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光快到不可思议,在眼睛尚来不及捕捉时就一剑贯穿幻鸟的身躯,幻鸟触及那道蔓延开的金色光芒,鸟身彻底的粉碎开来。
沈夜代替谢衣,与操控幻鸟的人面对面对峙。
谢衣哭笑不得道:“你上来做什么,去帮无异。”
那边,乐无异在地上翻滚了一圈,将将避过数十人的攻击,额上已经出了一层细汗。
沈夜不乐意道:“哦……”
他退开,由谢衣去对付白先生,冷眼旁观乐无异被围攻,乐无异也正好看向他,他做了一个向左的手势,乐无异翻身向左掠去,躲过了迎面敌人的攻势。
沈夜看着乐无异挥剑,从中看出他剑法的很多破绽,正在犹豫是否出声指点,四面涌来大批士兵,夏夷则带人将这里团团围住,在马上扫视战局,大有真龙天子之势。
来了帮手,乐无异那边马上就减轻了负担,不一会儿就打得敌军弃械投降,似乎全城的战事都在这一瞬间停止,所有人静默,看着悬于半空的谢衣与白先生斗法。
埙音像织网一样,铺天盖地朝着谢衣而来,音韵缠绵,谢衣无法用刀阻隔,只好动用灵力,手中长刀银光愈盛,去势若疾风,每一次与音韵相接,都如隔断一江秋水,他就这么一步步逼近音韵的中心。
音韵的中心,那股尖削而让人窒息的力量减弱,谢衣越来越近的看出白先生灰色的眼眸中的景象。
他眼眸中似有一幅图腾,被他以瘦长的手指一分一分绘出,他完全沉浸其中,等谢衣到他面前,他嘴角勾起一抹笑,十指交扣出一个奇异的形状,木埙祭在半空,被术法催动,高速旋转,音色一时间重若钟磬,每一击,都有千钧之力。
音力扩散在空中,地下,带起落叶飘飞,沙石漫天,地上的人都极力稳定住身形,眼睛一眨不眨的望向法阵中的两人。
那力道与唐刀相接,谢衣手上全是汗,音律震在他耳膜,带得他的心跳一下下加重,他难以再上前半分。
要在之前,术法上相争,谢衣未必不及奏埙之人,但自借助那块石头毁了桃花谷魔人的基地之后,他的灵力一直未全恢复,平时不觉得,此刻动用灵力,他觉得十分牵动心神,仿佛下一刻就再难坚持。
沈夜看着法阵中央的谢衣,敏锐的察觉到他握刀的手在发抖,其实连他的肩头都在微微颤抖,白先生的幻术虽然厉害,也不是没有破解之法,沈夜已经发现一处破绽,此刻以全力致命一击,就可以将一切结束掉,以谢衣的缜密,他不可能想不到,但他却迟迟没有动手,他在等什么,沈夜心头的疑惑一点点扩散开来。
谢衣握稳了手中的刀,深吸了一口气,将全部的力量凝聚在刀尖,趁着埙音变调的时机,一刀刺向那个他捕捉了很久的破绽之处。
白先生以攻为守,用的是玉石俱焚的招数,他不觉得谢衣会跟他硬碰硬,那一刀刺过来的时候,白先生灰色的眼眸被刀光晃到,手上下意识的加重力量。
差一点,就差那么一点他就刺下去了,可是被炽盛的法力阻隔在了半身之外,谢衣甚至可以看到白先生眼眸中自己的身影,满是杀意,却透露着无奈,加诸在刀身上的法力一点一点散去,他的身形也像落叶般飘摇,用尽全力才能稳住,他在心里自嘲道:不行了么?
可是,很不甘心。
一种混杂着震惊、失落和不安的情绪笼罩了他全身。
就在这时,一只温暖的手覆上了他握刀的手,充盈的灵力渡进他指尖,谢衣顿时神智清明,侧头去看,沈夜的另一只手揽上他的腰,紧了紧,说:“看清楚。”
沈夜就这么搂着谢衣,以很暧昧的姿势,与他共同握住刀,刀尖直指法阵中的白先生。
钟磬般沉重的音律缔结出重重防护,唐刀却一往直前,生硬的冲破了所有的阻隔,灵力的激荡之力前所未有,白先生身躯一震。
这种破阵的手法十分激烈,既不给敌人留余地,也不给自己留余地,似乎拼的就是谁的法力更高,加诸在敌人身上的力道,也有三分要反噬到自己身上,甚至这么强硬的冲破融有别人印记的护身结界,本身就要遭到反噬。
只不过沈夜把谢衣紧紧抱在怀里,他什么都感觉不到,刀锋一般的力量划过身侧,都被沈夜挡了下来,谢衣看着他,在想他是不是疯了。
沈夜没疯,但至少是很生气,不然也不会这么冲上去硬碰硬。要破白先生的法阵,还有别的方法,至少不用伤着自身。
沈夜当然知道还有别的方法,但是他想让谢衣看到,那个人一败涂地,以最狼狈的姿势臣服在他的脚下,再也翻不了身。
白先生身前最后一道屏障也被刀光击碎,所有人都仿佛听见护身法阵碎裂的细微声音,木埙如同失控般从半空中急速掉落下去,那坠地的声音让白先生深深震惊,他一瞬间睁大眼眸。
那一刀冲破埙音遗韵,直刺向他的咽喉。
夏夷则突然喊道:“够了。”
刀刃抵着白先生的咽喉,摩擦着他上下滚动的喉结,沈夜审视着面前的人,阴冷的目光渐渐淡掉,一脚把他踹到了地上。
白先生就这么暴露在所有人面前,夏夷则驱马上前,居高临下的看着他,日影早已西斜,夏夷则身后万丈光辉,他低下头,道:“国师大人,可以了,你已经没路可选。”
他从怀中掏出传国玉玺:“你看,国玺在我手里,我才是受命于天,名正言顺的那一个。”
白先生不发一语,垂眸看着地。
夏夷则命人把他绑下去,严加看管。
沈夜按下谢衣的刀,嘴唇状似无意的蹭了蹭他的耳朵,轻声问:“刚才怎么回事,嗯?”
谢衣被这么个动作弄的有些痒,缩了缩肩膀,众目睽睽之下,沈夜只能与他分开。
战事平定,一众人随夏夷则回了府衙大院,乐无异大笑着扑到夏夷则身上,大家彼此见过,夏夷则吩咐人控制城内局势,坐下来与众人详叙这些日子的情况。
乐无异与谢衣跟着那批人马一路上京,没见他们再与魔界的人有联系,那都卫回朝复命之后就闭门谢客,不再有任何动静,之后他们与司徒念言见了面,借司徒念言的力量,查出至少那批人和血玲珑是没有联系的。
魔化人的基地被毁,对夏夷则一方是十分有利的事,现只查出他大哥与魔界的人有勾结,血玲珑是哪一方的势力还不知道。
众人分析了当前的形势,夏夷则沉稳的分派了各人的职责,命他们回去稳定军心,严阵以待。
等所有人都走了,乐无异才说:“夷则,你会是个好皇帝。”
夏夷则说:“是吗,我怎么觉得也这么没意思呢,但是又不甘心看到皇位被我大哥和二哥抢走,要我自己选择,我宁愿和阿阮神仙眷侣的过一辈子。”
乐无异也不知该怎么安慰他,只好拍拍他的肩:“阿阮,她总有一天会醒过来的。”
“这个有一天,是十年二十年,还是一百年二百年呢?”
“到时候一切都不一样了,她醒来也许不记得我,她不记得我。”
“夷则……”
乐无异只觉得生命中很多事情都不是他能选择的,夏夷则的苦境,他到此时才完全体会。这段时间发生了太多事,让他觉得天命难测,凡人力量太过渺小。所谓随性而活,只是无奈之人说出来安慰自己的话罢了。
所有人都跌进这张尘网中,随之喜随之悲,被一种叫做命运的东西当做玩偶。
他忽然有些落寞,想把自己心里的这些话找个人说说,他想起谢衣,心里一暖,迫不及待想听听他温暖的声音。
这时候才发现谢衣不知去了哪里,他茫然的四处去寻。
门里,沈夜正把谢衣按在床上上下其手,一面含糊不清的说:“我说你怎么去了这么久,原来是和他在一起。”
谢衣:“什么?”
沈夜摸索到谢衣下身那处,用手指摩挲着:“见了徒弟就忘了师父。”
谢衣:“……”
沈夜手下力道重了些,谢衣闷哼了一声。
沈夜本来想说正经事,但是一想到谢衣和乐无异在一起,便把正经事忘了,决定先教训媳妇,但把谢衣按在怀里,又心猿意马,憋了这么些日子,此刻连吃醋都觉得浪费时间,这时候要速战……那什么决。
谢衣在他手下向来没有招架之力,不一会儿就被他摸得气喘连连,脸上一片绯红,沈夜刚把人压下去,门上就响起了重重的敲门声,有人在外面语速甚急的说:“主人不好了,又要打架了。”
沈夜扔了一个枕头过去,怒道:“没空!不去!”
谢衣痒得几乎要哼出声来,此刻被人打断,脸红红的,说:“哎等等。”
☆、第二十九章
那人在门外等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说:“咱们抓来的那人跑了。”
沈夜停下来,手指随意勾着谢衣的衣带扯来扯去,说:“怎么?”
门外那人也不急,回说:“大伙眼看着那人被一只全身戾气的黑鹰劫走,就是上次的那只,将军大人的手下在后堂严防死守,可是根本无法阻拦,夏公子收到密报,似乎朝廷集结了几万大军,正往江陵推进,此刻众人都在前厅商量对策,武将军命我来寻主人。”
沈夜眼看就要把谢衣的衣服完全扯开,眼睛开始冒亮光。
谢衣按下他的手,说:“去看看。”
沈夜觉得自己新近得了一个怕老婆的毛病,他不甘心的起身,又扳过谢衣肩膀,在他唇上重重的留下一个吻,才悻悻的放手。
外面天色已经完全黑下来,地上洒满清辉,他跟着谢衣来到前厅。
数人在厅上围坐,夏夷则正负手站在厅前,面有愠色,人都到齐了,一直在旁沉默的武灼衣才说:“哨兵回报说已经有小股人马驻扎在纪山以北二十里处,大部队应该随后就到。看来,他们也并不信任黄将军,说不定先前这批人马的惨败,就是提前商量好的,以让咱们掉以轻心,只不过他们竟能在短时间内调集这么多人马。”
夏夷则道:“你推测,这次有多少人?”
武灼衣的脸半边陷在阴影里,目光幽深:“不下两万人。”
夏夷则沉吟不语,摩挲着手中的信纸,那是司徒念言的信,前一刻才送到,信上只有寥寥数语,透露虎狼之军即至,叮嘱他不可轻敌。
夏夷则沉吟半晌,才说:“大哥还真是步步紧逼,根本不给我停歇的时间,既然他这么急切,我就遂他的意,若这一战我们胜了,就直接挥师京城。”
武灼衣说:“此次带兵的,是朝廷第一员大将琅桓。”
夏夷则看他一眼,说:“我亲自出征。”
武灼衣笑道:“殿下挂帅出征,自然能鼓舞士气,到时我追随殿下左右,想也能一鼓作气,杀他一两千兵马,只不过对方有两万余人,我方总共加起来也不过八千人。”
在右首默坐的秦炀开口说:“我已向百草谷传信请求支援,人马天明时分就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