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脱困
“哦?那你再看看周围,你们所有人的命都要给本公子留下,刚好给我那蠢大哥陪葬!”话音刚落,周围便出现无数手持弓箭的黑衣人。
“不要乱动!我的手要是抖一下,哼哼……这漂亮的头可就要和身子分家了!”说着勒着重离向船边退去,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重离颈上又多了一道血口子。
谁知重离突然一把抓住剑刃,手肘猛击男子腰腹,在剑刃偏离脖颈的一瞬就势向一侧翻滚。重离侧身的同时身后的护卫猛地跃起勒住黑衣男子,将一支银针刺入黑衣男子颈侧。
重离滚落甲板还来不及起身,就被紧紧抱住,鼻息间是熟悉的味道。
凌清瑄紧紧抱着重离,护卫和凌思则分别拖着那一红一黑两兄弟,紧随身后跃入一间舱房,箭矢紧追着他们咄咄射在瞬间关闭的在舱门上。
半个时辰后,厮杀声慢慢稀落。
舱房外面传来敲门声“主子,大获全胜。”是凌梧的声音。
凌江,冥教楼船上。
重离正低头坐在榻上,对面坐着凌梧和凌清瑄,凌弋站在自己主子身后,一脸同情的看看重离又看看跪着的寒茗,凌思则忙着给重离清洗脖颈和手上的伤口。
凌清瑄定定看着重离颈上的几道血口子,真恨不得将这小家伙按在腿上狠狠抽一顿。真是长本事了,居然知道以身诱敌了!看到小家伙被挟持的那一刻,他的心一直狠狠揪着,直到小家伙脱困他才觉得胸口不那么难受了。
“这么做的原因!”凌清瑄在看到差点被剑刃割断的手指,还有旧伤涌出的血,终于忍不住一字一句地问道,要不是凌梧拉住他,他真的……
“阿离,告诉我们原因。”凌梧按住凌清瑄,他能感觉到好友在看到小家伙伤口时整个人都紧绷着。不说凌清瑄,那一刻他自己也傻了,精心的布局居然差点让这孩子命丧当场!
重离避开凌清瑄的逼视:“悔过崖那次,凌思师傅给的毒我们用来阻敌了,那些人知道我会用毒肯定会防范,我知道你们为保我安全肯定会在底舱布局,于是我就与护卫和寒茗他们商议……若来人能不被上面的布局所迷惑,还冲破底舱毒阵就……”重离顿了下继续道:“我虽不知他们为何兴师动众对付我,但从悔过崖到这次就知道他们不达目的是不会罢休的。如今我虽不能为冥教而战却也不能成为负累,所以……再者防贼不如捉贼……”
凌梧看看怒瞪着重离的凌清瑄,又看看虽低头却不服输的重离,叹了口气,道:“主子,您不如先去看看那俩俘虏,有了结果我们心中才能有数。凌弋你带寒茗下去,凌思辛苦你再去看看别的伤者,我和阿离说几句。”他发现好友这次吓得不轻,也被这倔孩子气狠了,先冲那俩倒霉鬼发发火也好。
等众人都出去之后,凌梧坐到对面静静看着小家伙。够倔强,够聪明,同时又脆弱敏感,受过伤害后就把自己层层包裹在壳里,这个壳冰冷而倔强。
重离知道凌梧一直不动声色地看着他,也有些忐忑:“师傅……我知道这次有些鲁莽,但我确实没有私心。如果教中要处置……就处置我好了,毕竟这事由我而起……”他那时完全忘记寒茗那些人并不听命于他,大战在即的那种熟悉感,让他只想到谋划而忽略了其它。
“阿离,”凌梧打断他,“你这次做的很好,只是记得以后要提前知会我们一声,大家群策群力才能让计划更完善。”凌梧给重离倒了杯水,“……阿离,在你眼里,教主是个什么样的人?”
“嗯……有魄力,有能力,对属下也很好。”重离边想边说道。
“你的评价很中肯,不过,他对你的确很好,好到梦中都能知晓你的事情。”凌梧唇边带着一抹笑意。
“……”
“你在悔过崖能逃回一条命,可都是教主的功劳。”看见小家伙眼中的疑惑,凌梧笑着道:“那天他在凌国查些和你有关的事,夜里梦到你遇险,连夜发信号给我和凌思,才能及时救你一命。”
“阿离,能告诉师傅那天教主都和你说了些什么吗?”凌梧思索片刻问道,果然还在若有所思的重离僵了一下,不过继而微笑了一下。
“师傅,教主说我让他很累,累到后悔帮我……还说……”重离喝了口水,缓缓说道,果然孤独是让人很快成长的良药。今天才知自己能活命不只是自己变强了,还多亏了他的梦中感知,看来得谢谢人家,遇到这样的主子真是他的福气。
“阿离!他并没有嫌弃你,更不会因为你不够优异就厌恶你。他希望你从身体到内心都能够强大独立,不用他护着也依旧能够昂然行走世间不被人欺负。”凌梧想了下,说:“你知道鹰是如何教幼仔飞翔的吗?它们会将幼仔驱赶出巢穴,幼仔如果不想被摔死只能展翅,一只不会飞的鹰只能是天敌的食物。”
凌梧缓缓地把凌清瑄说过的话一字不漏的复述给重离,在重离惊诧的目光中,他继续说着:“他当自己是一个父亲,生怕因为自己的疼爱,让儿子离了他的牵扶就不会走路。”凌清瑄好笑地看着重离,小家伙果然脸色尴尬,“好了……我出去看看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你先休息一下,估计又得喝一段时间汤药了。”
待凌梧出去后,重离静静回想着他方才说的那些,可能是身上敷的药起了作用,也可能是昨夜没睡好,迷迷糊糊中竟睡了过去,恍惚间感觉有双温暖的手轻抚着自己。
凌清瑄坐在床边,看着睡梦中依旧皱眉的重离。没想到那两个家伙竟真的和重离有关系。苏媚原叫眉溯,是消失了百年的隐士家族眉家的一个分支。据那两家伙所说,眉溯是因做了让族人蒙羞的事,才被判永生幽禁。眉溯不服于是拿走了属于下任家主的印信潜逃了。
凌清瑄不知该如何同情眉溯,那俩家伙简单的供述中,不难想象出那又是一群为了权力尔虞我诈,互相倾扎,最后成王败寇,权杖易主的存在。逃出的眉溯应是漩涡中心的人物,却不想遇人不淑仍是落了个悲惨收场。
重离醒来就看到凌清瑄坐在他的床边发呆,想坐起来,却不想脖子和手上传来的刺痛感阻止了他。不等他动作凌清瑄已扶着他起身,并小心地查看了下被包扎的伤口。
“你再吃些,这些都很清淡,利于伤口愈合。”凌清瑄对食量欠佳的重离说道,这回小家伙没有再拒绝他的帮忙,“等会喝了药,去甲板上走走,凌江的风光还不错。”
“嗯。”轻轻应了声,重离又吃了些。
甲板上视野很开阔,重离深吸了口气闭上眼睛,江风拂面,如凉凉的轻纱缭绕。
此处的凌江江面稍狭,但却水深浪急。因临近楚国地段所以在别处已是山花烂漫时,而这里的景色放眼望去却仍是初春的翠绿。江上的阳光稍显羞涩,轻柔的洒在身上,凌清瑄看着一旁正静静远眺的重离,身上已没有了那种拒人千里之外的冰冷。
“主子,这次是属下无状了,还差点连累主子身陷险境……”重离思索着怎样才能既表达自己的谢意和歉意,又不至逾越了两人之间的身份,因为他还不知道凌清瑄会如何惩罚那些被他连累的人。
“重离,一个人要成为强者,也不用非得把自己用冰包起来。”凌清瑄有些郁闷,刚还感觉小家伙有些改变了,这就蹦出这么一句。“不意味着非要以命相搏!”
“可是,凌弋师傅他们不是……”别人当然不用,可自己的弱点自己清楚,至于以命相搏……重离猛然想起凌梧说过凌清瑄当自己是孩子,又想起那黑衣男子说他是凌清瑄的情人……重离在心里叹了口气……还是兄弟这个身份比较合适。既已知晓这人苦心,再继续这般……便有些不知好歹的意思了。
“算了,也就是个称呼,你随意……”凌清瑄无奈地想了一下,“我以后就叫你阿离好了。”这样不生分。
“嗯。”重离想着要如何做一个称职的兄弟。
这种既是兄弟又是属下的“小兄弟”,在主子兄长面前应该怎样做?重离回忆着凌弋他们平日和凌清瑄的相处,有些犯难。这个没法参考,因为每个人和凌清瑄的相处都不同……重离脑中闪过前世和他大哥相处的情形。
乐朗比重离年长十岁左右,乐朗从心里宠他,面上却一直表现的很严厉,大概是要端起长兄如父的架子吧。重离对乐朗是那种亲近又不敢放肆的心态,因为重离犯错也会被乐朗罚,而罚过之后却又会从别的地方得到补偿。
面前的凌清瑄和乐朗相差无几,但是这人将来是要做皇帝的,人的性情会随着环境的改变而改变,比如……白慕轩……还是保持些距离,亲,而不近。
“主子,可查出那些人的身份?”重离转而想起正事。
凌清瑄便将之前的讯问结果道出:“这次对方失算了,留了两个重要的人质在我们手上,他们后面的人应该还会有更极端的行动。”
重离沉吟道:“……母亲留下的东西我都看过了,根本不曾有他们说得什么印信……”他回忆了一下苏媚留给自己的宝贝,“都是些书和金银珠宝,可我都细细翻过,根本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重离思索着还有哪些东西有可能是对方要找的……“除了……小时候给过你的玉佩。”
凌清瑄从荷包里翻出当年重离给他的礼物——那枚叶形玉佩。
其实就是一枚普通的玉佩,质地不错,雕工还算细致,再就是年代久远。凌清瑄将玉佩对着阳光看了又看,除了些微玉瑕就再没发现什么,便将玉佩递给重离。
重离也将玉佩的正反两面对着阳光看了下,思索片刻,拿起玉佩让阳光落在正面上,随着角度的调整,有模糊画面渐渐出现在甲板上,因光线不够强,怎样调整角度都不清晰。
“!……”他叹了口气,将玉佩递还给凌清瑄,“看来就是这东西了。”
“……这是你母亲留下的东西,”他不明白重离为何一脸的不在意,“很有可能是你身份的证明!你……”
“身份又有什么用!母亲能够舍弃的我又何必在乎。”对他来说,身心自由才是最重要的,“……况且这种时候,这东西于我无疑是催命符。”
作者有话要说: 嘎嘎嘎嘎嘎嘎嘎
☆、消息
“……那我就先替你收着。我已着鹰堂去查眉庄的消息,相信不久后就会有消息传来。”凌清瑄想了一下,道:“阿离……如果眉庄还有你的亲人,你要回去看吗?”
重离静静看着远处跳跃着阳光的江面:“我想先完成母亲的遗愿,母亲既然当初决定从那个地方逃出来,就说明那里没有什么值得她留恋的,估计更不会有什么亲人在等我了。”如今他首要做的就是想办法打听父兄的消息,之后再去为重离逝去的母亲讨回一个公道。
“主子,这次回去,我能否去鹰堂亲自查个消息?”原想着从连沙营出来估计能分到九源堂,到时请凌梧帮忙把自己分到鹰堂,便于自己亲自去查,这样也能够尽可能少的引起别人注意,却不想半道出事打乱了他原本的计划。
“直接告诉我不行吗,我现在就可以让他们帮你查。”凌清瑄眉头微蹙,猛然想起重离曾说过他母亲的遗愿,于是话峰一转,“……好,你要查哪里就和凌耳亲自说一声。这样他就知道调你去哪处分部最近,这样也好得到第一手消息。”
重离眼睛一亮:“多谢主子!”这样他就能第一个得到消息。不过……即使这样他还是需再做一番安排……因为鹰堂每次的任务都会记录在案,凌耳就是最终的盘查者,如果任务有什么异样之处,凌耳都会亲自禀报凌清瑄,他可不认为那些协助他的人会因他而不守教规。
凌梧他们为防止眉庄来抢人,做了精心的布局,现在就等鱼上钩。却不想直到他们回到冥教,也不见对方有丝毫动静。
九源堂议事厅。
“主子,鹰堂戍时发回消息,说是查到眉庄的总部就在千阳山,但前日有莫名势力袭击了眉庄,导致眉庄死伤惨重,所以之前才没有来抢人。”凌梧坐在桌旁看着对面的凌清瑄,对方的眼中多了些许温度,没有了之前提起眉庄就满是狠戾的样子,看来心情不错。
“还是要着人将这俩东西看好了,说不定日后会有大用处。”凌清瑄说完若有所思地轻叩桌面,见他如此凌梧便知道他还有事要问。
“凌梧……你对凌家这次送他们的嫡女过来有什么看法?”对他来说,女人只要知书达理贤良淑惠,管好后院能让他无后顾之忧就够了。外祖父昨日特意说起这个要与他成亲的凌灵,据说是外祖母嫡亲大哥的小孙女。外祖父出于对外祖母的愧疚,也就答应了对方的提亲。不过对方也明白,以凌清瑄的身份将来肯定还会娶不少名门贵女为妻妾,所以也没指望凌灵能为正妻。
“现在待在凌家本家的那位能力远不及上前两任家主,如今式微,送嫡亲女儿过来,无非是想巩固姻亲关系,再借冥教和你的势力来振兴凌家。”凌梧迟疑道,这么简单的道理怎的还要问他。
“依你得到的消息,这凌灵的能力可匹配正妻的地位?”凌清瑄若有所思的问道。
“……听说,貌美如花,多才多艺,温柔端庄。”凌梧一下子连用三个词,说完便有些心虚。因是老教主同意的,鹰堂也不敢明目张胆的派人进人家小姐院子细查,只在外围打听了下情况。
凌清瑄挑了挑眉,外祖父每次提起他的婚事,都会让他想起那群害死母亲的女人。他从骨子里厌恶男人三妻四妾,原还不想委屈这未曾谋面的表妹,如今听凌梧这一说顿时没了为那个女人谋划的心情。“算了,反正是做妾,人家都不计较,我有何好担心的。”一个明知要做妾也敢嫁过来的女子肯定不简单……反正娶谁都是娶,这样也免得外祖父担心他不喜欢女人。想起外祖父担忧的事情,凌清瑄就哭笑不得,他娶不娶亲又关重离什么事了!
“凌梧,阿离伤好之后想亲自去鹰堂查些事情,你告诉凌耳不要多问,只管安排就行。眉庄肯定会有所行动……阿离的安全方面你亲自派人盯着。”凌清瑄想了一下,“至于喜房喜宴什么的赶下月初弄好就行,虽说按规矩不用聘礼,但好歹也是亲戚,差不多就行了。”
半个月后。重离带上凌思给的各类药品,还有凌梧细心备下的盘缠衣物,其中一件玉色无袖软甲就是凌清瑄猎的玉蛟皮所制,凌梧亲自看着重离穿在里衣之上才放心。凌弋又不放心的检查了重离的双匕,玉蛟鞭,还有银针,又絮叨一些江湖经验这才放重离出发。
三天后。月城。
月城其实也在凌江边上,到了月河渡口就已经进入月城。月城是越国邻接楚国的最后一座城池,这座城最有名的就是月潭。月潭隐在群星山巅,四周碧树环绕,平日山上云雾笼罩,可每到月圆之夜就云散雾消,一轮明月映在潭中触手可得,月城也因此得名。
自辰时开始,整个月河渡口熙熙攘攘,小贩们起劲吆喝自己的吃食零碎儿。这里每家摊位都有自己独特的美味,却无一例外都有玫瑰酿搭配的吃食。整个渡口一整天都弥漫着玫瑰酿的香甜,往来客商无论身着锦衣还是布衣都都会停下脚步享用一番再去忙碌。
重离上了渡口走了没多久就被热闹的叫卖声包围,鼻尖都是玫瑰酿熟悉的味道。
他在一处买了现烙荠菜饼,小贩得意说这个季节只有玫山还有荠菜,别处只有等明年才能吃到。蘸着爽口的萸汁酱慢慢吃完,又捧着玫瑰酿小口抿着,前世,只要大哥到月城都会给他带一小坛玫瑰酿。至于他十二岁到月城那次小命都差点不保,其它的就别提了。
玫瑰酿就出自月和山庄,整座山的玫瑰都用来做玫瑰酿,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