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末世哀歌·逆道

分卷阅读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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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道什么时候,雪猫已经在她的身后,呼出的冰凉的气离她的耳朵不足一寸。

    静湘一惊,身子向前一动想要避开,手脚上的铁蒺藜狠狠一拽,疼得钻心,她不由皱皱眉头,冷汗悄然滴落。

    “我没打算活着出去。”她咬牙道。

    “很不巧。”雪猫柔柔地道,“我也没有这个打算。”

    她忽而转到她面前。静湘看见她穿着一身宽松的白袍——她从来没见过她穿别的颜色的衣服。

    现在她就站在那里斜睨着她,一脸的轻蔑与不屑。

    静湘移开了眼睛,不与她对视,谁想却似乎惹恼了她。雪猫尖利的指甲狠狠掐进她的下巴,一条小血河悄悄地沿着她的脖颈流下来。

    “你摆出现在这个清高的样子给谁看?”她傲然道,声音里有种不耐烦的厌恶。

    “要杀要剐,你随便。”静湘淡淡地说。

    “我最讨厌你这张脸了。”雪猫说,“你看着别人的时候,从来都像是一个假人。”

    “你到底想做什么?”静湘问道。

    “我想把你的心从这里掏出来,”雪猫看了一眼她的胸口,唇边露出一丝可怕而诡异的微笑,“然后,杀了你。”

    “要动手请便。”静湘还是那样平淡的语气,似乎即将被杀的不是她而是别人。

    雪猫显然多了一点烦躁。她松开手,在斗室里前前后后走了几个来回,走走停停,似乎在寻思着什么。在这个间隙中,静湘看到她背后的衣领不经意地敞开了,里面似乎隐隐露出几条刀疤。

    她记得,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她穿衣服总是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不露出一寸肌肤。

    “你背后伤成这样,真觉得为了叛军值得?”她说。

    谁知听到这话,原本就有些躁怒的雪猫突然暴跳如雷,几步跨到她面前,狠狠抽了她一个耳光。

    这一下实在狠,她的脸上立即平添了五道血痕。她偏过头来,看见她哆嗦着嘴唇,狠狠把衣服裹得紧到不能再紧,恶鬼一样的目光盯着她,似乎恨不得把她就地分尸。

    “你什么时候变成了这样子。”她看着她。

    “我一直就是这样子。”雪猫的嘴唇还在哆嗦,不能自已。

    “如果是因为顾清风那件事让你恨上我了的话,”静湘道,“人是你自己杀的,跟我并没有关系。你犯不着为了这样的事情耿耿于怀。”

    “你才是恶鬼。”雪猫从牙缝里挤出的话,“虚伪。”

    “我跟你说了我是没有心的。”静湘道。

    雪猫不再回答,只是从身边的妆奁盒里取出了一只极粗的银针,冷光在上边微微跳动。静湘看着她用这枚银针蘸了蘸旁边的一盒蓝色脂膏,然后面色可怕地走上前来,不由分说伸手一拽,自己的道袍俶然落地。再一扯,嘶地一声,亵衣也掉落,胸前已毫无遮挡。

    不知怎么,静湘的脑海里忽然又浮出她被硬生生地拖拽在那根大绳上,恨恨地惨叫的情景。

    心里莫名其妙地一紧。

    那枚银针,在雪猫的手里被捏得死死的,从她的胸口开始,深深用力划入。

    痛。

    她闭上眼睛。

    “我欠你的。”她咬牙切齿地说。

    雪猫手上的银针颤抖一下,加重了力道,一路划下来,锋利地划开了皮肉,红色的血跟蓝色的脂膏混在一起,模糊一片。

    静湘的胸口,现出一种奇异妖艳的景象。

    这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颜色混着血迹,大概以后都是很难褪去了。雪猫划着她的皮肉,一下又一下,越来越用力,纵横交错,发泄也似,不时划进骨头,便是钻心的痛楚。

    像是要把她全身的肉都划下来一般。

    这个女人是疯子。全身上下散发出来的戾气让她几乎不能呼吸。望着这个曾经的师姐,她只想到了一个词叫做心寒。

    “凈玉身上的罗刹蛊,”她艰难地道,“你是什么时候下的?”

    “还怀着她的时候。”她一针针地划开她的皮肉,笑容虽然还好看但却带了隐隐的狰狞。

    “你冒死吞罗刹蛊,害自己的女儿,为什么?”静湘暗暗咬牙。

    “为了给你添点麻烦呀,静湘师妹。”雪猫嫣然笑道。“你不觉得现在这个样子的凈玉,要有趣得多么?”

    “你从那时起就开始处心积虑,有什么用处?”静湘道。

    “是呀。”雪猫的神情忽然一下变得很可怕,“没有用处。”

    静湘的胸前一阵剧痛,低头看时,那银针竟已有一半没入了胸口。

    这女人。想自己死都不得痛快。

    “你为什么不恨我?”雪猫一面慢慢转动那根银针,一面将它插到更深的地方。

    “你不值得我恨。”静湘忍着疼痛说完这话,感到胸口几乎已经麻木了。

    但阵痛依然突如其来。她看着雪猫尖利的指甲生生地挠着自己已经被划烂的皮肉,血顺着手指与手腕淌下来,滴在地上,摔开几朵五瓣花。

    “即是想要我死,就快点动手。”她闭着眼睛道。

    不知道如果探月看到昔日的两个养女相残,会是一副什么表情。

    如果她静湘真的被雪猫杀死,泉下有知的探月,会是高兴?难过?暴怒?抑或是露出一丝不屑的冷笑?

    更有可能的是漠不关心吧。那位大人向来对她冷淡苛刻,从她记事起便已经是这个样子。

    “大人,这次的任务很危险,甚至有可能会送命……”每次接到委托的教众这样对探月说的时候,她总会先不紧不慢地忙完手上的事情,然后道:“那好。就让静湘去吧。”

    言下之意,探月对静湘的不喜,让她觉得即使她死掉也没有关系。

    一开始她不是没有质疑过这样的不公平,但渐渐地也习惯了,只是如果仔细想就会有说不出的难受。

    所以不能去想。慢慢她习惯于对所有人都是同样温和的微笑,然后完美地做完被断月门拜托的事。

    “妈妈,”十二岁的时候她拉着探月的衣角,“要是我以后什么都能做好,您能像给大师姐读书那样,坐在探月阁里教我念书么?”

    探月只是淡淡地瞥了她一眼,什么都没有回答。

    十六岁出山的时候,她以流光指天发誓:“从此之后,只知有大唐,不知有慕容静湘。”但这许多年来,她四处杀伐,代替乖戾的雪猫保护着断月门,甚至代替唐军保护着整个大唐,竟渐渐忘记了当初的目的。

    她那样稳重而有担当,没有人说过她一个字不好,但也没有人知道她心里究竟在想什么,包括她自己。

    也许她根本什么都没有想。

    因为她已经把自己弄丢了。

    她睁开眼睛,看着面前满手沾着鲜血的雪猫,脸上依然没有一点表情。

    “可以的话,”她说,“我根本不想与你为敌。”

    “因为我不够资格?”雪猫逼视着她。

    静湘扭过头去不回答,于是脸上立刻又重重挨了一巴掌。雪猫腕上的钏子划破了她的额头,顿时流下两道小血河来。

    “我真不知道你到底在想些什么。”静湘道。

    又是重重一耳光,她脸上火辣辣地疼,嘴角腥甜。

    “你不需要知道。”雪猫说。

    她把那根银针从她的皮肤里拔出来,眼神里多了一种捉摸不定的光。静湘看着她,不知道她又想要做些什么。

    这个女人是一头外表艳媚内里疯狂的野兽,从来不能用人的行为准则去揣测她。

    也许她想要她在这间跟断月门相仿的斗室里,活活地疼死,也未可知。

    雪猫的指尖全是她伤口里的血。她用这指尖捏起她胸前的一枚嫩红,静湘感到了不自在,不由皱了皱眉头。

    “你要做什么……”话还没有问出口,雪猫已经用另一只手拈起那根银针,从嫩红的中心慢慢地,慢慢地插了进去。

    坚强如静湘,也不由痛得闷叫一声。她眼看那银针缓缓研磨,逐渐深入,最敏感的部位痛得钻心透骨。

    “疼不疼?”雪猫问她,看着她的眼睛竟亮得兴奋。

    静湘咬着牙,见她不回答,雪猫继续把那根针往深处插去。

    那滋味,就像一根钢针扎在自己最脆弱的神经上来回搅动,静湘疼得微微弯下了腰,含着胸,大滴大滴的冷汗顺着额头往下落。

    最后那针竟只剩了半寸的针尾留在外面,静湘要紧牙关,看着自己那颗扎着银针的嫩红不住跳动,每一跳都带出一点鲜红的血珠。

    “凈玉的罗刹蛊是我下的,顾清风是我杀的,安禄山攻下洛阳,也是得了我的帮助,”雪猫用力捏住她扎了银针的一侧胸乳,“你现在是不是想杀我?”

    她的手加重了力道,揉捏,静湘已疼得嘴唇微微发白,但仍没有一声呻吟。

    “我会杀你。”好不容易缓过气来,她用低沉的声音道,“但我只会为大唐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