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鸦叫得很凄凉,头顶上的月亮,被云遮得几乎没有了。小路两边的树,被风捋得作响,枝叶时不时扫在凈玉脸上,她烦躁地把它们都拨开。
四周异常安静,只有前面隐隐约约传来的,唐军行进的脚步声。
凈玉最后一次回头的时候,身后已经没有一点人迹。就连巍峨的云中城,也已经湮没在浓重的夜色里。
她忽然感到孤独。
真的没有人会来了。
为什么,原本是情理之中的事,竟会这么难过,这么难以释怀呢。
凈玉咬咬牙,用力一策马缰,樱桃便达达地向夜幕中跑去。
作者有话要说:天宝十四年十一月初九,安禄山以“奉密旨讨杨国忠”为名,召集了诸蕃兵马15万人,号称20万,日夜兼程,以每天60里的速度长驱南下杀入中原,骑兵直指东都洛阳,史称安史之乱。
这一事件向来被认为是大唐由盛转衰的起点。
人物简介:
雪猫:探月大弟子,养女,原名月见山?雪,为东瀛使者遭受强人袭击时留下的遗孤。身高五尺四寸,性子娇媚阴婉,加之天生一头白发,故有绰号“雪猫”。
水凈玉:原名顾玉狐,雪猫勾引顾清风后生下的女儿,慕容静湘的唯一弟子,现高五尺一寸(嗯。。还有翻盘空间)。因为雪猫怀孕的时候故意冒生命危险吞下罗刹蛊,所以受到刺激后进入黑化模式,实力会翻倍上升。
(。。。。这个俗称。。。开挂。)
PS:为神马。。。。。感觉这一章穷摇之气侧漏了呢?了呢??呢???
第十八话 斩生
“李将军,帐外有人求见。”
听到这样的通报,正在低头冥思的李光弼微微皱了皱眉头。抬眼时,尽是不耐烦的神色。“什么人?”他开口时带着浓重的契丹口音。
“是断月门的两位小道长。”传令兵毕恭毕敬地道。
李光弼的眉间,顿时显露出一丝厌恶的神情。
“不见不见。”他挥了挥手,“让道长们请回吧。”
一旁的军师面有难色,于是谏道:“大人,断月门的道长们,深得郭将军赏识。如今不远风尘,赶来为我军助阵,您若是将她们拦在门外,正是不给郭将军面子。”
“郭将军待见这些雕虫小技,不见得李某就非得靠她们不可。”李光弼的言语中,多少带着一点轻蔑。
“战场情势,牵一发而动全身。便算是这些不入流的咒符道术,难保也会成为我军制胜的先机。”军师试图继续劝说,但李光弼已经一摇手,打断了他。
“军师多虑了。我李光弼身居河东节度副使要职,靠的是自己一兵一卒,生生打的天下。如今四处兵乱,正是李某向圣上证明自己对大唐赤胆忠心的好时机,若还要依赖这些旁门左道,真不怨以后遭人笑话。”
军师见他心意已决,也不好再劝,只得道:“大人若是不用她们,好歹也招进来见一见,免得教郭将军知道,怪罪于大人,便不甚周全。”
李光弼自己也知道,是郭子仪一力举荐自己当上这河东节度副使,于是听军师这样说,一时也不好拂上司的面子,便传话道:“请小道长进帐。”
话音一落,唐兵带进来两个身着道袍的女童。
正是凈玉跟秦月珠。
李光弼眯起眼睛看着面前的这两个小道长,果然是仙风道骨,不同一般孩子,但年纪看上去不过十五六岁,身形也都尚未长成。他上下打量凈玉一番,见她小脸匀净,眉目可爱,腰间别两把短剑,精伶里透出一股柔媚和隐隐的锐气。秦月珠则完全是异邦风情,微黄色的头发,灰蓝色的眼珠,背后背着一把形状奇异的武器,煞是抢眼。
李光弼稍稍讶异了一下,将那古怪的武器端详一番。它硕大足壮,有秦月珠大半个人高,前面是一截淡淡微光的铜管,极长,八角断面,铜管后面一段膨起,接着几段不知什么材料做成的手柄与圆筒,束了好几道铁箍,能看见顶端的两块燧石与击锤。
“李将军。”凈玉与秦月珠双双行礼道。
李光弼将目光从秦月珠的武器上收回,看着她们二人道:“小道长远道而来,着实辛苦了。请小坐,喝杯清茶。”
也许听出了他语气中戏谑的意味,凈玉抬起头来,道:“将军,恕我无礼直言了,我们此次来,是为了助将军一臂之力,对付安禄山叛军的。”
李光弼的嘴角微微上扯了一下。
“两位小道长,好意李某心领了。只是这战场你死我活,不得儿戏。像小道长这样皮娇肉嫩,楚楚动人的女儿家,万一伤到哪里,岂不可惜。”
“请李将军放心,我们自小习武,并不娇生惯养。”凈玉道。
“小道长可知道,战场杀伐,残忍如何?”
“云中城一役,已经领教过。”
李光弼见她心意决绝,不为所动,只有冷笑一声,道:“那李某就直言不讳了。李某是个粗人,也不知道怜香惜玉的道理,只知道大丈夫上战场,拼的是真刀真枪,从不屑于邪魔外道。若是今日李某受了两位小道长的恩惠,在小道长的协助下夺了城,掠了地;日后传出去,李某须有个靠女人打胜仗的名声,不甚好听。”
凈玉一愣。
“而且李某自信自己亲自挑选的一万精兵,赤胆无畏,训练有素,对付叛军已经绰绰有余,故而不劳小道长费心了。”
他做了一个送客的手势。“小道长请回吧。”
“可是叛军里也许有个原先是断月门众的厉害的术士。”凈玉不死心,还是想说服他。“如果真是她在的话,加上安禄山的军队,别说一万大军,就是五万八万,也奈何不了她。”
李光弼微微抬起下巴。
“这人李某在郭将军那里微微有所耳闻。小道长说的可是贵门内出的反贼月见山雪?不过是一介妖妇,能有几何能耐,李某从未放在眼里。再说,贵门既已出了这样的好教众,其余的道长,李某也不敢担保是否会临阵倒戈。到时我军自乱阵脚,扰动军心,那可不是李某能担当得起的罪名。”
秦月珠听到这话,忽然柳眉倒竖,一扯肩带,背后的武器便瞬间被她扛在肩上,铜管口直直对准李光弼。
而李光弼果然也是见过世面的武人,并未被她这一举动吓倒,而是慢慢将她从头看到脚,之后问道:“小道长,你这是什么武器,李某竟从未见过。”
秦月珠的手指暗暗扣住连着击锤的滑柄,道:“火枪。”
“月珠,”凈玉扯了一下她的衣角,恨恨地道,“别跟他废话了。我们走。”
李光弼拂袖转身,道:“慢走不送。”
秦月珠缓缓放下火枪,眼睛还盯着李光弼的背影。直到凈玉又拉了她的衣角,她才转身跟凈玉一起离开军帐。
甫一离开,凈玉便气愤地出言发泄道:“月珠,你也看见了,刚才那个李将军,不帮他也就罢了,竟那样出言污蔑断月门。整天大唐大唐,也真不知道静湘师父怎么吞得下这口气,会为这样的将军卖命。”
秦月珠跟着在她后面,默默地一言不发。
她也不说话,凈玉一腔火气不知道往哪里摆,只有脚下狠狠一踢,将一颗石子踢得老远。
“亏得静湘师父生怕雪猫在这边,还因为不知道派谁来而左右为难。可是你看看他们,根本一点也不放在心上。雪猫的道行有多深,不是他们这些俗人能知道的。只消一个阵道,保管他们现在引以为傲的什么精锐骑兵,通通死在半路。还出征常山,怕是到时连常山的影子也摸不到。”
忽然,秦月珠拽了拽她的袖子。凈玉回头时,发现她把一张草纸举到她面前。
“你还是这样子。”凈玉叹了口气,“有什么话直说不好么?写在纸上。”
秦月珠不管,执意把草纸送到她面前。凈玉定神一看,上面写的是:“我们紧跟这帮人,万一雪猫出现在叛军军中,我立刻放飞机关鸟,通知师父师伯。静湘师父说了,这只军队极其紧要,若不能切断安禄山的后防补给,静湘师伯她们的前线战斗也会变得吃力,到时候就无法打败叛军,收复城池。所以无论如何,我们要用尽各种办法,打赢这场仗。”
凈玉沉吟了一会,道:“只能这样了。但是既然这个李将军不相信我们,我们现在也不必听他指挥,自己行动就行。”
秦月珠点点头。但随即又拉拉凈玉的衣角。
“什么?”凈玉不解。
秦月珠一指旁边,凈玉顺着方向望去,见到了被铁链栓在一旁的裴惜。
“带上阿惜。”她点点头说。
× × ×
凈玉趴在高草里,看着下面的情况,眉头略略舒展开来。
“雪猫好像不在军中。”
秦月珠将火枪架好,扣住滑柄,瞄准山坡下正在徐徐行进的叛军。照这个速度,约莫半柱香的时间后,两军便会相遇,到时又是一场好厮杀。
凈玉手中的铁链传来一阵挣动。她觉出了裴惜的焦躁不安,回身摸摸怪物的头,道:“别吵。”
摒心静气,她设想如果雪猫在军中会是一个什么情形,自己跟秦月珠两个人又能抵挡多久。
可忽然不知为什么,一种奇怪的心情涌上来。这种心情她说不好,但并非讨厌也并非喜欢。就像旁人都说雪猫阴媚毒辣,惹上她决计活不成。可她并没有真心对凈玉下过手,每次都只是虚张声势地威胁一下便放过她。
莫非真的因为还顾念母女之情,舍不得杀掉这个流着自己血脉的女儿?
凈玉连连摇头,驱散这些不切实际的想法。她自小被当成孤儿长大,什么是母女之情,她天然地一无所知。“母亲”这个陌生的词汇,对于她来说是从来便不存在的。现在忽然塞给她一个母亲,而且是这样一个饱受非议的女人,让她对这种感情的概念更加模糊。
她只知道她的世界里,只有静湘师父。
“师姐!”秦月珠一声小声的呼喊,把她的思绪拉回现实。“来了!”
凈玉浑身一震,只听霎时杀声震天,紧接着便是短兵相接的连续声响。李光弼率领的一万唐军已与叛军正面交战。
双方兵力基本相当,一时都占不到什么便宜,只看到战场的中心线不停地左右偏移,拉锯一般。
“下去?”秦月珠问询的眼光看着凈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