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地狱
"凭我愿意和你和星儿共同进退。 "严明一个跨步,箍住英孚的左手,抢过美术刀。
手腕上被手术刀划过,血顺着手指一滴滴往下流。
"严明,你? "刘警官惊讶极了。
英孚伸出藏在背后的右手,手腕上血汩汩而流。
"什么,你们?快,医护人员。 "刘警官朝对讲机不断重复。
刘警官,先等一下。严明右手扶着滴血的左手,看着嘴唇苍白的英孚。
"死,并不能解决一切。而且我知道星儿并不想死 "。严明在医院见过太多的死亡了,尤其在精神病患者的世界里,生不如死的案例太多,但严明知道,死亡不是解决问题的唯一办法。
"她不是不想,而是不敢。反正被你们抓住了,要不就是处心积虑让星儿想起过去的事,要不就是在牢里度过余生,和死又有什么区别了? "
"你以为死有多可怕吗?像你我一样在手腕上划一刀就解决了事? "严明抬起手,鲜血顺着手腕染红了衣袖。
"你错了,我见过了太多的死亡。死真的很简单,一点都不难。相反,活着要比这辛苦的多,比起死亡来说,有时候,活着反而更需要勇气。 "英孚看着严明手腕上的血,沉默了。
"还记得星儿的爷爷奶奶吗? "严明想起了星儿爷爷奶奶的故事。
"和爷爷奶奶的生活,那是她这辈子最开心的日子。 "
"有一年,爷爷为了给星儿摘挂在书上的风筝,摔了下来。 "
"那傻瓜,哭了一天一夜,差点就瞎了,饭也不吃,水也不喝的。 "
"她以为都是自己的错,才害的爷爷受伤。但是爷爷并没有怪她,还让她答应自己一个约定,你知道是什么吗? "
英孚想起了星儿梦里爷爷奶奶的记忆里那一段,星儿答应爷爷会好好活下去。
"只有像她那种幼稚的人,才会相信死去的人说的话。 "
“不只是这样”
有一次,周六下午3点,严明因为一个病人,来的晚了。天台上的晾衣架下并没有那个熟悉的背影。
星儿站在天台屋顶的边缘,一动不动,看上去不太对劲。严明慢慢靠近。
"你好。 "星儿发现背后的严明,微微点了点头。
"哦,你好。 "严明差点就脱口而出星儿, "你在这里干什么呢?小姐。 "
"太热了,吹吹风。 "星儿笑了笑。
"是这样啊,吓我一跳。 "
"本来是我想着要不要跳下去,死了就一了百了了。 "严明被星儿的话吓到。
"后来,想想,我不能这么做 "。听到星儿说不想死,严明就放心了。
"小时候,我犯了错,差点害死我爷爷。 "星儿看着医院楼下的小花园,穿着病号服的老人,小孩,男人,女人,散步,在凉亭休息,谈笑什么,过着属于他们的人生,并不悲伤。
"我答应过爷爷,如果他们不在了,一个人也要好好活着。而且。。。 "严明站在原地没有敢动,等着星儿说完。
"而且,我想活下去。 "星儿转过身,阳光直射在她的苍白的脸庞上,无声的笑着,两只眼睛刚好躲进了阴影中,却叫人看不清是否在哭。那一刻,严明哭了。
"如果爷爷奶奶不在了,你一个人,要好好的爱惜自己,如果你自己都不爱惜你自己,就不会有人爱你。要按时吃饭,要振作,好好玩,好好生活,不管多么困难,所有伤心难过的事情总会过去,外面的世界还很多,很多,星儿没去看。怎么能轻易就去死了?。 "严明一字不漏的复述着星儿曾在天台上对严明说过的爷爷的话。
"她并不只是胆小,她只是在珍惜,珍惜和爷爷的诺言,珍惜活下去的机会,更重要的是,"。严明含着泪,继续说, "她想要活下去。 "
"真的,我亲口听到她说过,我想活下去。你应该也听到过吧? "严明想起星儿说这话的时候,自己的心像被针扎一样难受,现在想起来,针好像又往心口扎了一遍,刺痛着。
星儿做的每一件事,说的每一句话,英孚都知道。
"我觉得,某种程度上来说,她甚至比你更加勇敢。 "
"是吗? "英孚轻蔑的反问道。
"那个伪装是你的面具女跟星儿说要杀了那些畜生,星儿没有听我的话,乖乖顺从,她在反抗。并没有被环境和面具女吓到,没有被那些故事新闻吓到,她还是在坚持的她的观点。她说,我们不能因为别人的错误,傷害自己。 "
"那些软弱到的人只能通过伤害自己的亲生孩子来获得快感。一旦杀人,凭自己的意愿,无法控制自己,去伤害别人,为所欲为,你就会变得和他们一样软弱。 我觉得星儿说的没错,从始至终,她也一直坚持自己的主张,并没有被假扮你的我们所改变,她长大了,坚强了。 "
"那是她不记得小时候的事,才这么说。 "英孚说话渐渐有些吃力。
"让你就让她记起来。她已经不是过去那个小姑娘了。她有权利了解自己的过去。 "
英孚没有说话。室外的雷声滚滚,让人不由的一颤,地下室的气温变得越来越低。割腕的伤口如果没有侵泡在水里,伤口不大的情况下,最长能撑1个小时,现在的情况不好说。严明担心时间拖的太久,星儿会失血过多,出现什么意外。
"自从她救出那个女孩儿,她失忆的情况更加严重了,不断重复的自责自己,常常拿着那本心灵着陆法的书傻傻的不停的练习。你我都知道那一点用都没有。看着她一个人蹲在天台哭,我真的很难过,难道你不会难过吗? "英孚很意外原来还有人和自己一样在乎星儿。
"英孚,你听我说,按照我们国家现在的法律,如果之前的杀人犯罪都是你做的,星儿小姐有很大的可能会被送去强制医疗,如果她能克服心理障碍,不再患有多重人格的病症,还是有可能回归到正常的社会生活中去的。 "刘警官忍不住插一句。和严明一样担心,时间拖的太久了,英孚会流血过多。
这么多年了,星儿的成长,还有在别墅事件,地下室事件里的表现,英孚都是看在眼里的。也许,正如严明所说,星儿比自己勇敢。
"还有那么多受到近亲犯罪和性侵的孩子,怎么办? "英孚问刘警官。
"只要是报了案的,我们一定全力保护这些孩子,想办法不让他们回到家中。 "刘警官回答。
"那些没报案的就不管了吗? "英孚冷笑道。
"如果受害者自己都不肯报案,周围的亲朋好友视若无睹,我们的确无从下手。不过正想你说的,近亲犯罪和性侵,尤其是亲生父亲这种案例,牵制受害者报案的条件太多了,尤其是在封闭落后的山村,更加难以施以援手。我答应你,在你这个案子了解以后,我会跟局里面协商,想办法结合学校,家庭,社会的力量,让更多的受害者意识到自己所受的伤害,鼓励他们站出来。 "
"我可以相信你们警察吗? "
"如果局里面难办,我个人就算是辞了职也会办这个事情。不瞒你说,我也有个女儿,今年刚满14岁,现在,我作为一个父亲和你说,我是绝对不会让我的孩子生活在同龄遭受伤害却无人援助的环境中,那样太叫人伤心了。 "刘警官的眼神迸发出一种炽热的情感,英孚也说不上来是什么,但是就是被感染了。
"英孚,像她这样青少年时期受过创伤的,如果不直面那些伤害,放肆的宣泄出来,结合我们的治疗,永远都好不了,你不可能保护她一辈子。我想要帮她,英孚,相信我,如果你不相信星儿有足够的能力可以保护自己,那么请你相信我,我一直陪在她身边,我会保护她。 "严明的脸和嘴唇,像白纸一样,没有色彩。英孚静静的看着地面的血水的面积被严明手腕上的血不断的扩充着。
"算我求你呢,给她一次机会。让她了解事实的真相,你让她自己做选择好吗? "牛仔裤的膝盖被血水,侵湿,严明跪在地上苦苦哀求着。
"如果她一直无法拥有过去的记忆,感情不能得到宣泄,她永远也走不出那个阴影,她只会一直哭,一直哭。 "严明再也不想看到天台上的那个哭泣的背影。
英孚头贴着墙壁,头好痛,好困,心好累。这么多年以来,自己原本应该在杀了星儿爸爸的那天后就消失的。对星儿来说最可怕的人消失了,她应该就安全了。可是,自己并没有那么做,反而封闭了她的记忆,以为是为了她好。殊不知,她真的比想象中强大了许多,到头来,英孚反倒像是成为了她最大的那个敌人。也许自己真的太把她当小孩子看了。
"刘警官? "
"我在。 "刘警官没想到英孚会点名和自己说话。
"你刚刚说的话,算话吗? "
"哪句话? "刘警官愣了一下,急忙回答, "算,肯定算。我这个人没多大本事,缺点一大堆,还特拧巴,我不能保证能做的多好,但我一定全力去做。 "
刘警官的不停对星儿啰嗦的画面在英孚的脑子里闪过,这个人身上,有种星儿渴望而从没有感受到的父亲的踏实。
"严明。 "
"你说? "
英孚看着严明好一会儿,头一次面对一个比自己还了解星儿的人,此时竟不知道该说什么。
假扮超人保护星儿的日子也该过去了,虽然克服多重人格障碍就意味着克服英孚,也就是英孚会彻底从星儿的世界里消失,本来自己就是为了保护星儿而存在的,只要星儿没事,自己怎么样都无所谓,她的人生,就让她自己决定怎么做吧。
"星儿? "
"谁在叫我? "星儿抱膝蹲着门后,不知道自己呆了多久,周围都是一片黑寂,感受不到时间的流逝。一束光从顶上打下来,一个低沉的男声在叫星儿。
"你准备好了吗? "
"准备什么? "星儿刚说完,身后的那道门悄悄打开了。
“准备去地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