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亏你有这个孝心”
连容抿了抿嘴有点腼腆的笑了笑,把筷子递给他。
“孩儿孝敬爹是天经地义的”
接过筷子,连威心里泛起了一阵酸意,盯着面前的碟子,眼神却有点幽远,似乎在回想什么,好一会儿才喃喃的说:
“你的性子就是随你娘,不温不火的,让人又爱又恨”
突然听他说这话,连容一愣,脸上僵了一下,但转眼又恢复成之前的样子,给他倒了杯茶,说:
“孩儿不在这打扰爹您吃饭了,府里忙的一团乱,我出去看着,天气热,大娘的遗体不好放太久,今儿个抓紧把灵堂布置好,好让她快些入土为安才好”
闻言,连威忍不住难过,眼神晦暗了几分,放下碗拍拍他手,嘱咐道:
“这事交给你打点…弄的风光点,别…别委屈了她”
说着眼圈不禁又泛红了,连容点点头,说明白的。不管怎么样,秦丽华跟他毕竟这么多年的夫妻了,再有什么不愉快,人死为大。从连威房里出来,他又到厨房让人弄了些炖品给连盛送去。
连威整天忙着做买卖,家里的事情顾不着,所以之前这府里的大小事基本上都是秦丽华和连忠做主的,现在两人都没了,连威也被打击的有些消沉,更加没心力管,连盛是指望不上,悉数下来,现在整个连府能管事的也就连容这个不受宠的连家大少爷了。
指挥着家丁丫鬟忙了一上午,灵堂总算布置个七七八八,院子里挂满了白灯笼白绸子,整个连府一下子变得肃穆凄凉。苏怀春一下轿子就被连府大门上挂着的两个白灯笼晃得瞳孔一缩,他直到刚才还在想是不是有人在恶作剧,可这一刻他不得不承认这个事实,谁家没事会在门口挂俩白灯笼,上面还写上奠字。
正在门口准备挂白绸的小成子一见苏怀春来了,立马停下动作走过来。
“苏少爷您来了!快请进”
说着便让道让他进去,苏怀春看他手上拿的白绸子,又看看门口梯子,明白他这是要踩梯子挂上去呢,便调侃的说:
“怎么就让你一个人挂啊?你们府上个儿比你高的大有人在吧”
小成子摸摸鼻子,没把他话往心里去,心说反正我现在还小,以后还能长个儿的。苏怀春也就是习惯性的嘴贱,说完也觉得自己贱的不是时候,人家正办丧事呢自己还这么没心没肺的拿人寻开心,实在有点缺德。想罢,便伸手把小成子手里的白绸子抽过来,走到门梁下边,一撂衣摆,一手扶着梯子蹭蹭蹭攀了上去。他动作娴熟,一看就是个攀墙翻院的老手,三两下挂好绸子,他转身一跃从梯子上蹦了下来,看的小成子一愣一愣的,心说苏少你属猴的吧,这上蹿下跳的可一点也不费事。
苏怀春帮了个小忙,说话底气也足了些,逮着小成子问:
“你家少爷在家不?”
“哦…在的在的”
犹豫了一下,苏怀春也不急着进府,拉着小成子站在门旁问了一会儿话。他跟连容好的差点没穿一条裤子,小成子跟他自然也亲近,对他可谓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把自己知道一五一十的跟他说了一遍。
“你是说…连忠放火杀人?”
“恩”
小成子小脸皱成一团,虽然连忠平时挺不让人待见的,可万没想到他竟然会这么狼心狗肺。苏怀春听完沉默了一会儿,眼神中有什么一闪而逝,拍拍小成子的肩膀,安慰道:
“知人知面不知心,你年纪小,别为这种事操心,埋头干活就对了”
说完,便转身走进了连府大门。
第四十章
进了大门,苏怀春看着一院的白不禁严肃起来,家丁丫鬟来来回回忙络,见到他也只顾得上点头打个招呼。沿着走廊走到内院,一眼就看见连容一身素镐的站在院子中间指挥几个家丁搬搬抬抬。
“连小容”
连容一愣,转身有点惊讶的看他走过来。
“你怎么来了?”
苏怀春从来都扇不离手,这时候也不例外,只是他没有闲情逸致再故作风雅,走到跟前,等几个家丁走开了,才压低了声音,问:
“到底是怎么回事?”
连容挑挑眉,像是听不懂他说什么似的,反问:
“什么怎么回事?”
“啧,你别跟我装,连夫人怎么死的?”
连容想也不想,脱口而出。
“烧死的”
说完又补充了一句。
“这是连家的私事,你别问”
苏怀春被他这话说的有点上火,抬手就想拿扇子敲他,可心思一转又放弃了,改拽着他胳膊把他拉到角落里,等确定周围没人了才放开他,小声且郑重的问:
“你老实回答我,这事跟你有没有关系?”
连容盯着他的脸,噗嗤一声笑了,见他皱眉瞪眼,立马吭吭两声止住笑,但还是忍不住翘起嘴角,拍拍他肩膀,语重心长的道:
“苏少爷,听小弟一句忠言逆耳,您这脸真不适合这么正儿八经的表情”
苏怀春嘴角抽了一下,’啪‘一下用扇子打落他的手,紧紧盯着他眼睛,声音沉了些。
“到底跟你有没有关系?”
迎着他的视线,连容渐渐收起嘴角的笑意,半晌才道:
“没有,跟我一点关系也没有”
苏怀春盯着他的脸,像是辨别他话中真伪似的观察他的表情,只见他眼神毫不闪烁,神情坦荡,看不出任何心虚的样子。纵使了解他如苏怀春也猜不透他此刻到底在想什么,心里疑疑乎乎的,苏怀春不放心的确定一遍。
“真的?”
连容肯定的点头,道:
“我何时骗过你,杀人要偿命,我还没活腻呢,再说我是那么歹毒的人么,苏少你别忘了小弟我今年不过一十有七,向天借胆也不敢杀人啊”
闻言,苏怀春点点头逐渐放松了表情,暗道自己多心了,也是,连容再有心府也不过就是小打小闹的算计算计,真要他杀人估计还没那个胆子。松了口气心情不由转好,苏少这下毫不含糊的一扇子抡在他脑袋上,龇牙道:
“你骗我还少啊,我那三万两…不,四万两银子你准备什么时候还?我告诉你连小容,再敢赖账少爷我就住你们家吃你的喝你的,什么时候吃够本了什么时候为算!”
连容鄙夷的瞥了他一眼,推开他从他身边走过去,边走还便教训。
“我说苏大少你这些年的教养都丢哪儿去了,没看见这正办丧事呢,有你这样做事的么,缺不缺德”
嘿,苏怀春都被他气乐了,谁缺德啊这是!瞧他一副要钱没有要命不给的架势,苏少彻底后悔当初手贱拿那鱼送人情了,这下可好,不但钱没了,连句好听的也没捞到,个死小子,坑谁呢!苏少实在气不过追上去,拿扇子使劲戳他脊梁骨。
“臭小子,我就知道你没心没肺,你等着,哥哥我早晚收拾你……”
连容当他放屁,不痛不痒的哼了一声,躲开他的扇子。两人从角落里走出,见有家丁走来走去的,苏怀春也收起了玩闹,一本正经的跟他讨论。
“我听小成子说你爹把事都交给你办了,能应付吗?”
闻言,连容嗤鼻笑了一声,口气随意的道:
“不就办个丧事么,有什么不能应付的”
听他这样说,苏怀春也不再问,顿了一会儿,砸了下嘴,说:
“真是,前几天我爹还让我问你对怀玉到底是个什么想法呢,说你要有意思,咱们就商量商量挑个好日子把这亲给定了,唉,没想到出了这种事”
连容不置可否的笑了笑,心里倒是有点惊讶,他是知道苏怀玉对自己有意思,但是没想到苏家已经有要跟他谈婚论嫁的意思了,不过现在可不是谈婚论嫁的时候。苏怀春暗暗替自己妹子叹了口气,他家刚死了人,也不好现在跟他说这事,没有红白事一块办的。想罢,又用扇子戳戳他,说:
“这事暂且不提,但是你也别不往心里去,等丧事过了,你给个消息,咱们就找日子把事儿办了,省的我妹整天为你茶不思饭不想的”
连容斜了他一眼,这话说的,什么叫找日子把事儿办了啊。两人边走边说,苏怀春两天没见他了,正好这两天又发生了不少事,这会儿就跟个话痨似的,嘚啵嘚啵说个没完,连容有一句没一句的搭着腔,当听到朱文渊的时候,他怔了一下,问:
“你说他跟一个男的在妓院吵起来?”
苏怀春笑的一脸淫贱,啧啧两声,稀罕的说:
“岂止吵,简直闹翻天了。那天你跟连盛走了之后,咱们一块儿去城东听了出戏,中午又一起去喜福楼吃饭,吃完饭我就送春儿姑娘她们回花满楼,那个朱公子非要跟我一起送,唉唉,你没看见他那样儿,跟八辈子没见过女人似的老盯着人姑娘看,原先我还觉得他挺是人物,啧啧,果然跟本少爷一比立马相形见绌,什么世子小王爷,就一纨绔子弟,糊不上墙的…”
“重点”
连容毫不客气的在将苏少翘起来的尾巴踩了下去,苏少撇撇嘴,觉得他实在没意思,接着说:
“当天晚上他就约我去花满楼,一进门就找春儿姑娘,嘿,你也知道,春儿姑娘可不是什么人都接待,当时就回绝了,要不是我担心驳他面子令他恼羞成怒了找麻烦,他压根儿见不上人”
连容瞧他又有翘尾巴的趋势,忍不住翻他白眼,挑起一边眉毛,问:
“你让玉离春接待他?”
见他点头,连容不禁皱了皱眉,犹豫了下,说:
“你对她不是挺有意思的么,怎么还让她接客?”
苏怀春愣了一下,要不是顾忌周围的下人他差点就哈哈笑起来,噗嗤噗嗤闷笑了几下,道:
“难不成你以为我会娶她过门么,少天真了,□无情戏子无义,大家逢场作戏,涂个开心快活而已”
闻言,连容眉头皱的更紧。之前见他三天两头往姑娘屋里钻,跟人家腻歪的跟什么似的,心想没准这人真动了心思,过阵子就把人姑娘领进门了,以玉离春的出身八抬大轿是不太可能,但是收了做个小妾还是可以的,只是没想到他压根没把人往心里放,啧,刚还说朱文渊怎么怎么的,你比他好不了,烂人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