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连盛断断续续的哭声中缓缓流逝,屋外一片静谧,反衬得这哭声愈发清晰,声声敲击来人耳畔。也不知过了多久,连盛渐渐止住哭声,来人站在他床前背对他,让他看不清容貌,但刚才那声声呢喃以及这无比熟悉的气息,他又怎会认错。固执的将人拉到床沿坐下,他借着微弱的月光终于看到这张让他日夜思念的脸庞,太多的情绪瞬间涌上心头,一时间,他竟不知该如何反应。
“…真的是你”
回应他的是一声无奈的轻叹,接着他就感觉眼前一黑,还没反应过来便被狠狠吻住,熟悉的气息顿时充斥在他的唇齿鼻息间。多少个午夜梦回,他就是在这样的吻中哭着醒来,只是这一次,真的不再是梦了吧。两人吻得激情放肆,直到快窒息了才依依不舍的稍稍分离,湿热的黏液顺着嘴角流下,连盛才后知后觉的害臊起来,脸上一阵阵发烫。
待两人呼吸稍微平稳,连盛抬起手摸上眼前这张熟悉却又有些陌生的脸,指腹细细摩挲。
“你瘦了……”
享受着他万分柔情的触摸,连容只是轻轻笑了笑。这笑声令连盛心口蓦地一颤,双手捧着他的脸,哽咽道:
“我很想你”
四目相对,即使在黑暗中两人也能感受到彼此眼中的炙热,连容没有回应他的话,而是抬手搂上他的腰,缓缓收紧,直到将他按进怀里,才在他耳边轻道:
“我也想你”
就这一句话,再度让连盛眼泪绝提,埋首在他胸前呜呜哽咽,跟他埋怨这些日子以来的辛酸委屈。连容一下下轻抚他的肩背,任他又捶又骂,心里竟前所未有的踏实。
连盛是牟足劲撒起娇来,一直折腾了个把时辰才消停,两眼睛肿的跟核桃似的。等两人回过神来,已经到了后半夜,连盛连搂带抱将连容按在了被窝里,压在他身上开始盘问两人分别后的种种。连容三言两语带过,随即好奇的问他怎么发现自己来的,问完便听他哼了一声,从枕头下摸出个什么东西。屋内光线不足,连容正纳闷他摸出什么来就听他道:
“你倒是长本事了,还学人家用迷香!”
连容自是没想到自己大意丢下了半截迷香,只是被当面揭穿多少还是有点不自在。连盛可不管他自不自在,拿着那半截迷香在他脸上戳了戳,愤愤的道:
“你知不知道我今天有多生气,容公子,嗯?不能说话?哼,我今晚要是不提防着,你是不是准备迷昏了我之后跑进来搂搂亲亲…然后再离开?”
说到最后,他声音忍不住打颤,一想到两人可能再次错过他心就凉半截。等了半天听不到回答,他只当连容默认,顿时又气又委屈,直道连容没良心。连容苦笑一声,搂着他拍哄,却也没多解释什么。连盛自己闹了一会儿也没意思,眼下连容就在他身下,他又何必在意那许多,只要他紧紧抓牢他,再也不让他离开自己,其他什么都不重要!想到这,他又不禁鼻头泛酸,趴在连容怀里贪婪的感受着这具身体的温度。
良久,两人才说起今日的五里亭之约,连盛想起那杀千刀的刘满,直恨得牙痒痒,然而却并未跟连容多说,只道有事耽搁了时间,所以才没去赴约。连容听完沉默了一会儿,在他猝不及防的时候猛地一翻身将他反压在身下,低下头即是一阵狂吻。连盛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但很快便随波逐流的沉溺在这个吻里,对他而言,连容无论对他做什么他都会甘之如饴的承受。一吻毕,连容咬着他下唇,喘着粗气沉声道:
“你骗我”
连盛一愣,随即慌张的想要解释,可下一秒又被连容吻了个结实。这个亲吻短促而猛烈,待连容的唇离开后,连盛还有些失神。
“我都知道…你不要骗我,听着,你撒娇也好,任性也好,无理取闹也好,我都觉得可爱,但是你唯独不能骗我,哪怕是不想让我担心也不行”
他的语气很轻缓,却不容置疑,连盛几乎是本能的点了点头,将这话记在了心里,他这才满意的低头印下一记轻吻。
虽然连盛之前警觉的屏息没有吸入连容吹进来的迷香,但空气中到底还有残留,他放松之后不知不觉中吸入些许,神智便渐渐模糊起来,只知道后来两人亲昵的说着小话,然后就自然而然的又亲到了一块,再接着便是宽衣解带极致缠绵……
第二天连盛是被一阵敲门声吵醒的,他睁开眼的第一件事就是往枕边看,在发现床的另一边空空如也后才意识到屋子里只有他一个人。他愣了半晌后,腾地翻身而起,跳下床赤着脚跑向门口。
房门突然被拉开,小成子欲再敲门的手停在半空,怔愣的看着一脸急切的连盛,还没开口就被他一把推到了一边。
“容!…容!!…”
小成子见他满院子疯了似的全然不顾形象的叫喊,全身上下只着了件亵裤,毫无遮掩的上半身布满了紫紫红红的斑点,晃得他一阵眼晕。生怕他惊动旁人,小成子赶紧开口道:
“二少爷!您…小的先伺候您洗漱!”
连盛喊了一通,没有见到心中那人出现,一颗心瞬间凉了个彻底,只道是自己又做了场春梦,可当他低头无意间瞥见自己一身斑斑点点后,脑子立刻炸开了,乍一听小成子声音连忙奔过去拽着他嚷道:
“他回来了!他回来了是不是!哈哈,我不是做梦!”
小成子有点尴尬,眼睛也不知道该往哪里瞟,但见他这般激动,难免惊动外面的下人,到时候只怕又起流言,当下心一横直接把他拉进屋里。关上门,小成子见他还没冷静下来,不禁有些头疼,斟酌了下说辞,才道:
“二少爷…您先冷静一下”
连盛根本充耳不闻,犹自沉浸在这狂喜中,脑中回忆着昨晚的种种。
“少爷走了”
半晌,连盛像才听清他说什么,满脸的笑容顿时僵住,一记眼刀子朝他射过来。小成子顶着一脑门子汗继续泼他冷水。
“少爷天没亮就离开了,他说”
“他说什么?!”
“他说让您好好休息,他会再来的”
闻言,连盛雀跃的心瞬间跌到谷底,接着便是滔天的怒意涌上心头。
“什么叫他会再来?!他去哪里了?他为什么不留下来?!啊?你说!他为什么还要离开?!!”
对于他一连串的咆哮,小成子垂首沉默。见状,连盛不由将满腔怒火全迁怒到他身上,劈脸就给他一耳刮子,恨恨的骂道:
“好你个奴才!你们串通好的是吧?!就瞒我一个人!你们当我是什么?!”
小成子也委屈,生生受了一巴掌,他扁着嘴忍着不哭出来,憋的眼圈发红。连盛骂了一阵愈发心寒,将小成子踹出门后索性赖在地上哭起来。他以为……他以为他终于抓住了连容的手,他以为这一切的等待终于到了尽头,可是清醒之后,他才发现,原来终究是梦一场!
小成子委委屈屈的在门口徘徊,听着里面的哭声心里也很不是滋味,但眼下有件事他却不得不禀报。
“二少爷…刘师爷带着人亲自来了,在客堂唬着呢,他指明了要见老爷,说让老爷给个公道”
里面连盛连骂了几个滚字终于消停下来,过了好半晌才哑着嗓子道:
“不许惊动老爷,拦着他,我等会就去”
得了令小成子匆匆离去,屋内,连盛胡乱擦干眼泪,坐在地上思衬了一会儿,最终决定暂时压下连容这茬,先解决刘师爷。刘立柏来的目的很明确,就是替刘满出气来的,连盛想起昨天的事就气不打一出来,只觉昨天咬那一下算轻了。
快速穿戴洗漱完毕,连盛一边往前院走一边想着应对之法,他就算再横也横不够衙门,尤其刘师爷又是知府的亲弟弟。若是以往,他或许还满不在乎,可今时不同往日,连家上下几十口人都靠他吃饭呢,万一跟这些当官的杠上了,倒霉吃亏的可就不是他一个人了,胳膊到底拧不过大腿啊。
这一路很快走完,一到前院连盛就看到院中多了不少人,看穿着该都是刘府的下人。刘立柏坐在客堂之上,见他来了当下冷哼一声。连盛暗自咬牙,不过现在他倒也学会了虚与委蛇的那一套,表现得还算客气,即使缕缕遭受刘立柏冷嘲热讽也没翻脸,着实不易。
刘立柏坚持要连威出来给个说法,连盛自然不能让他见。且不说他爹现在身子不行,就那性子,要是让他知道,必然先骂他一通,以前他爹就交代过,不必刻意讨好刘家,也无需忌惮,却是不能交恶。
连盛的打算是死磨到底,坚决不让连威出面,他认定刘立柏不会轻易拿他怎么样,带这么多人来也就是摆个阵仗,长些气势,说到底他爹还是珠城首富,他是珠城首富的儿子。所谓有钱能使鬼推磨,大不了出点血给些金银,免财消灾,所以他倒不怎么担心。
他这厢算盘打的噼啪响,刘立柏却也不肯让步,一时僵持不下。连盛耐心有限,眼见着谈不妥便动了气,态度便不若先前的客气,刘立柏自认吃的饭比他吃的盐都多,自是比他沉得住气,就等他彻底失去耐心再激他一激,依他的性格不动手也得动口,自己好歹是个官,到时候以个不敬之罪,名正言顺的教训他一顿。
连盛自然不知道刘师爷老奸巨猾的盘算,就在他快被刘师爷一张铁嘴逼的要破口大骂时,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吵嚷,紧接着就听一个洪亮的声音呼道:
“老爷!出事了!老爷出事了!”
众人闻声望去,只见一个三十来岁的男人急匆匆跑过来,连盛一眼便认出来,这是刘府的管家,刘立柏也讶异自家管家突然跑来。
“老爷我好好的呢!出什么事了?”
刘管家气喘吁吁的跑到跟前,估计跑的急,一脑门子汗。
“不是,老爷,出事了!少爷出事了!”
“他又怎么了?!”
闻言,刘立柏的第一反应就是想逮着刘满狠搓一顿,这臭小子能不能消停了!要不是被媳妇闹得受不住,他也不能来这边当小人!
管家猛吸了口气,道:
“少爷不知怎么得罪了庆王世子,现在被世子爷扣下了”
“什么?!”
刘师爷脸色当场就变了,消化了这个消息之后便惊疑不定的问道:
“庆王世子?当真?”
管家点头如捣蒜,刘立柏也明白他不能瞎说,可却不知道珠城什么时候来了位世子爷,但转念一想倒是有传言庆王独子风流倜傥放浪不羁,喜爱四处游玩,不会这么巧吧?
不管是不是真的,眼下都不容他耽误工夫,也顾不得连盛这茬,丢下句排场话就带着一众家人匆匆离去。待人都走了,连盛站在屋里还有点没过神来,这说来就来手走就走,跟阵风似的,是唱哪出啊?!
不过连盛很快便猜出了端倪,那庆王世子自然是朱文渊,怎么就这么巧昨天他才被刘满欺负今天朱文渊就找上刘满晦气了,要说纯属巧合他可不信,容公子……不,是连容!八成是连容帮他出气来着!想到这,从起床到现在积攒的满腹怨气瞬间舒散了许多,嘴角情不自禁的勾起一抹得意的微笑。
第七十章
刘满后来具体怎么样了连盛不知道,只是从那天起刘家再也没人上门来找麻烦,而连容也没再来过。一晃眼半个月过去了,这些天连家许多商铺相继出问题,连盛一时忙的无暇分/身,连容的事也就暂时搁浅了。这日好不容易处理完一堆事务,他抽空去陪了会儿连威,对商铺的事情只字不提,连威虽瞧出他神色疲惫,却也没多虑,只叮嘱他注意身体,别太操劳。心虚的又聊了会儿,连盛怕再多说就会忍不住诉苦,便找了个借口匆匆离去。出了门口,他听见屋里虚弱的咳嗽声,不禁心头一沉。
出了连威的院子,连盛正暗自调整心情,一抬头就看见小成子站在长廊的柱子旁焦急的踱来踱去,想到这些天任他怎么威逼利诱这小子都嘴硬的不肯告诉他连容的事情,他就气不打一处来,脚下一转便朝长廊走去。
“你在这干什么?”
小成子被他吓了一跳,愣了一下后猛的扑过来抓住他的胳膊,哭丧着脸急切的道:
“二少爷!您可出来了,快快去看看少爷吧!”
闻言,连盛一震,强忍住激动的情绪板着脸道:
“他怎么不自己来见我”
想起那天连容的不告而别,再加上这半个月音信全无,连盛心中自是气不过,枉自己日思夜想,可连容却是想来便来想走便走,仿佛全无牵挂一般,这让他情何以堪!
他这厢暗自赌气,却没注意到小成子泛红的眼角,好一会儿没听到回应,他才正眼去瞧,就见小成子咬着嘴唇,一副伤心难过的样子。他心里一咯噔,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再联想小成子刚才说的话,不禁大骇。
“他怎么了?!”
他话音一落,小成子憋了半天的眼泪也跟着落了下来,一时间哽咽的说不出话来,见状,他哪还顾得上置气,拽着小成子的胳膊追问。
“你倒是说话啊!他到底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