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不了了。娘，我这一生，只他一人。”
“哗啦！”杯壶碎了一地，叶老夫人扶着桌子站起来，颤颤巍巍。叶老爷和子君娘见了连忙上来扶住。
“他究竟有什么能耐竟把你迷成了这样！将成呐，你怎忍心让我叶家绝后啊！”老夫人捶胸顿足，但是话语间，却把错一个劲儿往子君头上码。
子君的爹虽然对他俩这事有些愤怒，却也不愿这般听人诋毁自己儿子。但是子君的娘却一个劲地安慰这老夫人，竟是同仇敌忾般地皱着眉。
“将成啊，子君只是个粗鄙的酸书生，和你门当户对的大家闺秀、小家碧玉有哪个不是你挥挥手就来的，那些香软的女子哪个比不过他了？你怎就这么糊涂？看把你娘气得……”
他话没说完，只听‘磅’地一声。却是子君的爹怒拍桌子的声音。一下子，整屋的人都顿住了呼吸，子君爹慢慢收回手站起来。
“这事，等子君回来再说个清楚吧。”
子君的娘哪里受过这样的气，平日里都是他对温吞的丈夫颐指气使，住进大院后更是变本加厉。此时被拂了面子，顿时恼羞成怒地一拍桌子：“他死在了外面才好，我就当做没生过这个儿子！”
瞬间，冰冷的寒气弥漫了整个屋子，茶水都凝上了一层薄冰。
叶将成慢慢站起来，眉眼间竟然有着浓烈的杀伐之气。
“死？”叶将成冷冷勾着嘴角，那眼神，竟真的是想要杀死子君的娘。但是他不会那样做，他不会做让子君恨他的事。
转头，叶将成看着自己的双亲：“爹，娘，你们可知我现在多少年岁了？”
叶老夫人被这一寒吓得说不出话，而叶老爷却还算是镇静：“四十有五了。”
叶将成的笑淡淡的、疏离的：“一百余七。我已经过了一百余七个年头。”
瞬间，屋里的人都瞪大了眼，不敢置信。
叶将成继续笑着，嘲讽又傲慢：“我早已可以脱离人族去往其他三界，可是我没有。我侍奉你们，因为你们有生养之恩。可是……”话头一转，寒冰虽然已然消失，但叶将成冷冷的眉眼却胜过寒冰百倍：“在深渊之下，我过了那么多年头，血缘恩情也早已被磨得只剩薄薄一层。”
“你！”叶老爷怒火攻心，一时竟说不出话了。
“但是子君不同。他自小心善，仰慕双亲，希望得到你们的认同。他不会愿意去伤你们的心，所以，我替他好好地侍奉你们，保住那薄薄的一层亲情。”转头，狠厉地盯着子君的娘：“可是舅母，你竟然说希望他死？我寻他护他都来不及，日日祈祷梦回都盼他安好，你是他生身母亲却随口就让他去死？现在我终于明白了，就算子君再努力也不会得到你们的认同，那么，我再这样侍奉下去也无济于事，又何必再浪费精力。”
一番话，冷酷无情！丝毫不见平日恭敬的叶将成。
叶老爷抖着双手：“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爹，我会供养你们直到百年，我会让你们过上最好的日子。但是你们若再侮辱子君一个字，那便当做叶将成早死在外面了罢！”
“你！”
“将成呐！”叶老夫人忽然哭泣着大喊，拉住了叶将成的手臂：“你怎的那么狠心，是受什么蛊惑了啊，我们可是你的亲生爹娘啊！”
叶将成握住老夫人的手，转眼温柔孝顺地蹲下：“娘，子君快回来了。我不能让他伤心，所以，我不能容忍你们在他耳边折辱，他心很细很敏感，哪怕指桑骂槐，他也会伤心无比。娘，也许您觉得我狠绝了些，但是我过的时间比你们长了几十年，我看得清什么才是对我最重要的东西。子嗣、财富、亲人……都比不过子君一笑。”
说完，叶将成松开老夫人的手，走到门口背对着屋里：“娘身体不好，早些回院里休息了吧。”
转身，出了门口。立刻就听到屋内传来老夫人的嚎哭声。
叶将成拐过楼梯，扶住墙壁，神情悲怆——子君，我不管了，你不要怪我。
☆、第八十五章 (3604字)
下了楼，去往后院。刚到后院门口就看到了一脸担忧的叶秦。
“怎么了？”叶将成疑惑。
“……午饭好了，吃点吧。”叶秦引着叶将成去了后院的凉亭，里面已经摆好了菜肴。
“说吧，怎么了？”叶将成拉着叶秦坐下，笑看着叶秦。
叶秦却干脆皱了眉：“这话要问你，怎么了？脸色跟鬼似的。”
“……”叶将成摸摸自己的脸，旋即苦笑：“我……可能做了让子君生气的事。”
叶秦眉头一松：“和老夫人他们扯破了脸？”
“嗯。”
“哎……”夸张地长叹一起，叶秦又变回了平板脸：“主子，这不是早晚的事儿吗？你难道还指望老夫人他们欢天喜地地为你和公子办喜事？”
“……”叶将成被叶秦一噎，脸色有些古怪。
“要属下说，您早该拿了气势把话一摆，哀兵政策一次不管用就再不会管用。索性来个鱼死网破、你死我亡。”
“叶秦……那可是我爹娘。”
“对不起，主子。属下是孤儿，不懂您纠结的所在。”叶秦语气恭敬，只是一口一块肉的豪放吃饭模样却是一点恭敬的意思也没有。
叶将成不由失笑……反正事已至此，再多想便是自寻烦恼了。
于是也拿了碗筷，开吃：“叶秦，那些药弄得如何了？”
叶秦过了亢奋期，此时只是带了些得意地笑道：“我那里就属和天网有关的药最多，随时都拿得出手，哪天给你试试？”
“……”
“我把那盆‘莲菜’给你吧。”叶将成想起了：“就之前赢了你的那个。”
顿时，叶秦一脸高兴：“那叫‘火莲花’！真的？真的还我？”
“嗯，不过，你不准跟子君说你拿尚无月试药的事……”
最后一个尾音在叶秦的斜眼中咽了下去：“我是在治疗他，从未有人医治过天网，用错一两次、两三次药也是正常的，反正又不会死了他。”
“……”叶将成无言，直直盯着叶秦。半晌，叶秦才受不了地又一脸平板恭敬低头：“属下遵命……”抬头：“火莲花什么时候还我？”
“过两天取了就给你。”叶将成思索了一会，然后慢慢开口：“叶秦，以前我和子君去到清亭城的时候，子君由于为神玉所控，有段时间表现地就像是两个人……嫠诺把那叫多重人格……难道你也……”
“啪！”叶秦筷子一放，站起来抖抖衣袍，恭敬地弯腰抱拳：“主子，属下还有些药剂没有弄好，先行告退。”
“……”
一桌的好菜，叶将成仰头凝眉……应该，不算得罪了他吧……
午饭刚吃完，就有前面管事过来，说是叶老夫人一行人回去了。还哭红了眼。
叶将成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他说的那番话，虽然多是为了震慑爹娘他们，但是，他自己知道，还是存了几分真心的。听到他们辱骂子君的时候，当真是那样想的。
自己果真变了……子君，可还会要这样的他？不想了，再想下去，他自己都会没有自信了。
“你让人挑些补品细软给老夫人送去。”
“是。”
这边刚走，叶秦就风风火火地提了个箱子出来：“走吧，主子！”
弄好了？
“……嗯。”只是叶秦这热情高涨的模样有些渗人……
尚齐鑫早已好整以暇地在王府等了他们，见了叶将成也不说话。只转身一路引着二人七弯八拐去了一个密室。尚无月正躺在一个石床上，若叶将成没看错，那是寒冰石做的床……已经到这地步了吗。
而叶秦却眼前一亮，提起箱子就上了前去，尚齐鑫眼手伸到一半想拦，却又退了回去。沉住气看着叶秦动作。
多年未见尚无月，他和叶将成印象中的几乎没有变化，只是眉眼更加深刻了些——总归是三十年的岁月。只是，饶是他这般虚弱模样，叶将成也丝毫起不了怜悯之心。
过了好一会，叶秦恭恭敬敬地过来对着叶将成一拜：“主子，王爷。请两位暂且出去。”
“我怎知你会不会动手脚。”尚齐鑫冷冷地说。
叶秦眉角一挑：“我家主子的人还在王爷手里，叶某怎敢多有得罪。”
呼……叶将成心下松了一口气，谁知叶秦下一句紧接着就来了：“况且，叶某要动手脚，王爷以为看着就成？”
“……”尚齐鑫凝眉眯眼，但是却什么也没说，冷哼一声出去了。
叶将成捏了一把冷汗，虽然他不怕尚齐鑫，可是……子君还在他手上呢，叶秦你就不能悠着点？好歹……算了，等你恢复平板脸的时候再罚吧……
密室外是一片花园，开了些叶将成叫不上名的花草。
“王爷，可否容叶某问一句，王爷怎知子君模样，又是怎样抓住子君的？”
“……”尚齐鑫没有说话，而是挑着眉看了叶将成一眼，言下之意：为何要告诉你。
叶将成不怒反笑，心头转了几圈才慢慢开口：“素闻王爷沙场威武之名，边关百姓更是爱戴拥护。却不想，也会用这些卑劣手段。”
尚齐鑫手慢慢握紧。没错，他自小便被教导要有大将之风，蝇营狗苟的事他十分厌恶。只是这一次对叶将成的事……虽然迫不得已，但是他先入为主地把刘子君放在了卑鄙的位置。早上听了叶将成一番话，早已对真相存了疑……
叶将成却不紧逼，他笑得温柔：“说起来，我兴许得感谢你，毕竟你帮我找到了子君。他其实很胆小，经不住吓。但又偏偏要做那强硬模样来自欺欺人，总是护着我，把我照顾得周到。若是你没有抓住他，任由他自己一路走来，必然会受伤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