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我们仍未知道那天所闹的鬼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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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刚想说什么,可季念竟然一言不发,举起那小孩,向着他……直接扔了过来。

    还好距离并不远,程强接住了小孩,趔趄了一下坐在地上,再抬起头来时,看到一个让他后来的十几年都无法忘记的景象:

    在季念的背后,有一双黑色的手伸了过来。那双手不属于人类,甚至看不出属于什么;它穿透火焰、还沾着易燃物的残渣,一把抓住了季念。

    房屋吱呀倒塌的声音中,有种野兽低吼般的噪音混杂在内。程强清楚地看到那双手把季念拖了进去。

    “凶灵。直到后来很久……直到我已经失去记忆,我才知道这东西存在。它们并不是屋子里的幽灵,他们所凭依的不是房子或人,而是那一块土地。”

    现在,在快餐店里,季念双手交握在一起。

    “也就是刚才,我才知道那个小孩就是卫星。”

    “你知道吗,是卫星杀了他的家人。”古哲想起之前那天在水吧时自己的遭遇,“你也听到了吧,那天……他说的。他向那东西献上了七个生命。”

    季念点点头:“就像刚才肖诗的情况一样。凶灵诱惑她说,用她的朋友就能换她自己的命。但是它在欺骗。它似乎一直喜欢这样……”

    程强托着头坐在他俩对面。现在他已经不是消防员了。从那次火灾后,因为一些腿伤以及……言语举止,他提前退役了。他曾经反复和人强调自己看到的东西,但是没人相信他,别人都觉得他是在失去战友的悲痛中出现了心理问题,甚至有的人说他是个迷信的胆小鬼。

    后来他学着沉默下来,不再随便谈论这些。他开了普及消防知识的博客和微博,有时故意提起那场火灾。后来有人告诉他,在那里重建了新的小院和小楼,而且还已经出售了……他又开始在那一带徘徊,并私下一直在从各种渠道查找那东西有可能是什么。

    古哲问他当时为什么能够出面干预那间“梦”里的屋子,程强有点不好意思地低头笑笑:“其实这么多年,我在别人眼里就是那种游手好闲不务正业的人。我别的没干,就一直都在学习和研究那些古怪的东西。我想知道那地方发生了什么。”

    “你那个,是类似灵魂出窍?”季念问。

    “是啊,你也知道?”程强还有点吃惊,显然他忘记了季念已经当了这么多年的鬼,“我是用了个小方法而已,只能去帮你们开门,提醒你们一下,没想到当时能醒。万幸啊……对了,古哲,你是叫古哲是吧?”古哲点头。“你们以前也进去过,是怎么才能醒过来的?”

    古哲回忆了一下魏初雪出事的那天:“我们走进去,遇到奇怪的东西,又都跑了出去,出门后就差不多快醒了。”

    “反向窗道。”季念说。古哲不知道这又是什么,连程强也没听过——程强一直认为这是种梦魇地牢,民间经常俗称“梦里鬼叫魂”。

    “就是类似古哲第一次把我叫出来时,那个叫窗道,也就是招鬼,”季念说,“反向窗道顾名思义,就是通过一些手法把活人带去另一个领域。这个和梦其实没关系,并不是你必须睡着、做梦才能进去。只要你精神不振时,哪怕并不想睡,你也会不知不觉就进去那边。不过,它不能把人长久留住,人从哪进来就能出哪里离开,中途满足一定条件就可以了。”

    “对了,还有个问题,”古哲刚才听那段过去的事听得很认真,“季念,当初你遇到的……并不是在梦境里的啊?它是真的走出来威胁到你和卫星。还有,你第一次遇到我们时,同样是在水吧,你什么都没感觉到,因为那地方当时没有凶手;可你从卫星手里救我时,你就感觉到了凶手!”

    季念点点头:“我想是因为,那天卫星不是准备弄个什么仪式吗?凶灵正潜伏在距离你们很近的地方,等着出来。卫星以为没有火就不会让它出现,其实并不是。它随时都能出现,只不过平时确实不能动别人。那天它感觉到了你、我、卫星,以及那个扰灵。它知道总会有个灵魂被抛开,被它吃下去。”

    程强听后,也点点头,“古哲,你知道凶灵一般什么时候会直接在人间出现吗?”

    古哲当然不知道。这两个经历过恐惧的前消防员现在灵异知识丰富,简直让人不可能联想到他们过去的职业。

    “有人在它的地盘上,带着极大的恶意犯下罪行时。这时它不仅能出现、还能同化掉这个人并变得更强。”

    比如卫星献祭自己的亲人,比如那天所准备的仪式。

    “那现在,凶灵一次次把我们扯进去到底是要什么?要杀我们?”古哲知道,下一次睡眠时也一样会遇到危险。

    “它可能是要增强自己……”季念说。“因为得到了扰灵,它很方便把肖诗揪住。然后也很方便把你们揪住。你看,当年它接受了卫星的献祭,那七个人现在变成了焦黑的、没有意识的鬼怪,但并不是凶灵的一部分;而如果凶灵成功得到了卫星……或者现在的肖诗,带有恶意做出献祭行为的人,自身就会变成凶灵最喜欢的饲料了。”

    幸好肖诗还没有把魏初雪给怎么样……不然她就早已经……古哲回忆起刚才看到的一切,那女孩似乎为此一直在挣扎。

    “等等,但是……”这时,他又想到另一个问题,“但是,季念!你被凶灵杀死了?你为什么是……”

    “我为什么是自由的?”季念已经吃完了点的所有食物。他回答的语气里有一点畏惧、但又有点自豪似的,“它没有吃掉我。因为我不是那个做出献祭行为的人、也不是被献祭的人。当时,它根本就无法吃掉我。”

    “那它对你……”

    “它撕碎了我,肉体分解为不存在的东西,没有遗体。它把我直接变成一个鬼魂。”

    第22章

    有可能在夜晚继续侵袭的凶灵是一个问题,白天的事情也是另一个重要的问题。

    说起来有点可笑,明明都见识了那么不科学的事情,明明面对着生命被威胁的严峻情形,但是,还是有个更迫切的问题摆在眼前。古哲需要上班。

    这时候他就很羡慕朱立业和刘粤京,前者倒班时起码能在上午睡个懒觉,后者可以在家睡一天。古哲既没有上班的心情,也没有力气。

    天蒙蒙亮时他回到家,思考着要不要请个病假……一推门,看到那两个能睡的人也并没有睡,坐在小凳子上安安静静的。

    程强也跟在古哲与季念后面,可那两位合租人竟然都没问这是谁。尽管如此,古哲还是大概地介绍了一下,反正就说是个比较了解这些怪事的熟人。

    朱立业拿着一个黄颜色笔记本,正是在那个“房间”时,肖诗让他们拿走的。

    “刚才我又给魏初雪打了个电话,那地方果然不是梦……”刘粤京困得脸色发青,“她说,在被抓住、挣扎时,身上留下了点小擦伤和瘀伤。她醒来后,那些伤还在她身上。”

    “这个记事本你看……”朱立业把笔记本递给古哲,“她写给我们的。”

    古哲接过来,和季念一起看。程强也伸着脑袋站在他们背后。两位室友面面相觑,不知道古哲为什么总是突然就和人关系变得关系这么好。

    肖诗的用语很简洁,几乎连个形容词都没有,且字迹潦草,看起来是想在尽可能少的时间内说清楚很多事。她提到了和凶灵的交易——就像之前古哲猜测的一样。

    除此外,她还提到了那个扰灵。以前季念还是黑影状态时曾经说过,一般产生了扰灵的人自身并不能意识到这一点。肖诗也一样。

    是凶灵告诉了她。

    肖诗说,她虽然有“亲戚”但没有“亲人”。小时候父母出了意外,后来一直生活得很孤单。她脾气差,也不太会说话,连在网上也没交过几个朋友。当她意识到这些后,渐渐开始讨厌自己的名字,且想装出点开朗幽默的样子来。在论坛,她认识了很多人,也认识了非常谈得来的魏初雪。

    她编了个非常过分的名字,加入古怪姓名群,虽然认识的人多了,似乎她也依然是比较沉默、不善交流的那一个。如果不是魏初雪,可能她也不会再认识更多人。

    “那时扰灵已经形成了,这东西可不会听人指挥,她自己可能都不知道这回事。”站在后面的程强说。

    凶灵告诉了她这一切,告诉她那个扰灵已经被它吸纳吞食,并且因为扰灵和她相连,她也将面临同样的命运。它告诉她,她有一个机会能救自己,那就是……用和她亲密的人换。

    她没得选择,也没法骗它,因为在它的领域内,它知道肖诗当时想到的是谁。

    魏初雪被抓住后,肖诗时而恢复正常、时而失去意识。她在记事本里写着,她想活下去、即使没有亲人朋友,也还是想活下去。但是又时时刻刻想到,自己同样不希望魏初雪出事。她紧紧关着门,保护着自己的一小块领域,希望尽可能不要面对选择。

    “原来是这样,怪不得那条墓室一样的路……”季念想了想,“那就相当于她意识里一些东西的现实化,她自己心一定很乱,而且还经常失去意识,紧紧把握着的就是‘要把魏初雪藏起来’这么个想法。其他的东西并不清晰。”

    “那就是说,她并没有想把魏初雪交给凶灵?她并没有像卫……”说到一本古哲才意识到自己身边坐着的就是“卫星”,于是改口说:“她没有听凶灵的!”

    “她做与不做都有可能,只是她内心深处有着挣扎而已,”程强叹口气,“想要自己活下去这个念头,和不能牺牲朋友的念头,她都有。她只是还没到面临自己亲自选择的时刻,幸好被你们及时干扰了。”

    他靠在墙壁上,看着季念现在使用着的身体——卫星的身体,又想到以前那场大火:“你们想想,凶灵要求用他最亲密的人献祭。可能是一个,也可能是几个。当年卫……当年那个小孩,他不是痛恨自己的七个亲人。也许因为年纪小,不懂这将会意味着什么;也许因为最后一刻,他还是选择了自己。所以他点了火。”

    刘粤京和朱立业哪里知道“当年那个小孩”的事情。但他们现在好像没多余的精力去追问。

    古哲想起在寒衣节那天,卫星疯狂的样子,以及那两个被变成人偶的无辜人……也许是这样的。当年八岁的孩子做选择时,没有想到这个行为会把自己变成怎么样的人。

    凶灵要的,不是一个可以毫无心理负担的灵魂,它要的是那种自己选择葬送心爱之人的残忍和绝望。在你变成一个弑亲者后,凶灵会再吃掉你,你会变成它最可口的食物。

    卫星被救了,愤怒的凶灵撕碎了季念……古哲看了看依然在专注地读记事本上文字的季念。

    即使被人拯救,卫星也并没能好好生活。他一步步选择了残忍、邪恶,亲手熄灭自己的光芒,走向真正的黑暗。

    “看了这个,你们想到了什么?”程强扫视着眼前的三个年轻人。当然是三个,季念不算。

    “啊?”从刚才起,刘粤京和朱立业就听不太懂这个年长男人以及古哲和“卫星”在谈什么,只知道反正是关于那个屋子、关于扰灵和凶灵、关于似乎很不妙的事情。

    程强的样子像个课堂上提问“你们从这一段总结出了什么”的老师一样,等待着他们回答。可是这几个年轻人都看着他,没有一点回应。

    程强摇摇头:“你们想想,既然自己都已经被它盯上了,昨天没事,今天没事,明天不见得也没事对不对?想想那个凶灵的喜好!你们要是谁被抓住了,接下来会怎么样?”

    “它……它会通过我们再抓住我们的亲友!”

    古哲突然明白了。朱立业和刘粤京看看他,又看看程强,觉得又有道理又难以置信。

    “我父母都在外地啊?”朱立业不安地搓着手,“古哲父母也在外地对吧?刘粤京你们家是本地的?”

    “我觉得这和距离没关系,”季念说,“它知道魏初雪住在哪住在哪吗?她们又认识你们住在哪吗?只要有人和人之间的牵系,凶灵就能找到你。和地理上的远近没关系。”

    “那要怎么办!我们要是每天夜里都这样,那可怎么办!”刘粤京抱着脑袋说。

    程强耸耸肩,和季念对视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季念看向古哲:“古哲,今天你请假行么。”

    “当然,我都累死了,不能请假我也要请假。”古哲说。

    程强再次以老师看学生一样的眼神看着他们:“行,今天你们几个就都别上学上班了,哪怕被人辞掉也比送命强。最好明天的假也请下来,我们有办法摆脱那个凶灵,但方法是很累人的。”

    听到有方法,三个人都期待地看着年长的男人。

    “你们现在都去补觉休息,恢复体力。中午过后起床,我直接送你们进去那个领域,不用自己睡着。就像夜里我跑进去时一样。”

    听他这么说,刘粤京第一个嚷嚷着不干。但朱立业和古哲的不附和、以及程强那个老师一样的眼神,还是让他安静了下来。

    程强和季念一起,继续解释了这个想法。季念说,就像绝大多数鬼故事都发生在夜晚一样,民间“夜晚阳气弱”的概念不是瞎说的,通常在白天时,任何凶灵的力量都会减弱、甚至沉眠。他们应该在上午好好休息,下午醒来后走进那个凶灵的领域,在黄昏之前出来。

    而他们要做的就是,走进去后找到肖诗,最好还能找到那个被吸纳了的扰灵。毁掉扰灵,把肖诗带出来。

    程强说,即使仅仅带出来肖诗也好,哪怕她已经不行了,也要带出来。至于扰灵,如果找不到也没办法,找到了就想办法毁掉。

    只要先断掉与凶灵的联系,就有办法彻底摆脱它。

    “就像鬼摸不到人一样,正常来说人类摸不到鬼,但当你们真的钻进那边的世界,你们就能摸到。上次咱们拿的铁锹就不错。”季念解释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