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事关陈景桓，」萧允维冷冷地开口，大概是前阵子也加班加到很不爽，对眼前的案主只余满腹怨言，「那苏承烨是最有资格听的人。」
被杨睿华那句「没资格」点燃怒火的陈景桓点点头，起身便往外走。
「景桓！你要去哪？」
陈景桓头也没回，扔下一句「问我男友愿不愿意进来一起听」给发问的杨睿华，就直直走出会议室。
「景桓！」站在柜台旁边的苏承烨一看见男友便出声喊，喊完大概是觉得自己这样很惹人注目，又立刻闭上嘴。
「你怎么来了？」
陈景桓问完后转头请总务妹妹也帮苏承烨订杯饮料，领命而去的总务妹妹笑得异常灿烂。
「我知道你处理完就会回家，」苏承烨深吸口气，犹豫了一会才说：「或许你想独自处理完这些事不要我介入，可是我只想站在你身边陪你。虽然可能没有我能派上用场的地方，但至少……等等我可以载你回家。」
苏承烨看着不发一语的他，小心翼翼地又问：「你有生气吗？」
「有一点。」陈景桓绷着脸，几秒后才笑了出来，「但算了，你也是一片好意。」
苏承烨明显松了口气，一放松就朝他笑。陈景桓也跟着笑，「要不是你实验室爆炸那时我们还没交往，实在找不到立场去学校找你，我大概也会直奔你实验室吧。」
「你来了最好，」苏承烨嘟囔着，「我当天一定有勇气跟你告白了。」
「也无所谓，反正都是那天，只是换了个人开口。」陈景桓放下这话题，问道：「现在杨睿华在会议室里要跟我谈，你要一起听吗？」
「我可以吗？」苏承烨边问边猛点头表示愿意，看得陈景桓又是哭笑不得。
「我本来不希望你进去听，」陈景桓有些无奈地说：「但是对方说你没资格听，我一气之下就出来问你了。」
苏承烨皱起眉，脸色沉了沉，似乎是被激怒了。
陈景桓拉着对方走进茶水间，轻声地把事情简单讲了一次。
事情其实很八点档，但发生在自己身上时却无法当笑话一笑置之。
他跟杨睿华并不算熟，就当过一年的同学。大二下的暑假，杨睿华举家搬去美国，等他们再次见面，是在他毕业第二年协助学长接的第一个案子。
杨睿华带着未婚妻归国，抛出一个四十坪的庭院设计以及九十坪的室内设计，想当然尔，这就是他们的新房了。
不用说，那设计案就跟同学会一样，他跟几位同样是助理的同学们抢破了头。
大家没有问为什么杨睿华自己也是本科系出身却外包设计，价格还高的吓死人，只知道这等良机绝不能让。
最终，学长跟他抢下案子，然后杨睿华单独约他找一天吃饭顺便聊一下设计概念。
于是他们喝了酒，聊了概念，聊了理念。杨睿华在开第二瓶酒而两人都有点微醺时握住他的手腕，告诉他：我很喜欢你，爱情的那种喜欢。未婚妻是商业联姻，她也有男朋友的。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告白，且杨睿华在他愣住时意图吻他，他除了手足无措之外，更多的是愤怒。
他奋力推开杨睿华并斥责对方对婚姻不忠诚，杨睿华大吼着我这么爱你，连新房都让出来给你设计了，难道不能证明些什么吗？
这当然证明了些什么。
对方并不是赞赏他的设计，而是为一己之私选了这个作品。
他完全无法接受这件事，两人大吵了一架，酒瓶当然无法幸免地被摔碎，他还赔了一半的价格。
那时候的自己拚命想证明能力，到头来，只证明了杨睿华单独约他喝酒是打算告白后直奔本垒。
陈景桓看着苏承烨脸色越来越臭，犹豫了一下才咬牙继续讲，毕竟，他不能让苏承烨不在状况内的踏进会议室。
后来，他找了个时间学长讲这件事，左宣翊立刻一副头痛想送急诊又不能的惨样。左宣翊说：我想要案子，但还没饥渴到得用学弟贞操来换的地步。
于是左宣翊忍痛推了案子，表示陈景桓临时辞职了人手不足。
隔天，杨睿华的未婚妻找上门来，说是她知道杨睿华一门心思只是要讨好小男友，不要给脸不要脸，那新房等着设计完要开宴会，你们要嘛做，要嘛赔钱。
左宣翊义正严词发表了一段士可杀不可辱的演讲稿，他在旁边点了点头，下一秒，那位小姐手上的热红茶就泼在他脸上了。
现场几位男子汉都安静没说话，倒是总务妹妹气到抄起桌上的麦克笔大喊：要嘛妳立刻滚要嘛我帮妳的ＬＶ加点潮流新设计！
「……看不出来总务妹妹个子小小的这么帅啊……」
陈景桓点头称是，「你才知道，谁都能惹，就是不能惹她，她可是本公司的女王陛下。」
「然后呢？」苏承烨问：「你就躲着杨睿华？」
「学长硬着头皮四处借钱赔给对方，这也是为什么这么多年来我都没拿加班费也没拿代针笔戳他的主因。」陈景桓尽量让事情听起来轻松点，但苏承烨看起来并没因此感到放松些。「至于我，我躲着所有跟杨睿华有关的案子，但他很坚持地骚扰左宣翊。」
「多年来都这样？」
「都这样。」陈景桓有点泄气。
「他太太没任何意见？」
「有，她警告我好几次不要再接到跟杨睿华有关的案子了。但其实多是接了之后才被案主告知背后金主是杨睿华，我也很无奈。」陈景桓说着说着又觉得有些头痛，「我想，是不是因为我没有跟他好好谈过，让他以为我跟他还是有可能的，所以才想说这次要跟他好好谈。」
苏承烨摇摇头，「这种人我见多了，不用跟他谈，他听不懂人话。」
「哦？我还以为我才是我们两个里面比较能妥善处理人际关系的那个。你自己说过除了张诚跟教授，在学校你很少跟人说话的。」
「你是，但他不可理喻。」
话一说完，苏承烨突然伸手抱住他，这让陈景桓觉得眼眶有些发热。
虽然左宣翊一直很支持他，但这么多年来，他躲着杨睿华，熬夜做好的设计大多不能挂自己名字，什么也不能说。更不能再去跟被牵扯到已经很倒霉的学长诉苦，实在很闷。
而眼前这个人，是他在这一团乱之中，唯一的幸运。
「有些人可以沟通，有些人只是要你听他的照他的做。他要是真的爱你，在你那天推开他之后就应该懂得反省自己了。」
陈景桓靠在对方肩膀上，想起几分钟前苏承烨紧张地问他「你有生气吗？」的傻气模样。
他想，是啊，这才是在乎一个人的表现吧。
苏承烨不知道陈景桓心里想些什么，自顾自接着说：「这种不听人说话的，说一百次还不如给他一次迎头痛击，让他了解现实的残酷。」
「什么痛击？」
「嗯……」苏承烨抬头想了想，「那个，我可以在你公司放闪晒恩爱吗？你会不高兴吗？」
陈景桓忍着笑，「我老板会不高兴，他两肋插刀还要被闪瞎，事后绝对会把我踢出公司。」
「真的吗？」苏承烨吓了一跳，连忙又抬头继续想方法。
「……骗你的。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吧，」陈景桓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瞧着眼前这比自己小了几岁却不吝惜出借肩膀让他倚靠的人，笑道：「我无条件支持。」
苏承烨闻言笑得超开心，拉着他往会议室走。
他们一推开门，杨睿华还没说上一句话，苏承烨立刻表明身分，强烈要求杨睿华不要再骚扰他男朋友。
陈景桓握着苏承烨的手，看着站在他前面的苏承烨继续对杨睿华说：「你也不用假借要道歉所以登门赔罪，景桓目前跟我同居，我不想回家还要看到你出现在我们家。至于以后，如果你再骚扰景桓或介入他的工作，我会录音录像寄一份给你太太请她管好自己丈夫。」
杨睿华单手紧握，怒气腾腾地瞪着苏承烨。
「如果你没有意见的话……」陈景桓话才说出口，杨睿华便接着说「我当然有意见，当年那是误会。」
「当年唯一的误会就是你以为景桓对你也有好感。」苏承烨抢先回答后，杨睿华拍桌站起身，模样看起来像是准备重演当年饭店里的大吵大闹。
陈景桓往前一站，把曾经说过的话重复了一次。「我不爱你，一点点也没有。」
杨睿华看着他们，在他还想说些什么之前，陈景桓接着又说：「承烨说的没错，当年如果有误会，那就是我让你误会我对你有好感。」
「你当然对我有好感的……」
「不，没有。」陈景桓说完后转身勾住苏承烨的脖子，在众人面前跟苏承烨交换了一个货真价实的深吻。
等缓过气来，陈景桓才转头道：「如果我爱一个人，我会让他知道我每分每秒都很期待他的吻，而不是推开他。」
☆、完结
事情过了三四天后，苏承烨偶尔还会收到左宣翊传来调侃他的简讯。
「我当时应该阻止左宣翊跟你交换手机号码的，真是失算。」陈景桓一边揉面团一边摇头，分了点视线偷瞄站在他身边回简讯的苏承烨。
「为什么是失算？」
「他知道我常常不回他简讯，骚扰我没用。」陈景桓专心地把面团揉均匀，又说：「现在知道骚扰你就能占用我时间还能烦到我，他一定超开心。」
「那我不回了。」苏承烨说完就把手机放回裤后口袋，专心一志地看着男友揉面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