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铃木桥家里,她径直走进厨房。我坐在沙发上听着厨房里哗哗的水声,突然意识到铃木桥没说错,我不是人。我说过我爱苏妤,说过要跟她一起,却一再的把她丢下,一再地在她需要我时逃开她。我说过要保护铃木,要她幸福,却在自己痛苦时把痛苦转嫁给她。
当铃木桥端着一盘沙拉出来时,我已经收拾好东西站在客厅里。
她看着我不说话,端着的盘子也不放下。我看不出她眼睛里的表情。那是我见过的最漂亮的的眼睛。哀丽却骄傲。
我拿过她手上的盘子。
“我想过了,不可能不爱她。我要回去了。”看着她,心像被人拧着,扭曲的疼。
她仍然没有反应,仍然那样看着我。
我把盘子放在桌上,拉她坐下。
“我明天早上走行了吧?”
“不准走。”
“姑奶奶您终于肯说话了。”
“你还是不是我的?”
“是……不是……是……我不知道怎么说。我说了你是我最特别的人,苏妤是我爱的人。”
“你走过,又回来了。”她恢复了犀利。
“呃……是。”
“她不一定会选你。”
“我知道。”
她坐在我对面,隔着我们的曾经,望向我,更像是在望向被封闭的空白。
“那段时间,宁放刚走……”
“嗯?”
“那男的。”
“哦。”
“我不知道她是不是喜欢宁放,但是应该没拒绝。”她用三根手指拎着叉子在沙拉里挑了块苹果喂到我嘴边,我乖乖地张嘴吃了。
“我们两家算是认识,她家里给她的安排已经是很好了,所以她也就安然接受了一些东西。我们的生活环境看似差不多,但其实我是比她快乐的。樱,你要知道,获取和接受永远是不一样的。”她放下叉子,用拇指和食指拣起另一块苹果放进自己嘴里。不像苏妤那样骨子里妖娆,却以她倾国倾城的高贵让我着迷。
“我相信她第一次见你就看出了我们的关系。我没太关注过她,不过在我旁边,你也许是她唯一有机会拿到的东西。至于这跟宁放说走就走有没有关系,我就不知道了。”她轻轻吮吸手指上残留的沙拉酱,我盯着她鲜艳欲滴的唇和纤细灵动的手指,血液上涌。
“跟你想的一样吗?”她在干净的玻璃杯里到了点水,抿了一口。
“那个……具体的没想过,但是大概是知道她起码不是一开始就喜欢我。”我看着水滑入她的嘴中,想到了阿芙罗狄忒在卧榻上懒懒睁开眼睛的一瞬。
“就算这样你也能接受?”
“嗯,这也没办法。”我点点头。
“明天早上就滚吧。但是把东西留下,我随叫随到。”她站起身,忽然想到什么,转身皱了皱眉头对我说,“她是用什么把你训练得这么好色的?”
……真想用水泼我自己。
对于我的突然回归,室友十分好奇。在她的旁敲侧击和我的装疯卖傻中,我们进行了为时两天的八卦与反八卦阵地战。第二天晚上,僵持的战局终于被耐不住性子的室友打破了。她突袭到我的床上,跟我一起完成了四年大学中唯一的一次正经交谈。
“樱。”她打开我床上的电扇,对着自己猛吹了一阵,深呼吸,“你是不是喜欢铃木学姐?”
我从电脑里抬起头,看她嘴角向下一脸紧张,知道她在关心我,我真切地为这种革命同志生死与共的友谊所感动。
“嗯。”本人破天荒地没再跟她兜圈子,想了想,不对,又摇摇头,“不是。”再想了想,“是。”再想了想,“不是。”再……
“端木樱!”她放弃了仅存的修养,两手拉住我的耳朵。
“哎,哎,哎……放手放手。疼!”我从她手中逃出,“我是喜欢她,但是不是你想的那种喜欢。”
“你少骗我。”
“真的!”我合上电脑,“不是你想的那种,但也不是一般的喜欢。”我酝酿了一下怎么跟她说,“这么说吧,不是爱,至少现在不是了,但是却超越爱。如果爱是一生一世,那我们的感情是生生世世,却生生世世都不能相爱。是有一个人,你们的心在一起,打破时间和空间的界限,仿佛这情感已不是世间所有,它历经数世横渡千里,然而这两个人却是不能在一起的。因为这感情就不是需要在一起的感情。”我尽量用语言解释了一下,虽然不能尽意。
“喂,你听懂了吗?”我拿手在若有所思的室友面前晃晃。
她打掉我的手。“不懂,又好像有点懂。总之,就是你爱的不是铃木桥是吧?”
“爱,但不爱情。”
“那就是不爱咯。”
“你到底想说什么?”我懒得跟她争。
“那你会不会爱上女的?”她睁大眼睛凑到我跟前,两只手都快绞到一起了。
“会。”我推开她。
她张了张嘴,眼睛还是睁大着,没见过世面的丫头。
“你,你喜欢谁?”真是誓死完成八卦任务,我仿佛看到了革命战士英勇就义的一刻还不忘把这个月党费交了。
“干你屁事。”我不屑。
“苏妤?”她似乎早料到我不会告诉她。
我愣了一下,有些吃惊。我和铃木桥的事大家都知道不奇怪,自从鱼缸事件以后,本人也凭借铃木被动炒作了一把。但是苏妤,我觉得自己没做出什么出格的事啊,而且她跟铃木不一样,我一直是想避免给她惹出麻烦的。
“靠,美女你也敢八卦。”
我想下床逃开,却被她一把拉住。
“你给我坐下,端木樱,别跟老娘在这儿装傻。你当姑奶奶我是瞎子啊!”
“淑女,您能轻点不?掐到我肉了。”我揉揉被她掐红的胳膊。
“你上学期成天的跟在人家屁股后面跑,整得形影不离,据说连人家约会都能跟着。你这祸害,人家手指一勾,你就屁颠屁颠往外跑,人家抬腿一踢,你就茶饭不思黯然销魂,你这不是喜欢人家是什么?说!你这段时间是不是勾引人家未遂又转移阵地到铃木那儿了?是不是在铃木学姐那儿伤了人家的心又被赶出来了?瞧你这两天眼珠子转的,见天儿的往金融系宿舍打听,是不是又在想什么下流手段逼良为娼了?”
我瞋目结舌地看着革命战士义愤填膺正义凛然顶天立地的代表党代表人民代表社会主义共产主义痛斥汉奸土匪地痞流氓,恨不得替天行道当场灭了我,由衷的遗憾她生不逢时,没有出生在需要红卫兵的年代。
暗自感叹敬佩得五体投地之后,我真心地问:“你什么时候成良家妇女后援团团长了?”
“你放屁!我警告你哈,人苏妤学姐跟宁放那是天生一对郎才女貌,你别干缺德事拆散人家。”
“靠,XX的,你哪只耳朵听见苏妤说喜欢他了?”我跳起来,她戳到我软肋了,“宁放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在这儿散布谣言毁坏师姐声名玷污良家妇女声誉的?!你就跟那王婆似的,指鹿为马,串通西门庆强抢潘金莲……不对……毒害武大郎……不对……反正就是你拿了好处想扼杀爱情!”我把被宁放憋屈的怨气都一并撒她身上。这两天不管上哪儿打听,听到的都是郎才女貌牛郎织女罗密欧朱丽叶安吉丽娜布拉德,听得我蒙头哭了好多次。
“凭什么大家看不到我的爱情,你们这些外人凭什么要把苏妤强推给那男的!难道爱情就是秀给观众娱乐的?我告诉你,我端木樱在这里发誓,我要保护苏妤,保护我们的爱情。我不会让她成为你们的玩物,我要让她得到爱情!爱情!”
我声嘶力竭。
……沉默
发泄完一通,气喘吁吁。
却赫然发现室友奸邪淫荡且小人得志的笑脸。当即当机。
“嘿嘿,早交待不就好了嘛。有闺怨可以跟姐姐说嘛,何必整得跟内分泌失调似的呢!”这厮居然还敢拍我的头!
“你……你……”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