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剑三同人)再逢少年时

分卷阅读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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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幸季恒是个孺子可教的好苗子,即使一开始不得要领,后来也就慢慢有了长进,谢桢只知道惊异于他飞速的变化,完全没有往别人身上想过。

    四菜一汤,外加一碗汤药,谢桢吃饱喝足便赖在季恒怀里昏昏欲睡,午后阳光和暖,季恒环着他的腰胯按照大夫嘱咐的那样慢慢的帮他按揉伤处。

    本是一个同以往一样的闲暇午觉,只是在谢桢快要合眼睡去的时候,窗棂上忽得落了一只纯白的信鸽。

    那是杨书涵的鸽子,季恒从见到鸽子的第一眼就变了面色,信鸽脚上的竹筒里塞着一封言简意赅的短信,季恒蹙着眉心将纸张打开,一时间不由自主的屏住了呼吸。

    “怎么了……嗯……季恒?怎么了,你义父的信?上面写得什么?”

    谢桢睡眼惺忪的搂过枕头伏在季恒腿面上开口问询,他的眼力很好,能够看清鸽子腿上的信筒刻了一个小小的代表着长歌门的印记。

    “……义父说,说他,说他……”季恒磕巴半晌,最终将纸张上的字句转化成这样一句不太辛辣的言辞,他咽了口吐沫下意识将纸张团成一团,“他,他要来卧龙坡,说是两天后到……”

    杨书涵已经许久没有与他再联络过,季恒还当自己早已被义父赶出家门,他并非忘恩负义,只是绝不会抛下谢桢。

    他想着日后找个机会去千岛湖给杨书涵磕头认错,不被接受也好,再次被赶出家门也好,他仍旧会像正常的儿女那样,有时间就去叩首,没有时间就寄年礼回去,他打算自己偷偷摸摸的去做这些事情,不让谢桢跟着他操心或者受委屈。

    杨书涵信上的话远没有那么客气,他一字一句的写着要找季将军登门拜会,这个尊称算得上是杨书涵这种文人能说出来的最恶毒的言语了,季恒一边脑仁疼一边还略有庆幸,至少他没有直接冲着谢桢来。

    季恒大概是骨子里还留存着被养父反复用音域困得寸步难行的恐惧,他接到信就坐立难安,既担心杨书涵会不会是欲盖弥彰想要伤及谢桢,又担心谢桢会不会不愿意见这种所谓的名门正派。

    谢桢的困劲消散干净,他倒是饶有趣味的盯着季恒的动作看了一会,等到季恒快把手里那张纸揉碎的时候,他才良心大发的伸手去扯了扯他的衣襟示意他稍安勿躁。

    “你去备个客房,别动弹了,晃得我眼晕……剩下的我来处理……行了,傻着干什么?难不成你想让你义父睡院子里?”

    杨书涵是正八经的世家弟子,起居讲究,谢桢打发季恒去收拾客房就是因为这一点,寻常人打点出来的,恐怕人家连住都不屑于住。

    季恒走后,谢桢披上衣衫杵着木拐慢悠悠的往叶云景的院落走,终点处没有季恒站在那他就一步都不想多挪,约莫走到里叶云景院外还有十几丈的地方,他停住脚步吹了声口哨,俨然就是街边顽童召唤小狗的动静。

    片刻的功夫,叶云景黑着面色大步流星的从院里出来,谢桢一本正经的冲着他眨了眨眼,全无半分戏弄的意味。

    叶云景咬牙切齿的扶着他进屋,他没有直接将谢桢抱起,一是避嫌,二是他知道谢桢那种近乎魔障的自尊心。

    他永远是最了解谢桢的那个人,浴桶里的鹿皮垫子是他备得,季恒那些不能入口的饭菜也是被他冷言冷语的指教出来的,他或许不精于饮食起居的照料,也不懂厨房里的活计,但他足够了解谢桢。

    他在谢桢跟他要权那一刻就体会到了更深一层的用意,他知道他不为什么权势名利,只是为了同季恒证明他谢桢即使半残也不会是个废人。

    他同谢桢和大夫一起向季恒隐瞒了实情,谢桢经脉伤得比想象中严重,且不说日后还能否运功动武,但是腰胯上的伤势就铁定会成为一个顽固的旧伤不停的反复下去。

    即使隐瞒这件事情,季恒也一直愧疚至今,他知道谢桢最是要强,谢桢怕自己日后会成累赘,怕季恒因为愧疚和自责所以心生厌倦也不放弃。

    谢桢所做的一切只是想让季恒清楚这一点,假若有朝一日不愿被拖累,那么大可以潇洒抽身,因为谢桢在逆境前的内心足够强大,不管怎样都会是最初的那个万人之上的鬼面先生。

    叶云景搀扶谢桢进屋,他煮水沏茶,谢桢倚靠在软垫上言辞吝啬的告诉他杨书涵要来,他手上动作一顿,清香的茶水洒了半盏。

    他们面面相觑一刻有余,谢桢先端起温热的茶水一口饮尽,卧龙坡这一仗声势太大,杨书涵也不是什么普通人物,肯定是听说了什么才会匆匆赶来。

    所谓的读书人就是面子重,谢桢都能猜到杨书涵这一行的大致情况,起初是因为养子叛逆而怒气冲冲的不再联系,但又不舍故友遗孤所以总是暗中探查着消息,一得知季恒坠落悬崖险象环生便绷不住情绪,立刻就杀来找他这个罪魁祸首来理论。

    也就只有季恒这种心思单纯的觉得杨书涵会向信上所说的那样只冲着自己来,谢桢敢拿叶云景的命根子赌杨书涵肯定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谢桢连着饮了两三盏苦茶,他鲜少生出这种不安的情绪,若是他现在手足健全半点毛病没有,他定会兴致勃勃的会一会这种老古板,可他现在毕竟是这幅模样,杨书涵是长歌门出身,心法双修,想来眼睛也毒得狠,一眼就能看出他现在是个什么德行。

    叶云景给不出什么好主意,他倒是跃跃欲试的想下山去把杨书涵打回千岛湖,但话还没说完就被谢桢泼了一脸茶水。

    “……打也不能打,那总不能我换你的衣服去冒充?”叶云景抹去脸上的水渍眯起一双暗红色的眸子,他现在是真想找个人撒一撒心里的邪火。

    谢桢目光亮了半刻,他仔仔细细端详过叶云景的面颊,而后又颇为嫌弃的移开了目光,像是觉得叶云景这副长相还不配冒充他。

    叶云景气结得呛了一口茶水,但到底是在谢桢那受气受习惯了,只能继续忍辱负重的帮他想辙。

    他们在一起待了小一个时辰,一个靠谱的办法也没有想出来,叶云景揉着额角索性破釜沉舟,他恶狠狠的撂下茶杯,一时将茶台都震出了细密的纹理。

    “那就让他来,敢说半个不字,老子就绑着他看你和季恒拜堂。”

    谢桢简直无可奈何,叶云景跟外人从不讲理,自小就是能动手从来都不动口,他恨铁不成钢的屈指敲了敲叶云景的脑门,修剪整齐的指甲上带着因为气血缺失而至青紫。

    “那是季恒的养父,你来硬得让季恒怎么办?算了,实在不行,实在不行你弄颗山参给我,撑两天应该还是可以的。”

    “不行!!那玩意伤身,你不能吃。”

    叶云景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他就怕谢桢要走逞强这套路,谢桢现在虚不受补,所有的药都是用最温性的,真要吃一口山参,背地里不吐血才怪。

    “伤就伤了,总比让他瞧见他儿子要跟个废人绑在一起强。”

    谢桢最后一句话有些哑,季恒却能听得很清楚,他正站在叶云景的门外想接谢桢回去,武学的长进让他脚步声愈发得轻,屋里两人聊得认真,一时也就没有发现他的到来。

    季恒说不上心里是什么滋味,他早就在谢桢遍体鳞伤的那一刻开始痛恨自己了,这段时日谢桢的艰难他全看在眼里,而刚刚那一席话,更是让他恨不得将自己千刀万剐。

    第20章

    季恒在门外静候到屋内的谢桢与叶云景彻底停止谈话,又过一刻钟左右,他才面色如常的叩响屋门,接他的先生回屋。

    之后的小半日,季恒始终维持的很好,他还是那副紧张于养父到来的无措模样,惹得谢桢哭笑不得的搂着他揉搓了半晌才让他放松下来。

    季恒夜里照常拥着谢桢睡下,第二天他起了个大早,他将迷迷糊糊的谢桢按在床里撒娇似的扑上去亲昵一番,然后趁着谢桢神志不清的功夫找了个理由离开了白龙口。

    季恒去得很急,他骑着白马孤身离营,直奔白龙口附近的驿站,他知道杨书涵总是会将所有事情预留出足够富余的时间,既然信上说两天后登门拜会,那就代表着杨书涵此时此刻肯定已经到了白龙口。

    他要避开谢桢的眼线,就要用最笨的方法,他没有利用恶人谷的探子去查杨书涵到底落脚在什么地方,而是自己一家一家的找过去,他纵马疯跑半日,最终在去成都的官道上找到了许久不见的养父。

    杨书涵还是老样子,衣着一丝不苟,面色沉静如水,季恒气喘吁吁的站在房间正中的空地上,上了年岁的中年人捧着一盏清茶一言不发,只是用目光反复打量着他长开的身形。

    季恒和季铭像又不像,他们是一对在样貌和身材上重合度很高的父子,但季恒要比当年的季铭活泼很多,那是一种属于年轻人的朝气,带着天真、真挚、活泼和人世间一切的美好。

    有那么一瞬间,杨书涵还当季恒还是当年那个在天策府学医的少年,因为他身上几乎没有任何杀伐血气,杨书涵捧茶的手指微微一顿,这同他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他想象中的季恒已经变成了一个善恶不分的粗鄙杀胚。

    季恒紧抿着嘴唇,已经突兀明显的喉结上下滑动片刻,他本是揣着满腹的话语来同养父争辩,可他还是留存着当年的老毛病,杨书涵饱读诗书,他从来都没办法在嘴皮子上讨得半点好处。

    季恒绷着脊背双手紧握成拳,他蓦地冲着杨书涵双膝一弯结结实实的跪去了地上,紧接着就磕了一个掷地有声的响头。

    他放弃了所有言语上的辩解,他的嘴太笨了,说不出谢桢予他的万分之一的好,也讲不清自己那份宁可死也不会放手的决心。

    季恒采用了一个最简单粗暴的方式,他就跪在杨书涵面前,一下接着一下的磕着头,他愧对养父的养育之恩,愧对他的希冀与栽培,但他不能违背自己的本心,他天生就做不成父亲那样保家卫国的大英雄,他的心太小了,家国天下他什么都不要,他只要的他的谢桢。

    细瓷的茶盏在杨书涵掌中呈现出道道细纹,文人抚琴执剑的手也能有千钧力道,他由惊到怒,素来温文尔雅的面上罕见的多了几道狰狞的皱纹。

    他看着季恒长大,最是清楚季恒不愿意下跪的这个毛病,季恒天生的骨头极硬,逢年过节都不愿意下跪给他们叩首行礼,季恒这辈子唯一一次心甘情愿的下跪磕头是在凌烟阁前。

    “你就为了那么个江湖人——好啊,好啊,季恒,你当真是长本事了,你给我来这套,你——”

    杨书涵难以形容心中涌动的那股愤怒到底是源于心疼还是悲凉,他对季恒很好,凡是杨清韶有的东西季恒都一定会有,他甚至会在女儿和季恒之间偏袒季恒几分,他并不是不接受离经叛道的爱情,他只是听见了太多关于谢桢的非议,他无法容忍一个不干不净的败类染指他的养子。

    “先生现在很不好,我不会让您见他,一切错都在我,所有的事情我来担,我请您回去,不要再打扰他。”

    季恒额头已经有明显的青紫了,他撑着木质的地面仰颈抬头,眼睛被地板缝隙里藏着的灰尘刺激得发红,他知道江湖上有关谢桢的言论传得有多难听,叶云景与他不是不管,而是压根就没法管。

    谢桢早年同叶云景对浩气盟和薛掣赶尽杀绝的做法使得他们身上的污名早就洗不掉了,这就是人性中最低劣的一面,占据着多数人的名门正派从不会承认自己的错误,他们无法接受一个与臆想不一样的现实,所以楚婉婉和叶瑜还有那个疯道士,永远都是与天一余孽同流合污的过街老鼠。

    谢桢原本安分的退隐幕后不再生事,可这几年谢桢为了将他扶持上位不惜跑去人前挡下所有的猜疑和嫉恨,白龙口一战之后,即使是恶人谷中也有不少关于谢桢的风言风语,不外乎是说他当真是手段百出,不仅能对老相好睚眦必报,还能顶着叶云景这座靠山将新情人扶到那么高的位置上。

    “先生是我的命,我不管您听见过什么传闻,那些统统都是假的,先生从没有害过我。”

    “没有害过你?!好啊,那我问你,你当年那个年纪,你当年那个年纪他要是不害你,他会那么恬不知耻的——”

    “一厢情愿的是我!从扬州到现在!一厢情愿的是我——!!是我喜欢的先生,和先生无关!先生从来没有,先生他从来都没有——”

    季恒颈间绷起了明显的青筋,他满目赤红的梗着脖子打断了养父尖锐之极的质问,这是他最无法容忍的一点,任何人,包括谢桢在内的任何人都极度在意他的年龄。

    谢桢从没有误导过他,更没有主动引诱他误入歧途,是他对谢桢一见钟情,也是他自愿去追逐谢桢的脚步,他与谢桢初见的那一年,他就已经成熟到可以为自己的所作所为负责,他很清楚在扬州城相遇的那个瞬间他对谢桢心动了,更清楚谢桢就是他这辈子唯一的念想。

    谢桢没有恬不知耻,他在别处听过更肮脏的污言秽语,他始终都不明白这一点为什么会沦为别人的谈资,他只是运气太差与谢桢错开了几年的光阴,但这压根就不是什么能跟廉耻扯得上关系的事情。

    从他们在一起那一刻,谢桢就将所有的主动权都交予他手,谢桢不曾诱拐他做那些情色旖旎的事情,他们之间零星的那几次情事,全是因为他自己心潮澎湃难以把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