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一点点流逝,他不知道过了多久,凤九和小成子轮番进来劝了他好几次,他知道他们很担心,但他现在吃饱喝足了干什么?他的盛儿还躺在床上昏迷不醒,他为什么要吃饭?!他的盛儿还没睁开眼看看他,他怎么能休息?!
这一耗就是一整天,当傍晚凤九再次进来劝说无果后,小成子终于看不下去了,他跑进来扑通一声跪在连容身前,声泪俱下的道:
“少爷!小成子求求您了,好歹吃点东西吧,别别折腾自个儿了成么,您这样您这样小成子我看了心疼啊”
连容恍若未闻,连动都没有动一下,小成子用膝盖爬到他脚边,抱着他的肩膀,一声声的唤着少爷。从小到大,他从未见过这样的连容,冷的让人心寒。他一边抹眼泪一边想该怎样才能劝服连容时,眼角突然瞥到连盛放在床畔的手好像动了一下,正当他以为是错觉想要再看仔细时,身后突然传来凤九的惊呼:
“醒…醒了!”
感觉到连容身子蓦地一颤,小成子连忙转头看向连盛,只见那昏迷了近一天一夜的人,正抖着睫毛悠悠转醒。
“少少少少少爷!”
小成子惊喜的去叫连容,却还没来得及转头就被人一把推开,要不是凤九眼疾手快在后面扶着他,这会儿一准摔个四仰八叉。
连容推开小成子后,猛的扑到床头,待连盛终于完全睁开眼,他悬了许久的心终于狠狠砸进肚子里。四目相对,连盛在怔愣之后终于清醒,眼泪无声的掉下来。凤九连忙又去端了碗药过来,刚走回床边,就见连容突然抬手狠狠给了连盛一巴掌,这一下定是使了足足的劲儿,直将连盛的头打歪向床内侧。不仅凤九和小成子愣了,连被打的连盛都愣了,半晌才悠悠的转过脸来,抖着嘴唇呢喃道:
“我…我没脸见我娘…也没没脸见爹,你…你做的这么绝,我一点办法也没有……”
连容面无表情的瞪着他,听他说完,又高高扬起了手掌,只是这一巴掌却是结结实实落在了他自己脸上,还不等人反应过来,紧接着将抽噎的连盛一把抱进怀里,咬着牙在他耳边低吼:
“天还没塌!我活着一日你就给我好好活一日!!……我我只剩下你了”
吼到最后一句,声音骤然弱了下来,夹杂着浓浓的委屈与恐惧。小成子听的心酸,悄悄的被凤九拉了出去,视野的最后是两人双唇想贴的画面。
凤九和小成子出来堂屋,一抬头却见一个蒙着黑纱的男人站在门口,两人皆是一惊,小成子忍不住低呼:
“连连管家?!”
连忠缓缓踏进门槛,露在黑纱外面的双眼带着愤怒和痛心的复杂情绪。
“你怎么会在这里?!”
凤九一个箭步挡在他面前,见他向一旁瞥了一眼,立马明白过来他是跟踪小成子找到这来的,当下啐了一句,道:
“这里不欢迎你!”
连忠哼了一声,抬手推开他,举步往里走,小成子这会儿也反应过来,连忙去拦。只是连忠一心要进去,哪会将他俩看在眼里,快步走到里屋门口一把掀开帘子,入眼的便是连容连盛拥吻的画面,当下倒抽口气,指着两人骂道:
“你们!太不知廉耻了!”
正在缠绵的二人被惊动,不约而同的转过头来,见是他后,脸色各异,连容注意到连盛的反应,又一寻思,心里透亮,眯着眼对连忠冷声道:
“昨天你来找过他?”
一定是连忠,小成子和凤九不会出卖他,一定是这个该死的老东西跟连盛说了什么!
连忠没有否认,一甩手走进屋子,指着两人破口大骂无耻,连盛脸色瞬间万变,甚是难堪,连容冷哼一声,站起来跟他对峙。连忠自是倚老卖老也没人买他面子,最后他只能将矛头对准一言不发的连盛。
“少爷你真是太糊涂了!老奴把药给你是要你喂给这个畜生,你居然居然…要不是我跟踪宋大夫还不知道…唉!老爷就算死也不能瞑目!”
连盛猛地一颤,惊恐的抬头瞪他,有气无力的冲他吼道:
“闭嘴!你你只是个奴才,我连家的一切与你无关!”
闻言,连忠显然受了打击,胸口剧烈起伏了几下,才道:
“我连忠跟着老爷几十年,忠心耿耿”
说到这,他看着连盛,好一会儿才沉痛的道:
“老爷这几日眼看就快不行了,少爷要是还有点孝心就跟老奴回去”
作者有话要说:昂,快完结了,厚脸皮的求包养
第七十四章【完结】
连盛到底是跟着连忠回去了,走进多日不归的连府大门,他竟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摆脱连忠,他迫不及待的去看连威,快到门口,他的动作渐渐慢了下来,心里涌起一阵紧张,站在门前,他犹豫了一会儿,还是缓缓推开了门。抬脚走进去,屋里很安静,他往里间看去,厚厚的帘子挡住一半视线,但是床边的鞋子说明了连威此刻正躺在床上。
连盛缓缓走到床边,床上的人似乎感应到有人来了,微微动了动,接着连盛就听到一阵虚弱的咳嗽,他连忙坐到床边,唤道:
“爹!”
连威好像刚醒,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看着床边的人,气若游丝的道:
“盛…盛儿?…你去哪儿了?这些天怎么都没来看我”
待看清床上躺着的连威,连盛眼圈立即红了,只见他脸色青白,眼窝深陷,瘦的有些吓人,甚至连讲话都有些讲不清楚。回想起连忠的话,他才终于相信,连威真的时日无多了,一时间悲痛难当。
连威听不见他回应,便动了动身子想坐起来,连盛连忙去扶。
“爹…”
此时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握着连威的手低着头默默的流泪。连威虽然病入膏肓,但脑子还算清明,见他这样,已明白他在想什么,叹了一口气,抖着骨瘦如柴的手摸上他的头顶缓缓抚摸。
“好盛儿…我的好儿子……”
闻言,连盛哭得更厉害,肩膀瑟瑟发抖,父子两都没说什么,昏暗的烛光照在两人身上,映出一股难以言喻的忧伤。
连盛没有告诉连威他这些天去了哪里,服毒的事自然也隐瞒下来。连威也没有多问,只是强撑着精神跟他闲话家常,连盛催他休息也不肯,仿佛现在不说以后就没机会说了。转眼就到了半夜,连威实在是没精力,只好乖乖在连盛的服侍下躺好,连盛帮他盖好被子,又呆了一会儿,才起身离去,走到门口的时候,身后传来连威虚弱含糊的声音:
“把他带回来…我想见他最后一面”
连盛一怔,半晌才嗯了一声,临出门的时候,他低声说道:
“爹,我真离不开他”
待他离去很久,连威对着空荡荡的屋子叹了口气,仿佛呜咽一般在房里久久不散。
出来之后,连盛的心情始终阴郁,尽管身体还没有恢复,但始终没有睡意。之前连忠已经把最近发生的事情都告诉他了,连家九成的商铺都莫名其妙的转到了庆王府名下,这中间是谁动的手脚不言而喻,目前除了他之外,能接触到那些产业的只有陆向荣。想到这人,他不禁一阵痛恨,事情被连忠发现之后,陆向荣立即离开连府,转身便投靠了朱文渊,很显然,这一切都是早有预谋,而主谋,就是朱文渊,不……是连容!
他还记得,这个陆向荣,当初就是连容引到府上来的。以连容一人之力想搞垮连家是不可能的,所以他找上了朱文渊,和他联手,再和陆向荣里应外合吞并连家商号。连容做的太绝,连威一生的心血,就这样落在了外人的手里,仅仅是为了复仇!然而,他却不能说什么,因为连容的心结,唯有这样才能解。
后半夜,他靠在床上迷迷糊糊的睡着了。第二天,没等他去找,连容便自己上门来了,依然一身素衣,带着纱帘斗笠,府里下人认出他是前阵子跟朱文渊一起来过的庆王府主簿,便没有拦他。没有在客堂等候,连容直接去了连盛房里,正好跟要出门的连盛碰个正着,连盛先是一惊,随后激动的将他拉近房里。
虽说那夜差点出了悲剧,但那个没有媒妁之言没有父母之命的简陋婚礼依然存在,两人一进屋便相拥着吻到一处,良久才气喘吁吁的分开。连盛告诉他连威要见他,他只挑了挑眉,脸上的表情有点意味深长,连盛见状,轻轻咬了下下唇,道:
“爹…爹他没多少时间了”
没等他哭出来,连容一把捧起他脸在他额头亲了一口,道:
“昨夜你走之后,我一直没睡,一夜……我想了整整一夜”
说完,他在连盛疑惑的目光中转身开门就要出去,连盛一惊,连忙拉住他。
“你去哪?!”
连容回头对他微微一笑,轻声说了一句“在这等我”就将纱帘斗笠戴好匆匆离去,留下连盛对着空荡荡的门口不知所措。
一直走到连威的房门口,连容才停下,站了一会儿他才缓缓推门进去。连威房里的摆设还跟他离开前一样,他缓缓走到床边,一眼就看到躺在床上睁着眼睛的连威,再见到连威,竟没有多少感触。连容麻木的掀开脸前的薄纱,跟他四目相对,连威的眼神很明显的晃动了一下,随即抖着嘴唇费劲的呢喃了一句:
“…你回来了……”
连容没吱声,连威也陷入了沉默,两人就这样僵持着,房间里一片静谧。良久,连容才缓缓道:
“等你死后,所有的恩怨都会一笔勾销,我会带着盛儿离开”
连威的脸猛的抖了一下,瞪大的眼好一会儿才恢复如常,张着嘴试了好几次才发出一点声音,他看着连容,眼中蓄满了泪水和复杂的情绪,以及即将油尽灯枯的绝望。然后,连容听到他说:
“…我不恨你给我下药”
连容依然冷漠的看着他,没有言语,但之后却听他问:
“你也给盛儿下过药吧?”
始终面无表情的脸终于出现一丝龟裂,连容皱了皱眉,随即眼中闪过一丝决然。连威见状,心中再无一丝疑惑,沉重的叹了口气,道:
“你放心…我不会告诉他的”
顿了顿,他接着道:
“其实,那时候你不把他弄的疯疯癫癫,我也不会让他接手生意,他不是那块料…唉,你太心急,你怎么就知道,我不会把生意交给你打理呢……你也是我的儿子”
听到最后一句,连容眼神复杂,却露出一抹嘲讽的笑,连威看在眼里,眼中闪过失落,他抖着手在枕头下摸索,随后拿出一根木簪,递到连容的手边,缓缓道:
“这根木簪,是你娘死后,我留下的唯一一样她的东西…是我我年轻时亲自雕刻送给她的……你收着吧”
连容指尖一颤,瞬间握紧拳头后缓缓松开,接过了木簪,看也不看连威一眼,转身边走边道:
“我恨你,就算你死了我还是恨了,你配不上我娘,活着时候配不上,死后更配不上!”
闻言,连威无言的点了下头,看着他的背影道:
“回来吧,我这些年的心血总要有人接手,跟盛儿一起把整个连家扛下来好好照顾他…不要辜负他……”
原来连威还不知道连家发生的一切,他应该回头告诉他,看他心痛难过的表情,再狠狠嘲笑他!他应该那么做!可是,却怎么也无法停止前进的脚步,当回过神来,他已走出来房门,之后的话再也听不见。
回到连盛的房间,连容一字未提,连盛问了两句没得到回应便放弃了。两人在房内静坐了一会儿,连盛问他打算,连家现在可以说已经变成了空壳,被朱文渊吞并了商号,房产地契也无一幸免,除了现在住的宅子就只剩几间小铺子,还都是赔钱货。连容没有正面回答,只说一切都是身外之物,便问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