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爪伸长的五指朝子轩的心脏落下,熟悉的脚步声从那头飘过来,少年迅速收回,站起来,快乐地朝来人招手:“哥哥,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巴尔德定定地看了看少年,一字一句地问:“休加,看到一个黑发黑眼的男生了么?”
“啊,你说的是他吗?我刚走过来,发现有个人躺这里。”少年指了指身旁,露出夸张的表情。巴尔德皱起眉头,怀疑地看看
一脸无辜的少年,快步走过来,看到子轩安静地躺在血珠草中,唇线柔和,仿佛睡着了,搁在胸口的手指被划伤了,留着血。
荆棘花汁能致人昏迷,神志不清,勾人魂魄。他抓起子轩的手指,伸出淡蓝色的舌头轻舔伤口,周围泛起一圈紫色微光,伤口渐渐愈合,皮肤光洁如初。休加双手抱胸,冷眼旁观,嘴角一抹嘲讽。
巴尔德打横抱起没有知觉的子轩,转身离去,一声不响。
“哥哥,我很久没听你弹琴了,能为在舞会上为我弹一曲吗?”
“抱歉,我很忙。”巴尔德头也不回。
少年愤怒,飞起一脚踢碎了地上的那盆薰衣草,在安静的地下花园发出很大的噪声。
“对了,我必须提醒你一件事,父亲要回来了。”休加冷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巴尔德身形顿了顿,轻飘飘地说道:“很好,欢迎他回来。”
“你不害怕?”
“没必要,”巴尔德偏过头来,声音很平静,淡淡的,如一潭死水,“不管怎么样,他总能从棺材里爬出来,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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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窗户的房间内,桌上的台灯散发柔和的白光,沙漏细沙流泻,墙上挂满了盛装衣冠楚楚的贵族肖像,甚至还有从中世纪遗留下来的铠甲和战盔,角落里几把巨大笨重几乎和地板都锈到了一起的刀剑。
巴尔德坐在沙发上,看着子轩躺在一边,他伸手抚摸子轩普通但是细致的五官,轻拂过因太瘦显得极尖的下巴,手指顺势而下,□在空气中的白净脖子,能鲜明感觉到血管跳动强有力的节奏,那是生命在歌唱,让人嫉妒到发疯的鲜活。闭上眼,仿佛闻到血的芳香。
巴尔德的眼睛泛起饥渴的红光,内心有个最原始最真实的声音在叫嚣。他抑制不住地向前倾身,向子轩上身压下去,柔软的金发垂下来,红色的嘴巴张开,露出两颗獠牙,对准了子轩脖子一侧跳跃的动脉。
“大人,镇长先生,想见您。”孟菲斯敲门进来,巴尔德再离子轩一厘米处,瞬间停住。
“知道了,我很快就来。”
周围恢复了安静,巴尔德收起獠牙,趴在子轩的胸口仿佛睡着了,子轩微弱的心跳让他安心。壁橱后面有双黑色的眼睛,森冷的杀气一闪而过。小巧的绿色影子突然窜过来,飞身跃起,手里的尖桩精准地插入金发人的心脏位置。
蓝色的血溅在她脸上,那温热的感觉,好像眼泪留下来一样,那是快乐的眼
泪,这么多年活在那个可怕的夜晚,今天终于解脱了。
巴尔德猛地睁开眼睛,诧异地看到眼前齐耳短发,黑眼黄肤的女孩,她抹了淡淡唇彩的嘴正得意地翘起。他的心口刺痛,无法动弹,他太专注了,以致从头到尾都没有发现,房间内有虎视眈眈的第三人。
菱香费了很大的力气,将尖桩□,上面沾染了蓝色的血。推了推目光涣散的金发人,没有任何反应。
“妈妈,你看到了吗?我终于为你报仇了!!!”菱香扔了尖桩,仰天大笑。她三下两下整理了褶皱裙,捡起掉在地上的蓝莲花,向门口走去。
血的气味弥漫开来,舞会大厅开始骚乱,雅丽站在人群之中:“巴尔德大人?!”
菱香一脸狂喜地冲进包厢,一屋子三个人立刻停止了谈话,吃惊地看向她,桌子上摆放着一大堆资料图片,和几杯没有喝完的咖啡果汁。
“那个金发贵族死了!”她站在门口,大声宣布。
“你说谁?”孟菲斯微微变了脸色,危险地眯起眼睛,鲁锦和赵尔顿时紧张地盯着完全没有警觉的菱香。
“巴尔德,我杀了他。”
孟菲斯豁然站起,俊朗的面容开始扭曲狰狞,身形瞬移。在所有人反应过来之前,他的五指已经掐住了菱香的脖子,将她举起,脱离了地面。
赵尔飞身上去,想要分开两人,鲁锦掀起桌子砸去,孟菲斯另一只手一挥,顷刻间化为木屑。孟菲斯撞开半掩的门,狠狠地将女孩推下栏杆,重重摔在正下方长长的食物桌上。巨大的撞击声在空旷的大厅回荡,奏乐戛然而止,尖叫声,舞会乱成一团。
赵尔和鲁锦相继从楼下一跃而下,极力阻挡一拥而上,露出獠牙咆哮的怪物。
红色的血从菱香的嘴角汩汩流出,她挣扎着拽过来一把椅子,用一只手撑住身体,爬起来,无力地斜坐在上面,礼服上沾满了食物油渍,另一只骨折的手垂在空中。
她歪着脑袋,脸上虽然带着笑,笑里面却带着一种愤恨和阴郁:“哈!什么优雅高贵,什么名流精英,现在这个样子,才是你们本来的面目吧?”
“哪来的臭丫头,你竟敢对巴尔德大人出手?!”雅丽从分开的道路中,走过来,在孟菲斯身边站定,一挥手,高脚杯里的红酒泼在了菱香脸上,她露出长长的獠牙,“口气很大,胆子不小,我会让你付出代价的!”
红色液体从菱香的脸上滴下,沾湿了鲁锦送给她的单肩晚礼服。她长吁一口气,死死地盯着面前无限风情的女
人:“我不在乎,但是一人做事一人当,请放过鲁锦哥哥。”
“菱香,为什么你总是不肯叫我一声爸爸?”鲁锦悲伤地注视倔强的女孩。那年,他刚从警官学校毕业进入公安系统,遇到第一件大案,他将她孤零零坐在警局里的小女孩带回家,给她买衣服,笨拙地为她烧饭。他很喜欢这个聪敏的孩子,执意要收她做女儿。
女孩摇摇头,微笑,仿佛一朵即将盛放的花:“我只有一个爸爸,对吧,赵尔?”
“是的,我的女儿。”赵尔双手抡起一张圆桌,扔向虎视眈眈的怪物。
“够了,我没事,放这个孩子走吧。”二楼,巴尔德换了身礼服,站在柱子边,单手扶住栏杆,面无表情地俯视下方,散落下来的金发遮住了半张脸。站在身后的镇长,一把长长的白胡须修剪得很整齐,他第一次碰到这样血腥暴力的场面,有些害怕和紧张,掏出手巾擦了擦额头。
巴尔德上次看到这个孩子的时候,还是倒在血泊中的赵尔向他求助,用沾了血的手递给他的全家福时,典型的知识分子家庭,美满的家庭。那么纯真可爱,不知人间疾苦的孩子,陡然间,被所有的人遗弃,不管是谁都会难以接受。
菱香脸色大变:“怎么会?!我明明刺中了你的心脏!”
“对于你的不幸,我很抱歉。”巴尔德轻轻地说,“但是,我保证,我会亲手为你的母亲报仇。”
后半句很轻,但是整个大厅却瞬间凝固了,所有人脸上显现出惊恐肃穆的表情。十几年前发生的灭门惨案,跟王族重要成员洛特巴尔有关,这两父子不合也是整个血族众所周知的秘密。
“愚蠢的人类,那只是让他暂时麻痹罢了。巴尔德大人,可是我族最尊贵的王。”雅丽单手甩掉落在眼前的发丝,勾起艳红的唇角,“还不感谢大人的宽宏大量。”
“我宁愿去死!”菱香歇斯底里地狂叫,像一只垂死挣扎的小野兽,从椅子上摔回到地上。
“赵尔,鲁锦,你们留下来,我们还有事要谈,不是么?”巴尔德转身朝包厢走去,站在他身边的镇长拄着拐杖跟上去,边走边怜悯地回头看看愤怒的女孩,边摇头:“可怜的孩子。”
“可是,大人。。。。。。”文雅丽不甘心,但是巴尔德头也没回。
大门缓缓合上,高大彪悍的怪物走远了。一阵阴风拂过外面城堡废墟,血色新月正当空,菱香在黑暗隧道出口处,狠狠地抹去嘴角的血:“你放过
我,当心后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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舞会散去,大门口,泽一垫着脚尖,在身材高大的人群中,焦急地四处搜寻,认识的不认识的人,流水一般从身边走过。气质高雅的贵妇人和几位商人摸样的人周旋。
“贵公子的绘画天赋不错,我会一直关注。”
“多谢您的慷慨。”贵妇人笑成一朵花,“明年的画展,您支持泽一。”
“一定,一定。”几个商人异口同声地点头保证。
简短告别后,贵妇人穿过人流,过来拉泽一的手:“孩子,走吧,你那位室友也许有急事,先走了。”
“不可能,他是个守信的人。”泽一笃定。眼前一个黑发细瘦男士飘过,他一把拉住那人的手臂,转过头来,一张陌生的脸:“先生,有事吗?”
“啊,对不起,认错人了。”泽一礼貌地道歉。
很快,人走光了,只剩下两个清理垃圾的佝偻仆人。泽一不死心,站在城堡阴寒的大厅中央,大声叫子轩的名字。
“他在我这里,你走吧。”巴尔德趴在二楼的栏杆上皱着眉看泽一。
“你把他怎么了?”泽一大声地说。竟然对尊敬的巴尔德大人这样说话,伯母吓坏了,一路奔过来,一边拉扯泽一,一边忙不迭地朝巴尔德谢罪。
“他很好,我会照顾他。”
“我知道,你跟我们不是同类,为什么你对他那么感兴趣?”刚才那惊心动魄的一幕,他也看到了。
“这不关你的事,但是我要告诉你,我跟他,很久很久以前,就认识,远远在你跟他认识之前,只是他不记得了。”巴尔德叹口气,“是我害的。”
泽一推开母亲的手,一字一句地说道:“那我更不能让他跟你呆一起了。”
“那么,你想单挑?”巴尔德笑了起来,嘴角勾起完美的弧度。他从楼上一跃而下,白色衬衣,亚麻色长裤,得体而优雅,泽一的母亲被他儿子不知天高地厚的挑战吓晕了。
泽一顾不上这些,他眼里冒火,猛的扑上去揪住巴尔德的领子,把攥起拳头使劲挥过去。他偏头,一把抓住泽一的手把他甩在石柱上。后脑勺被撞了一下,泽一一阵头晕目眩,在失去意识前,他还倔强地试图去扯金发贵族的衣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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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轩醒来的时候,已经是舞会的第二天晚上。他
睁开眼,看见天花板上,天使与魔鬼战斗,色彩异常鲜艳的油画。
他摸了摸发懵的额头,撑起上半身,环顾四周这个封闭房间,大理石壁炉,书桌上摊着摊着几本书。
巴尔德躺在沙发上,双眼紧闭,瘦削的下巴,装帧精美的硬皮封面书摊开,倒搁在胸口,另一只手落在地上。衬衫领口半敞开,露出没有任何伤痕,完美无瑕,如白玉的颈项,以及清秀的锁骨。
子轩怦然心跳,像着了魔一样伸出手去抚摸他的脸颊,长长的睫毛颤抖,子轩立马往后跳了一大步。
“感觉好些了么?”
“嗯,”子轩脸发烫,“我,我有点口渴。”
“你想喝什么,红酒,还是果汁?”巴尔德放下长腿,站起来,去橱柜取饮料。、
“果汁。”
子轩端着果汁,眼睛盯着地面,一边用脚磨蹭着地毯,像个被罚站的小学生:“你,你舞会上,看中哪位贵族小姐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