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弦断无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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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娴泽,我没想过你竟是个孬种。”徐凌菲的声音本就清冷,刻意嘲讽的语气,犹如这寒冬的北风一般刀刀带血。“你既然这样轻贱自己,那我何必给你留尊严。想活着是吗?”

    “是。”

    “即便是像狗一样?”

    李娴泽微微一顿,眼神有那么一瞬间的恍惚后清明,咧着染血的嘴角道:“是。”

    “好,”徐凌菲一脚踹在她胸口窝,随后又抬起脚狠狠踩在她的脸上道:“我要你发誓,李家的名誉、地位、财富统统跟你无关。你不过是李家养的一条狗,待风儿的病好了,你就自愿交出李家。否则,此生不得好死,不能好活。”

    “娴泽发誓,今生只做李家的狗,待少爷病好便主动交出李家。若违此誓,不得好死,不能好活。”

    之后的三年,她在那一百棍下,不断重复着这样嗜血的誓言。三年里,她也从未越界,过得连狗的不如。

    李沐风不是很能理解李娴泽所说的话,只是单纯地看着徐凌菲道:“可她明明是人,为什么说她是狗?”

    徐凌菲放下水果盘子,端起那一碗白米粥,舀了一勺放在李沐风嘴边道:“她犯了错,失去了做人的资格,所以便是狗。”

    当然,李沐风也不理解徐凌菲这句话的含义,只是仍是单纯地道:“既然如此,她为什么不叫?”

    徐凌菲停下手中的动作,扭过头,踢了踢李娴泽的身子道:“风儿让你叫两声。”

    李娴泽抬头,眼神里的情绪太过复杂,她看着徐凌菲仍是含笑的面孔,有些苦涩地扯了扯嘴角开口叫了两声:“汪汪。”

    李沐风微微蹙着清秀的眉毛,看着李娴泽很是委屈地道:“你叫的不像。”

    李娴泽干干跪在那里,垂在身侧的手不由地紧紧攥着。最后还是在徐凌菲淡漠的眼神中,无力松开拳头,又叫了两声:“汪汪。”

    “不像。”

    “汪汪。”

    “还是不像。”

    屋外的人不解,为何屋内有狗叫声。屋内的人不解,为何想要活着竟是这般的难。

    而纵使李娴泽有万般的不甘,却也只听到徐凌菲道:“你不要摆出这幅表情,你自己选的路,怪得了谁?受不住了?那就去死啊。”

    多年后的某一日,李娴泽低头看着窝在自己怀中的苏筱曦,开着玩笑道:“筱曦,这个世界真是对我充满了恶意,光是活着就已经耗光我所有力气。不过好在,那时的我挺住了,此刻的我才有机会抱得美人归。”

    她虽然语气轻松,表情不羁,可苏筱曦还是心疼地抬手,抚了抚她的头道:“娴泽,都过去了。”

    那日的最后,徐凌菲在李沐风的床边睡着了,李娴泽活动了下酸麻的膝盖,站起身看着徐凌菲的侧脸,那个她上个世纪求了一辈子都未能见得一面的脸,曾几何时她如此贪恋过的脸,此刻就停在自己面前。

    她含笑看着徐凌菲,眼里流露出深深的孺慕之情,随后抬手打横抱起她,将她抱回了她的卧室。替她盖好了被子后,李娴泽自己下了二楼,拐进一个杂物间。杂物间不大,里面堆满了积了厚厚一层灰尘的杂物,透过一个小小的窗户,射下几缕阳光。

    这个地下室就是李娴泽在李家的一小块属于她自己的天地。她侧卧在地板上,右手枕着头,刚一闭上眼睛,便看见徐凌菲冷漠的面孔,听见她冷冷的声音道:“你该死了。”、“那你就去死啊。”该是怎样的仇恨呢?会让一位母亲对自己的女儿说出这样的话。

    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李娴泽猛地睁开眼睛,才能勉强吸入一口气,她苦涩地扯了扯嘴角,抬起右手将手背盖在眼睛上,她只是很想问一问:“自己活着,当真这般天理难容吗?”

    第20章 曾经的抱负

    后来,李娴泽还是窝在杂物间里昏昏沉沉地睡着了。这一次,她梦到了她这辈子碰都不想再碰一下的那段过往。

    那个时候的李娴泽是李权忠宠爱的女儿是李氏集团的千金,对于李家黑帮的事情听都未听说过。那时候的她也是L市一级警校的优秀学员,有着崇高的理想和光明的未来。彼时,她对一位前辈很是向往,每每看到他潇洒利落的身影时,她都会对于做一名人民警察这件事越发坚定。

    其实,上一世的经历,留给她最大的人生真谛便是,人性本恶,在任何一种人际交往中切记:浅尝辄止,像一名君子一般,保持着适当距离,不多也不少,互不干涉,点到为止。

    可人性太过复杂,她也晓得这一点,有些该来的缘分逃不开的纠葛,她也着实无力抵挡。后来的种种,也让她更加清晰了自己的无能和那种不甘的无可奈何。

    某一日,那名前辈将一份资料丢到她面前,她疑惑地打开后,才发现满满的七十二页纸张上记载的都是她的父亲李权忠的罪责。她满脸不可置信,她一直以为自己的父亲最多不过是个斤斤计较的生意人,可当她抬头看着那个前辈时,得到的却是肯定的回答。

    可即便如此,警方却苦于没有证据无法捉拿李权忠归案。所以,他们与李娴泽做了一笔交易,作为留在警局的条件,前辈要她劝说李权忠自首。

    于是,李娴泽这名“优秀的人民警察”亲手将她的父亲送进了局子。彼时的她站在李权忠面前,大义凛然的样子现在回想起来,她自己都觉得嘲讽。那时她说:“爸,做个好人吧。李家,娴泽会撑起来的。爸,你晓不晓得,善恶终有报这个道理,有些错终是要承担的。爸,娴泽相信您是个顶天立地的男人,娴泽等您回家。”

    后来,她自然是没能等回李权忠。她每每回想起李权忠最后看着她时,脸上了然又坦荡、欣慰又遗憾的表情时,都觉得自己蠢到了极点。

    李娴泽猛然转醒,直直坐起身子,半晌才从梦境中脱离出来,她恍然抹了一把脸,才惊觉自己哭了。而枕在她头下的右臂,衣袖已经湿了一大片。她定定坐在原地许久,久到杨雄章来敲门,才站起身来。而这段时间她对自己做了怎样的心理建设,没有人知晓。同样的,她又是如何说服自己继续撑下去的,也没人知晓。她就这样如往常一般地走出去,走向她该去的地方。

    轿车里,李娴泽闭目养神,昨晚的那一觉睡得她此时筋疲力尽。头痛欲裂。

    而陈宇坐在一旁,看着手里的文件道:“少主,您吩咐的已经查到了。当年,先生坐的警车突然爆了胎,车上一共坐着四个人,除了先生外,分别是王维金、赵旭东、孙智德。在他们一同等待新车到来的时候,这辆车就被刘傲冥劫了。”

    李娴泽在听到王维金的名字时就已经睁开了眼睛,听陈宇讲完后,她淡淡开口道:“把这三个人的底细调查一下,我要最详细的信息。另外,查一查他们与刘傲冥的关系。”

    “少主是怀疑”未等陈宇说完,李娴泽便打断道:“还有多久到酒店?”

    “还有二十分钟。”

    “我睡一会儿,到了叫我。”

    “是。”陈宇适时地闭了嘴,那些少主不想让他知道的,他也会察言观色地不去多问。

    “娴泽啊,你小小年纪就有这般气魄实属不易,我张某跟你做生意,痛快。”

    李娴泽浅浅一笑,也看不出多开心,只是得体地道:“张老板过奖了。能与您这样头脑清晰、商机敏锐的人合作是晚辈的福分。”

    “难得啊,你还能如此谦逊,来,这杯张某敬你。”

    李娴泽端起酒杯,微低于张老板的酒杯,碰了一下后开口道:“不敢,晚辈敬您。”随后抬手,一口饮尽。

    酒过三巡,李娴泽突然接到徐凌菲的电话,让她马上回来。放下电话,李娴泽手里端着一瓶白酒,站起身来浅浅一笑,淡淡道:“抱歉各位。家中有事,娴泽怕是要失陪了。在这儿,娴泽先给各位赔罪了,改日定会安排个更大的。”语毕,抬手将一瓶白酒灌下。站在一旁的王彪眼看着她生生灌了一整瓶白酒,不由地跟着胃疼,她本就没吃什么东西,此时胃里定是火烧火燎的。可再看李娴泽,跟没事儿人一样,稳稳地走出了包厢。

    李家一楼的客厅内被放置了一张大圆桌,桌子上罗列着各种美味佳肴。徐凌菲几乎把能请来的大厨都请到了自己家中,更是带着李沐风一起陪同。而宴请的这位既不是某个市的黑帮老大,也不是商圈的哪位大佬,更不是政界的高权人物,而是李沐风的私人医生胡佳琳和她的女儿寒素衣。

    彼时胡佳琳的丈夫寒孔是李权忠的得力助手,而就在那场变故中,寒孔为了李家被刘傲冥的人杀了,徐凌菲一直都觉得对不住胡佳琳,一回到L市便将她接到自己家中,并自愿担负了寒素衣读大学的所有费用。而寒素衣继承了母亲的基因,偏偏对医学情有独钟,此刻是L市著名医科大学的研究生。

    饭桌上,李沐风一直表现的很是乖巧,不哭不闹乖乖吃饭。吃着吃着不知怎么就想起了李娴泽这条“狗”来,于是非要吵着让她过来。就这样,李娴泽被徐凌菲一个电话从郊区的酒局中叫了回来。

    作者有话要说:  那个。。。原谅我今天才看到很多回复,谢谢留言的朋友们的支持第一次写文,还请多指教

    第21章 不过一顿饭而已

    待李娴泽赶回家里时,徐凌菲、李沐风、胡佳琳正围在一起有说有笑,而在一旁安静坐着的寒素衣,反倒显得与此刻的气氛格格不入。

    李娴泽站的规矩,微微颔首道:“夫人、少爷、胡医生,寒姑娘。”

    徐凌菲也不看她只是冷冷道:“滚过来倒酒。”

    “是。”李娴泽应了一声后,脱下西装,将衬衫袖口的扣子解开,又向上挽了挽,快步过去,拿过桌子上的红酒。她先为徐凌菲倒了一杯,又转身为徐凌菲左侧的胡佳琳倒了一杯,李沐风现在的状况不能喝酒,于是李娴泽最后绕到了寒素衣身边,正打算往她面前的杯子里倒酒时,却被寒素衣挡下。

    寒素衣将手盖在杯口,声音有些清冷地道:“不必了,我自己来吧。”

    李娴泽拿着红酒,笑得很是和善地道:“寒姑娘不用客气。”

    可寒素衣并没有将手拿开,而是声音又冷了几分道:“我说,不用了。”

    “素衣,”一旁的胡佳琳嗔怪地唤了她一声,接着打着圆场道:“素衣跟娴泽是同辈,不用这么拘谨了,就让她自己倒吧”。

    “李娴泽,”徐凌菲看着她,脸色已经很不好看了,随后开口冷冷道:“跪下。”

    李娴泽闻言身子一顿,也只是一顿,很快便直直跪在寒素衣面前,低着头不再说话。

    徐凌菲此话一出,寒素衣也吃了一惊,她虽然因为上一世的种种与这一世的种种对李娴泽不算有好感,可也确实没有要为难她的意思。为何会这样?寒素衣不解地微微蹙着眉,正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却听到徐凌菲冷冷的声音响起道:“滚过来。”

    李娴泽自知她这是在叫自己,于是膝行过去,未来得及放下的红酒还捧在自己手里。

    而徐凌菲冷眼看着李娴泽跪在了自己面前,眼神轻蔑地瞥了她一眼后道:“废物。”然后,抬手一把拿过她手里的酒瓶,眼睛都没眨一下地“砰”的一声敲在她头上。

    酒瓶受到外力的撞击而碎开,李娴泽额头涌出的鲜血比洒了的红酒还要多,最后还嫌不够地染红了她大半边脸,顺着下颚滴滴落下。

    看着一地的狼藉,胡佳琳很是无奈地叹了口气。不同于寒素衣住在大学宿舍,胡佳琳这段时间一直住在李家,或许是随着岁月的洗礼冲淡了一些伤痛;也或许是因为这些年她亲眼见证了李家对李娴泽的态度和每年初一的那场血祭,最初的那些仇恨似乎不再那么浓烈了。

    其实,最让她不忍的,不过是这些年无论徐凌菲如何苛责李娴泽,这个孩子都一言不发地统统接受了。有些恶毒的诅咒在她一个外人看来都很令人难过了,那个孩子该是如何说服自己平静接受来自至亲的这些仇恨呢?

    她有些不忍地拉起李娴泽道:“凌菲,不过是吃一顿饭而已,你又折腾她做什么?况且风儿还在呢。”

    胡佳琳的话音刚落,李沐风的情绪突然变化了。他不知何时拿起了切牛排的刀,这把刀的价格都要小一千,讲究在为了不会损失肉汁,刀刃比一般的刀要锋利得多。

    此时,李沐风拿着这把刀不停地挥动,脸上是狠厉的表情,嘴里支支吾吾地不知在喊些什么。而徐凌菲的一颗心都随着李沐风的动作而提到了嗓子眼,她生怕他用那把刀伤了自己,情急之下,徒手去夺。

    李娴泽在徐凌菲身后见她抬手去夺刀,不由地微微皱眉,这种情况下徐凌菲很难不受伤,她想都没想,抢先一步上前,抬腿利落地踢掉了李沐风手里的刀。

    李娴泽的动作太过干脆,惊得徐凌菲愣了半晌。待徐凌菲晃过神儿来时,李沐风握着自己的右手,脸上的表情痛苦,身子颤抖不停。看着此时的李沐风,徐凌菲心中猛的一疼,转头恨恨地看了李娴泽一眼,抬腿一脚过去,正踹在她胃部。

    李娴泽被这一脚踹得直直退后了好几步,脚下虚浮一个不稳倒在地上,随后猛地吐出一口鲜血。

    彼时,她刚空腹灌了一整瓶白酒,胃里本就不舒服,而一番折腾后,李娴泽现在只觉得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她想将那些不安分的酒精吐出来,然而只是徒劳地一口接着一口地呕着鲜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