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Dean像是彻底变成了另一个人，那不再是骑士们认识的大团长，也不再是Sam认识的哥哥。他如同一具会思考能行动却毫无感情亦不知疼痛的偶人，重复执行着不知谁在他耳边下达的“杀”的命令。
Sam跟在Dean身后追过去，Dean已经接连杀了两个恶魔。地狱骑士的死令恶魔军队的军心溃散，不少恶魔已经抛下皮囊逃走，唯有那些还未死心的依旧不肯离开，但它们最终的下场也只是死在Dean的刀下。
有恶魔撞向Sam，Dean本能地想扑过去杀了它，但它还未完全靠近Sam身边，就被卷入Sam周围响着轻微爆裂声的空气中，嘶叫着、痛苦地消散。而Sam，每当有恶魔在他周遭消失，他都能察觉到自己体内的力量再次变得更加强大。那股力量仿佛就是靠着消灭其他恶魔来壮大自己，或许那些恶魔并非消失，而是被他的这股力量彻底吞噬。
Sam走近Dean，在他又杀死一个恶魔之后伸手拉住他。Dean回头不带感情地看了Sam一眼，这个陌生的眼神让Sam感到一阵心悸，他有些紧张，心脏突然跳得很快。这个Dean好似根本不认识他，对他的呼唤与劝阻完全无动于衷。
“Dean!”Sam不死心地又大声叫了一声Dean的名字，用力将他拉向自己。浑身是伤的Dean根本拉扯不过Sam，他被Sam拉进怀里，挣扎了一会儿，突然深吸一口气，将鼻尖凑向Sam的耳根。
Dean的主动偎近让Sam吃了一惊，他顺势搂紧Dean的腰，半拖半抱地将他带离战场中心。其间仍有不死心地恶魔向他们扑来，Dean仿佛对此有所感应似的，每当这个时候他都会在Sam怀里挣扎着想要冲过去杀死恶魔。
但恶魔无法靠近他们。
它们都被Sam的力量吞噬。
Sam伸手抚摸了一下Dean满是汗水与血的脸，掌心瞬间也沾染了血迹。Dean身上的血迹也蹭到了Sam的衣服上，但Sam丝毫不以为意，他依旧叫着Dean的名字，希望能借此唤回他哥--至少让这个陌生的Dean离开。
Dean似乎也很困惑，他总是有意无意嗅着Sam身上的气味，这气味既让他本能地排斥，又吸引他过来紧贴着这具身体。他手中还握着刀，右手完全不能动，所以他只能不断用鼻尖磨蹭着Sam的脸颊，在Sam想要微微拉开他时突然狠狠咬了他的下巴。
滚烫浓稠的欲望瞬间就充满Sam的眼睛，伴随着那股黑暗力量一同降临的总有欲望，他克制得很好，可此时Dean却给了一个糟糕的开头。渴切在Sam体内迅速膨胀，越来越强烈，让他差一点就在这里吻了Dean。
“嘿，Dean，是我。”Sam喘息着，他用力按住Dean的腰，防止他继续贴过来无意识地摩擦身体。
“Dean!”
又叫了一声，Dean好像终于有了点反应。他的身体猛然一震，抬起头茫然地看向Sam。Sam继续叫着Dean的名字，意识到问题可能出在Dean手中的那把刀上。他一边小心避开恶魔，一边耐心劝说Dean扔掉那把刀。起初Dean并不肯合作，他只是又用额头蹭了蹭Sam的脸颊，仰起头想吻他。Sam毫不怀疑，要不是Dean现在满身是伤，他很可能已经被Dean推着压到地上了。
“扔掉你手里的刀，Dean!”Sam加重语气重复道，“扔了它!”
Dean困惑地皱起眉头，眨了眨眼睛，猛吸了一口气，将手中的第一刃扔到了地上。
刀离开掌心的一瞬，幻觉抽离，痛觉回到身体，神智恢复清醒。
Dean低头用力吸进空气，浑身的剧痛让他露出痛苦的表情。他不自觉地用手抓着Sam的胳膊，过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他正被Sam搂着腰抱在怀里。
他记得刚刚发生了什么事。
他杀了Abaddon。
记忆仍存留脑中，那种被快感充盈的感觉也残留在身体里。该隐警告过他，血印与第一刃的共同作用会对他产生严重影响:一开始身体会逐渐失去疲累感，他不再需要睡眠，但精神相应会承受更多，如果一个人的精神力不够强大，他很可能会在第一刃的作用之下逐渐失去情感;而第一刃会最大限度地唤起人的本能，防御本能、攻击的本能，嗜杀带来的快感会让人沉迷，直至完全迷失。
“放开我。”Dean轻轻推了Sam一下，他扯下斗篷想把第一刃包起来，却发现自己已经伤到无法弯腰下去。
Sam没有放开Dean，他依旧将Dean抱在怀里，从他手中拿过斗篷，弯腰下去将第一刃包裹起来。Dean顺势从Sam怀里退开，他用力喘息着，感觉全身的骨骼快要散开似的。这时，一只恶魔向他扑了过来，他下意识想从Sam手中拿过武器，Sam却冲过来挡在他跟前，抬手控制住恶魔的皮囊，隔空抓拽着恶魔躲藏在皮囊中的本体，让地狱之火将它焚烧殆尽。
Dean在Sam身后看得一清二楚。
Sam的力量比上一次他所见的更加强大了，他对力量的控制也更加纯熟，对面的恶魔几乎毫无抵抗力。
Sam承诺他不会再这么做的。
当Dean意识到是Sam撒了谎，他突然怒不可遏。他从Sam拿过被斗篷包裹得严严实实的第一刃，咬牙瞪了Sam一眼，努力压抑着怒意说道:“我记得你上次跟我保证过不会再用这种驱魔方式的。”
Sam看了Dean一眼，冷静地回应道:“刚才只是个意外，我没有别的选择。”
Sam的辩解瞬间引燃了Dean的怒火，他冷笑着说道:“那是我看错了吗?怎么感觉你用得比上一次更熟练了?”他说着突然顿住，接着皱眉低吼道，“我说过不许用，你为什么非要用这种危险的方法?你的承诺呢，Sam?”
“真的只是个意外。”Sam不肯承认。虽然Dean的态度让他有点受伤，也有些不满，但他想先安抚下Dean的怒火，这个问题可以跟Dean再谈。
“别忘了我才是战士!我还没死!还站在这里!”Dean怒吼，“我不需要你这种‘意外’的帮助!”
“但你现在站都站不稳!”压抑和克制彻底被Dean打碎，Sam愤怒地看着Dean，不明白Dean为什么就是不肯相信他能控制好自己，他甚至愤怒Dean还指责他撒谎，指责他不守承诺，“你也没有立场指责我不守信，Dean!究竟是谁一直在对我撒谎!你骗我的更多，现在却反过来指责我!明明是你一直不肯相信我!我能做好这些，我有强大的力量为什么不能利用?你站着都吃力还要说些什么保护我的大话吗?”
Sam一连串的指责让Dean彻底呆住。他想反驳，然而Sam说的每句话都是对的，他根本无从反驳。是他先开始欺骗Sam的，他隐瞒了很多事，接二连三撒谎。他现在也确实痛得根本无法动弹，如果不是Sam，说不定他现在已经被恶魔撕碎了灵魂。
Sam说得没错，他开口只有谎言和大话。
Dean的表情瞬间枯萎下去。他看了Sam一眼，眼神里带着伤口被用力撕扯的疼痛。
其实Sam一直没有忘记他被欺骗的事。
对啊，怎么可能忘记?
其实间隙和裂痕一直都在，虚与委蛇的粉饰并不能让它们消失，即便他们兄弟之间的关系变得更加扭曲，但这种扭曲也不足以抚平经年久月留下的愤懑。隐瞒也不是永久之计，一旦暴露，只会扩大裂痕。
欺骗将成为Dean永恒的污点。
他不能反驳。
他确实没有资格。
Dean从Sam手中拿过第一刃。
只要握住这把刀，就再也感知不到疼痛。
他想起与该隐的约定。该隐提出的条件其实很简单，他要Dean在杀死所有地狱骑士之后拿着这把刀回去杀了他。
当初该隐杀死自己的弟弟并非是出于嫉妒，而是弟弟亚伯受到恶魔Luifer的引诱，差一点堕落。该隐不忍心弟弟成为Luifer的玩偶，便与Luifer约定让他来替代亚伯。他杀死了亚伯，亚伯的灵魂回到伊甸，不会再受到恶魔侵扰。而该隐也得到了记号，杀死亚伯的刀成为第一刃。他孤孑一人，没人能杀死他--除非有第二个人得到了他的血印，再用第一刃杀了他。
伤害该隐的人将会遭到七倍的报应。
Dean也不知道等着他的会是什么。
他原本有些恐惧，想着或许还能找到其他方法化解。
Dean拿出第一刃，将斗篷扔在地上，又向恶魔中冲去。
TBC
Chapter 40
40
屠戮持续到整个战场再无任何恶魔出现。Dean浑身上下满是血污，头发也被干涸的血液结块凝成一撮一撮。他还握着第一刃，站在皮囊堆叠起的尸山之前摇摇欲坠。
谁也没法唤回他的神智，包括Bobby。
长者大声叫着Dean的名字，年轻的大团长却置若罔闻。他只是眼神空洞地凝视着那些尸体，用力喘息，抓着刀柄的手却越握越紧。
Bobby几乎是愤怒地想夺走Dean手中的刀，却被Dean反手划伤了手臂。Chuk在一旁急得束手无策，他举目张望，终于看见Dean的弟弟朝这边走来。
Chuk迎过去，Sam却没有理会他，只是走过去一把从Dean手中夺过第一刃。滚烫的刀柄瞬间灼伤了Sam的手掌，他忍耐着疼痛，看了一眼眼神逐渐清明的Dean，低头寻找着可以包裹刀刃的东西。
一个骑士递上了Dean的羊皮袋。
Dean上前从Sam手中拿过已经被装进羊皮袋，眼神滑过他被灼伤的手掌。但他什么都没说，只是拖着痛得几乎走不动的身体嘶哑地对Bobby说道:“派人打扫战场，烧了Abaddon的尸体。”
Bobby先安排了伤员，让先回去，这才开始布置打扫战场的活儿。他注意到Dean和Sam这对兄弟之间的不对劲，两人似乎吵过架，都是一副不太想跟对方说话的样子。
Sam独自回到修道院，他身上的血与其他污渍又吓到了不少修士和学生。但此时的他已经无暇顾及这些，也不再为此感到揪心孤独，只是漠然地上楼，走进房间脱下了身上的衣服。
袖子和背后都被恶魔抓破，他受了点伤，不太严重，出了一点血，已经自行止住，疼也不算疼。他赤裸着上身站在床边，翻开手掌，看着上面被灼伤的痕迹。
或许这才是今天受的最严重的伤。
Sam叹了一口气。
Dean离开诺西之后，他每天都期盼Dean能早点回来。可Dean回来没几天，他们就接连争吵了两次。Sam能理解Dean的担心，但他无法理解为什么Dean就是不肯相信他的话。Dean又不是他，他自己感觉没有任何异常，属于恶魔的意志被他自己的意志牢牢压制，他只是稍加利用了一下那种好用的能力而已。
他猜Dean也一定不能理解他的不甘心。他早就不是需要保护的小孩，他有能力保护好自己，他能保护别人，甚至Dean，所以他不需要Dean那种过分的保护，也不需要Dean名为“保护”的欺瞒。
一直屈膝在他人的庇佑之下，这对Alpha来说是一种耻辱--甚至，这对Sam本身而言，也是一种不公平。他觉得自己已经足够强大，他有不输Dean的能力，不需要Dean再像从前那样像护着小孩一样护着他。
Dean一直不明白这个。就算Sam挑明，Dean也会厉声反驳，会要求Sam放弃，要求Sam就乖乖躲在他的庇护之下。
理解不代表认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