝。

    他正撑着桌沿,捂着胸口喘着,忽然余光瞥见房间一角有一个人影。

    “谁?”他定了定神,低声问道。

    无人应答。

    他抬起头,看见了一个无比熟悉的身影。那人神色悲戚,正一动不动地看着他。

    “令书……”他鼻子一酸,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一般。他低下头胡乱地抹泪。一定是自己眼花了。他想。

    “你怎么还是这样叫人担心。”那人走过来,站在他身边。“你瘦了好多。”

    “思君成疾,药石无医。”陈瑛眼里泛着点点泪光。

    “对不起,我食言了…”陆子籍抱歉地说道。

    “你食言得还少吗?为什么就不能守信一次呢?为什么就不能回来呢…”陈瑛听得又气又悲,他捂着胸口,愤恨地望着陆子籍,唇齿间溢出几个字:“那你为何不跑…我知道的,你肯定是去找朱颐了。”

    “罪魁祸首死于我的剑下,我也算不负天下苍生。”

    “可你负了我…你的心里只有苍生!”陈瑛想给他一拳,却想起来他已经不是人了。

    “我不敢负你半分。”陆子籍把陈瑛拥在怀里。他望着陈瑛憔悴的病容,心疼万分。“你的命是我救的,你不许这么早死。”

    “混账…”陈瑛骂道。听了这话又是几分委屈,心里闷疼得难受。他一头撞进陆子籍怀里,“令书…我不是什么忠义之人,我活到今天就是为了报仇,为了养大陈烨,我在人世仅有的一点好、一点留恋,全都给了你…你想甩了我,门都没有。”

    “我这次不从门里走。”陆子籍想开个玩笑缓和一下气氛。

    “你要走了吗……”显然他的玩笑并没有起作用。

    “我不能在人世久留了。”

    “恨我吗?”

    “怎么会恨你,爱你都还来不及。”

    “真的吗?”

    “千真万确,不然我魂飞魄散!”

    陈瑛急得要去捂他的嘴,却被抱得更紧。

    “我跟着你一路回来,你这个样子着实让我心疼…”陆子籍在陈瑛耳边低吟道,“荷包里的鸳鸯扣是我娘让我给媳妇的,我想我就是死了,也要跟我媳妇拿过的东西死在一起,谁知我媳妇真的来找我了。”

    陈瑛眼里噙着泪,在他怀里抬起头望着他。

    陆子籍仍旧笑得像个无赖。他把陈瑛的碎发拢好,“别忘了我。”

    陈瑛多么希望这一刻永远静止,或者自己这副病躯就此烟消云散了也好啊,总之不要让陆子籍消失。可忽然间陈瑛手上一松,陆子籍就不见了。

    灯还亮着。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陆子籍怀抱的温暖感觉还没散去,手上攥着的袍衫质感是那么真实,他不敢相信。

    陈瑛猛地打开门,寒风呼啸着冲进来,夹杂着纷纷扬扬的雪,吹得油灯的火苗簌簌跳动着。外面一片银装素裹,什么都没有。

    他颤抖着手,拭去嘴角的血迹。

    作者有话要说:

    玻璃渣里找糖吃:)麾下是专门用来称呼将领的,所以江晚风知道陈瑛的身份(但不确切知道是谁),陈瑛也知道他知道…啊bbb

    第10章 伤逝

    陈瑛原本就生着病,又吹了冷风,结果当晚便发起高烧,早上强撑着起来洗漱,饭还没吃就又栽倒在床上。半夏和流萤在一旁伺候着,刘岭进来看见半夏端着药碗为难的样子,笑了笑:“我来吧。”

    “多谢刘总卫。”半夏侧身让路,刘岭走了过去坐在陈瑛床边。

    “他以前为了不喝药就装睡。”刘岭回忆起陈瑛小时候的模样,只觉得更心疼。这一番话倒是缓解了众人焦虑的情绪,半夏和流萤都掩口轻笑起来。刘岭把陈瑛扶起来,让他靠在自己怀里,接过药碗把药汁强灌进他嘴里。陈瑛昏昏沉沉睡着,或许根本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慢点儿…别呛着…”半夏轻轻提醒了一句。

    黑漆一般的药汁悉数灌了进去,陈瑛根本就没有反应,像是倒进了没有生命的容器里一样。刘岭看着他,红了眼眶。

    “刘总卫…”

    “哭什么,他还有救。”

    “好。”半夏咬着下唇,欠身行礼道:“有劳刘总卫了。”

    也不知灌了多少药下去,陈瑛醒转过来时看见刘岭坐在一旁打盹,便扯了扯他的袖子。

    “身体不好还这么晚睡,到外面瞎跑什么?”刘岭见他醒了,便扶他靠着养和,嘴上却不停地责备道。

    “昨天夜里已经早早睡下,后来心里难过就起来了,谁知就见着令书了……”陈瑛抬手按着胸口,又是一阵咳嗽,苍白的脸上才有了一丝血色。

    “你枕边放着这个,难怪他会来。”刘岭朝他枕边的荷包扬了扬下巴。“人家常说,留恋人世的鬼魂,最喜欢去找自己生前的物件上附身。”

    陈瑛望着荷包,伸手打开,把里面的物件倒了出来。果真是一个白玉鸳鸯扣。他想起陆子籍的话,望着鸳鸯扣出神,却被刘岭毫不留情揭穿:“七情六欲皆会伤身,费神看那玩意儿干嘛?”

    “在你眼里我就像个深闺怨妇吧?”他把鸳鸯扣放回荷包里,嗤笑道。

    “小陆将军想必不希望看到你这个模样。”

    “我知道……可我总归是治不好的,现在只是勉强吊着一口气罢了。”陈瑛委屈巴巴地看着刘岭,把被子拉上来盖住脸,只露出眼睛,“所以能不能不喝这苦药了?”

    “不能。”

    “求你了,我真的喝不下去。”陈瑛从被里伸出手拽拽他的袖子。

    “你在安平昏睡不醒的那段时间,是最乖巧讨喜的。”刘岭摇摇头表示拒绝这个请求。他把那人滚烫的手从衣袖上拽下来,塞回被子里。“你要是再反抗,我就叫二公子去请太医来看你。”

    “怕了怕了,别让他进来。要叫他知道了,他除了担心以外没有别的用处,又何必呢?”陈瑛缴械投降。

    刘岭把药碗递给他,看他皱着眉头一气饮尽,满意地笑笑,给他递了一杯水。

    “你可不要告诉我,你现在已经很放心把一切都交给二公子。”

    “能撑多久是多久吧。到时候不放心也得放心。”陈瑛露出无奈的神情。“所以先不能让旁人知道我不好,让我把事情打点妥当了再跟他说,我走了以后才不怕陈烨被人欺负了去。”

    “你这样用心良苦,对二公子是极好的,可你自己不是又费心神了么?”

    “那也是没办法的事。”陈瑛耸耸肩。

    “那皇帝那边…”

    “那个老头真是会凑巧,让我因病禁足。要是我最后因病而亡,他最高兴不过了。”陈瑛嘲弄似的笑道。

    “这么多年我看着你长大,你就没有叫人省心的时候。”刘岭皱眉道。

    “怎么跟个老妈子似的,就会数落我。”陈瑛偏过头去咳嗽了几声。

    “还不许我做大哥的数落几句了?你平日里可是没少打陈烨。”刘岭一挑眉,不屑道。

    “我是为了管教他!万一我真有个什么好歹,他如何能当大任?”

    “你难道早就知道…?”刘岭怀疑道。

    “我知道什么?”陈瑛装傻充愣。

    “没事,我走了。”刘岭摇摇头,起身要走。

    “大哥,”陈瑛伸手抓住他的衣带,“声音嘶哑:“替我照顾陈烨,他还年轻,以后肯定会遇到不少麻烦…这可能是我最后一次求你了。”

    “我哪次没有答应你?”刘岭坐在他床边,按着他的手。“你这要强好胜的性子不知什么时候能改改。”刘岭无奈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