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楼的房间不大,却很亮堂,通风也好,推开窗户,草地上的景致瞬间就拉近了。和以往不同,刘警官特意将和星儿会面的地方选在了她的房间,也就是严明掉下去的地方。
“让我和星儿,说说话吧,英孚。”刘警官趴在窗台上,设想严明就在自己眼前的话,该怎么推,他才会倒下去。
英孚翘着二郎腿,坐在窗边的摇椅上,抽着烟,仿佛一个看透了一切的老人家。
“我今天要见的人,不是你,是星儿。”
“见她做什么?问和我一样的问题吗?我那两个左右手去哪儿呢,最近的冰箱杀人事件是不是她在后面搞得鬼?”英孚漫不经心的问道,身体随着摇椅一上一下,一上一下。对于刘警官此行的目的,他清楚的很。
刘警官伸长了手臂,比划了两下,不能确定严明倒地的样子,所以也不好确定如果严明真的是被推下去的,该使多大的力气,他忽略了一个关键的问题是,猝不及防的袭击,根本不需要多大的力气。
“那晚,严明从这里掉下去的时候,你们房间里就真的没有一个人知道吗?”
“那晚?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刘警官的突然提问并没有让英孚露陷。
“好吧,当我没说。”刘警官回过头来,扫视了一遍,刷着白墙的房间,配着白色的窗帘和枕头,被子,好像真的到了一家医院似的,只是不常见到输液和打针,而病院里的病人的眼神多数呆滞,无神,除此之外便没有其他的病症。
“大家好歹也认识了这么久,你真的打算就让我这么空手而归吗?”刘警官踩住英孚的摇椅,让他停止了晃动,省的自己看的头晕。
被人限制自由,向来都不是英孚所喜欢的,他微微蹙眉,让刘警官有话直说。
该说的,该问的,刘警官早就问过,只是他觉得英孚并没有在说实话。而且从英孚身上,他感受不到了在地下室里初见时的报复欲望,相反,他总是一脸轻松,好像很享受。
“猫和老鼠的游戏你好像玩的很开心?”
“谁是猫,谁是老鼠?”英孚笑笑,食指指向刘警官,“老鼠指的是你吗?”
“不用废话了,”刘警官双手按在摇椅上,盯着英孚的双眼,除了游戏的意味什么也看不到。
“刘警官,你知道吗?在猫和老鼠的游戏里,人们总以为老鼠在被耍的团团转,反过来看,怎么又不会是老鼠在耍着猫玩呢?”
英孚的话值得玩味,只是同一张脸,看上去都是女孩子,乖戾和文静形成了强烈的饭菜,刘警官看着英孚总觉得自己就是在看星儿,谁是谁,他又怎么能分的清楚呢?
“在地下室你答应过我的话,恐怕早就忘得一干二净了吧?”
“我,我没忘。”刘警官心里一慌,他当然知道英孚指的是什么。
“那请问一下,现在进展怎么样?”
落在摇椅上的脚松开,不用英孚出什么力气,刘警官就失去了战斗力。
是他不该说那种大话,还当着那么多记者的面,就在外面的大门口承诺会以一个父亲的身份去还那些受伤害的孩子们公道。出了这么大的漏洞,这恐怕才是他多年以来,一直未能晋升的原因,以为自己有多正义,想把事情处理的多光明正大,伟人称赞,怀着一颗刚从军校毕业心,做事却和王凡一样,马马虎虎,总是做不好。
连日来,冰箱杀人事件,警察局事件,加上他家里的假冰箱事件,让他心有余而力不足。上级的命令固然重要,作为执行官的他,仍然有权利去派遣底下的人继续帮助星儿事件里的受害者,但他并没有这么做。
英孚重新晃动摇椅,用半开玩笑似的语气问道,“哦,不好意思说出口是吗?”
窗外吹来的冷风冲散刘警官脸上的热气,他捋起袖子,走到窗户边,背对着英孚,不知该如何做出解释。
理想和现实的差别总叫人挫败。
“这事,我会放在心上的,等以后有时间了,我一定会再好好善后。”该做出的解释,刘警官终究不能逃避。
摇椅的震动压着地板发出的吱呀吱呀的响声,英孚似乎很享受这样的气氛,不紧不慢的问刘警官那个等是要等到什么时候?
刘警官差点脱口而出等你自首的时候,而英孚淡定自如的样子,倒像和刘警官的身份掉了个位置,他更像是审讯的警察,而刘警官倒像是嫌疑犯。
“我不能承诺你时间,冰箱连环杀人事件破案的时间,我无法确认。”
英孚向来对警察没好感,刘警官也不算是例外,只是他身上偶尔的诚实让英孚没有那么讨厌。在得知李杨和王凡故意送错冰箱到刘警官家中吓唬他的事后,他还严厉批评了两人。不该因为刘警官没做到他承诺的事而教训他,虽然他是有错,并不是大错,何况还是意料之中的事。
刘警官擦了把脸上的汗,在和英孚的对峙中他仍然找不到漏洞。
“我现在有话要问星儿,你让星儿出来跟我说话。”刘警官不放弃。
“她要不要出来,不是我说了算的。”
“你让她出来。”想来想去,刘警官还是只能从星儿那里寻找突破口。
英孚停下摇椅,冷冷说道,“如果我不呢?”
“那就只能对你不客气呢!”刘警官用他一贯的审问犯人的口吻说话,双手撑在扶手上,试图给英孚制造压力。
这样的招数对英孚来说简直就是小孩子的游戏,他笑笑,“那就不客气呗。”
“别以为我真的不会动下你?”
“精神病又是人格分裂,你怎么动我?”
英孚一下子就戳中了重点,仰起的下巴好像在说该害怕的那个人是刘警官而不是他。
而不管刘警官怎么做都无法占据主动,这在他多年的警察工作里都是少见的。
吃准了法律套路的英孚,根本不会被刘警官唬到。
刘警官又气又恼正想着该怎么做好。
大头从门缝探出头来,加入了两个人的对话中。
“来,请你抽根烟。”大头将夹在衣服胸前的圆珠笔抽了出来,用食指和中指夹着,递给刘警官。
“哦,不用了,谢谢。”刘警官略微慌张,对于精神病人的处理方式他还不是很熟悉。
大头又抽出另一支蓝色的圆珠笔,“不喜欢?要不要试一下蓝瓶的芙蓉王。”
英孚饶有兴趣的看着前一秒还挺严肃的刘警官被逼近的大头一点点往后退。
"不用了,"刘警官勉强挤出微笑。
"我还有别的牌子的,别客气啦,我们院长说了来者都是客。"大头迅速走到床头边拿起一双铁筷子问刘警官要不要尝尝驼骆牌的香烟。
"谢了,我不爱抽烟,"刘警官摸了下口袋里的香烟。
大头把两支圆珠笔和两双筷子齐齐举到刘警官眼前,不肯轻易放过他。
在一旁看得差不多的英孚以医院不准抽烟为由替刘警官脱身。
但大头怎么都不肯离开房间,缠着刘警官让他陪着他。
再找不到机会和英孚说话的刘警官无奈只能先回去。
"下次还要来,我请你抽烟!"大头靠在门边冲着离去的刘警官大喊。
刘警官连头也没回就走了。
"看见他那慌张的神情吗?"大头乐呵的趴在窗台上看着刘警官。
英孚从摇椅上站了起来,将大头扔在床边的筷子拾起,放回桌上的杯子里,收起了之前面对刘警官时的轻松表情。
“怎么了,老大,那家伙惹你不高兴了?”
“是你。”英孚抽起杯子旁边被大头当作香烟的圆珠笔扔向他。
英孚和刘警官打过交道的次数不算少了,今天只不过换了个场地聊天,脱离了会议室里监控,时间又比以往久了些,大头不免有些担心,所以才闯了进来,搅了两人的谈话。
“要是被他发现你是故意的,后面有多麻烦,你知道吗?”
“我的演技这么棒,怎么会呢?”大头装傻子装了好几年了,自认为没有什么破绽,额头前挨的这一下圆珠笔攻击算是白被打了。
英孚向来谨慎,再细小的东西也不会被他忽略,更不会小看警察的能力,尽管他在以往的对战中从未输过。可他要做的事情是容不得输,一输便可能再翻不了身。
“下次你要是再这么莽撞,就给我从这里滚出去。”
“可是——”
大头还想要再辩解些什么,英孚一个眼神叫他整个人都冻住了,不要做多余的事情,这是英英孚常说的,他一直记得,但总忍不住想要为英孚做点什么。
只要星儿不出现,就没有任何危险可言,英孚再次强调这点。
精神病院门口,刘警官对大头的出现确实起了疑问。看上去很自然,但他警察的直觉总是喜欢多加猜忌,连从三楼病房出来后,看到过道上的病人都感觉他们用全身的细胞在注视着自己,令刘警官浑身不自在,好像闯入了什么不该闯入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