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他瞪视着易燕媚，眼中的神色让易燕媚向后退了数步。
“城主，我没有选择！”
“其实你有……”温温和和，略带无奈的声音突兀地出现在房中。
月色照耀下，面容清秀的女子一袭儒衫，浅笑着站在那里。
☆、番外二（完）
此时距离张佩璧离开乾罗山不过三年的时间，易燕媚自然还认得出这位手把手地把乾罗山情报机构转交到她手上的前辈，她抿紧了唇，眼中闪过复杂的情感。凭心而论，张佩璧待她确实不错，但不知为什么，她忌惮这个女子更甚于忌惮乾罗。
“哈，倒是许久不见的故人，佩璧对于男女之事向来没多大兴趣，想来不会因此拜在小魔师麾下吧？”乾罗也摸不准张佩璧的来意，只是握紧了手中的长矛。他当真不愧为一代枭雄，虽然难得的真心被背叛，却并未放弃求生的意志，心态调节得极为不错。
张佩璧轻笑了一声，“佩璧不敢说自己是个圣人，但也确实对比自己年纪小的男子难起情思，这一点希望城主放心。更何况，若无特殊目的，佩璧不会为一个注定失败的人效力。”
“特殊目的……哈……”乾罗仰天大笑，“想不到我乾罗想来自诩识人无数，竟接连看错两个女人。”
张佩璧又是一声轻笑，倏忽拍出一掌，一股起劲将易燕媚托出了门外，落在已经赶来的方夜羽脚边。易燕媚并未感到丝毫痛楚，她踉踉跄跄地想要站起身，却忽然吐出一口鲜血，又软软地载了下去，心中骇然。
“不过一身保不住你自己的武功罢了，留下来只会让你在这场纷争中尸骨无存，倒不如借着些许情分求小魔师给你些金银，在郊外置办处宅子，保自己余生安宁。”张佩璧慢慢地说道，“怎么说也有个蒙人贵族的身份，小魔师不至于连这点过夜费也不给吧？”
方夜羽假笑道：“燕媚的情谊夜羽自然铭记于心，就冲她刺伤乾城主的功劳，我也得保她衣食无忧。”他虽然这样说，却连一个眼神也没有施舍给还倒在地上的易燕媚，哪怕他原本对她就只有利用之心，这样的做派也足够让人心寒的。
张佩璧看了一眼乾罗，估计他就算练成先天真气这样拖下去也撑不住，遂自背后震出宝剑，冰冷的剑尖指向方夜羽等人，“我们的时间都很宝贵，小魔师还等什么？”
话音刚落，方夜羽身后便扑出数人，皆是江湖上消失多年的好手，张佩璧知道方夜羽教过这些人庞斑的一招半式，但魔师庞斑的实力早就不是依托于招式的精妙之上了。以张佩璧现在的修为，这些货色哪怕是再多上十倍，也无济于事。
宝剑未动，其上剑气已掀起一片沙尘，一声剑鸣在这弥漫着杀气的冷夜中无比突出。风声落，张佩璧的剑尖还是和原来那样指在方夜羽的方向上，但这一次却没有人再从小魔师身后跳出了。
那些攻向张佩璧的人都痛苦地倒在地上，口鼻中溢出鲜血，以方夜羽的眼力立刻判断出这些人虽然没有性命之忧，却是经脉尽断，不要说练武，只怕日后连行走也有问题，情况比易燕媚还要惨上几分。
“小魔师何不亲自来？”张佩璧问道。
方夜羽轻笑一声，飞身上前，手中三八戟划出一道道冷芒刮向张佩璧，当他跃至最高点时，他身后倏然闪出两人，正是之前令乾罗陷入苦战的绝天灭地。与此同时，原本静立在原地的其余人也挥动着兵刃，自两翼向张佩璧冲来。
这种感觉就和一个人站在角落里时，一群受惊的飞鸟密密麻麻地向他冲来一样。张佩璧面对着这阵仗神色未变，手中长剑划出一道剑芒，逼退先至的绝天灭地两人，而后剑身一旋，隔开方夜羽的天外一击，身子右移，以一种诡异的身法绕到方夜羽身后，追上被她的剑气击飞的两人，毫不顾忌身后方夜羽的三八戟，虚招斩下两人持武器的手，抓住两人格挡的一瞬在空中转身，剑气射向方夜羽。小魔师虽然武艺高强，却缺乏豁出性命的勇气，攻势一缓，做出防守之势。却未料到张佩璧此举意不在攻击，而是借着剑气的反作用力加速退到绝天灭地两人身后，又快又重地提出两脚，让这两人撞向方夜羽。
而在这个时候，喘息了片刻的乾罗也在人群中开始厮杀，长矛所过之处尽是惨呼。
方夜羽闪过向他砸来的两人，看着他们撞在地上在无声息，眼中闪过怒火。即使是在这样的情况下，他也能保持冷静的思考，并未分出兵力去纠缠张佩璧，而是迅速投身入对乾罗的围杀中去。方才张佩璧明明有机会先杀死他却并未动手，显然是不想得罪庞斑，她此番出手应当只是为了一报旧主恩情，只是她显然不想赔上自己，如果好好利用这一点……方夜羽看着乾罗越发苍白的脸色，露出一丝笑容。
然而今日是注定不能让他如愿了。
又是一阵陌生的剑气，如同雷霆风暴般强势地闯入战局，一身黑色剑客服的男子面上虽然没什么表情，但不会有一个人认为他是在紧张。他就这样轻易地在众高手之中穿梭着，越来越逼近乾罗。
当这个男人出现时，张佩璧就跳出了战圈外，含笑看着他。
这个人自然是郭嵩阳，方夜羽对他自然也有所了解，心中一阵叹息，知晓今日是难以得逞了，一声长啸，向外退去。
张佩璧和郭嵩阳并未阻止他，只是跟他一同来的那些个高手却是一个也走不了了。
乾罗终是支撑不住地跪在地上，剧烈地咳嗽着。郭嵩阳微微皱眉，上前搭了搭他的脉，一会儿后松开眉道：“幸好城主已经练成先天真气，伤势虽重但正在恢复的过程中，请城主暂且静坐两个时辰，我二人自会为城主护法。”
乾罗也不矫情，闻言轻微地点了点头，盘腿而坐，让真气在筋脉中缓慢地流转，修复着受到的损伤。
两个时辰后，天已经亮了，乾罗的伤势也如同郭嵩阳预料的那样好转了许多，他睁开眼，正看见张佩璧和郭嵩阳两人面对面地倚在树上，抱着剑说笑，郭嵩阳那向来冷硬严肃的面上也带着轻松的笑容。
情场高手乾罗自然能看出两人之间微妙的情愫，当下大笑道：“原来这便是佩璧所说的特殊原因，倒是我想多了。”
“特殊原因……”郭嵩阳初识不解，待看到张佩璧别过头去的动作时忽然明悟，笑道：“难不成，佩璧是为了探知我的消息才……”
张佩璧从树干上弹起，转身便走。郭嵩阳想要去追，却顾及地看了看乾罗。
“郭兄还愣着做什么？”乾罗又是一阵大笑。
张佩璧并没有走远，这让郭嵩阳知道她并不是真的生气，他心中一片欢喜，几步上前，挡住了张佩璧的路，说道：“佩璧，我很高兴。”
他就是这样的性子，说不来甜言蜜语，感情却足够真挚。
如果要从这个男人的身上找出什么毛病的话，会发现其实也不少。比如他曾经和林仙儿发生过关系这一事，比如他些许的大男子主义……然而看着他眼中温和的神情，张佩璧却想不起这些了，一种奇异的温暖向她内心深处蔓延。
那也许是爱情。
“你现在……还喜欢我吗？”
听见张佩璧的话，郭嵩阳微微愣了愣，而后他收起了面上的笑容，神色郑重：“喜欢，很喜欢。”
他正经严肃的时候其实非常帅气，张佩璧微微错开了他的目光，深吸了口气，又重新将自己的视线与他对焦，“我们……。”
她一时拿不准是说“试试看”比较好、还是说“在一起”比较好，她本不是一个拘泥于小节的人，只是喜欢一个人就忍不住考虑更多。
“我想向你父母提亲。”郭嵩阳忽然说道，他拉住了张佩璧的手，对她笑道：“颂风和我说，有些话绝对不能让女子先说出口，我觉得他说得很对。”
张佩璧愣了片刻，而后笑了起来：“我也这样觉得。”
如果没有遇上这个人，我也许能在寻道之路上走得更远。
认识了这个人后，我才发现我实在没有必要走那么远。
“你觉得我父亲会喜欢你吗？”
“怎么说呢，从我用你给我的药治好了厉门主的内伤后和他的一番交谈来看，他应该蛮欣赏我的。”
“哈……那是因为他没有女儿吧。”
作者有话要说：
☆、番外三
日出时分，厉颂风便开始了一天的工作，他换下了做嵩山掌门时的长袍，穿上了猎户的粗布衣着，俊美的面颊上附了一层普普通通的易容，让他看上去只是一个身材高大的普通百姓。哪怕他不幸地被人发现他会武功，也不会有人将一个武艺刚猛的拳师和剑法轻灵的嵩山掌门联系在一起。
他听着身边的江湖游侠谈论着武林中的是是非非，他听说林平之登上了嵩山掌门之位、听说日月神教日渐没落、又听说华山派的剑宗绝学再现……只觉得这一切离他都是那么遥远，这种带着些许惆怅的平静是他从未感受过的。
“一共是五十两，阿风你的箭术还是那么好，这雁毛你还要不要？”收货的老板是个难得的好人，给的价格很公道，这令厉颂风颇为感激。
“不用了，坤叔你自己留着吧。”
坤叔笑眯眯地收下了，“你媳妇儿身体还好吧，怎么没见过她出来走动走动？”
“她性子安定，喜欢在家里绣花，对热闹不感兴趣。”厉颂风无奈地笑了笑，“我劝了她好几次都没劝动。”
坤叔也没有再多问什么。
厉颂风购置了一些日用品后往山中的住处赶去，在快要出镇的时候他看见了一个年纪很小的女孩子，不过七八岁，瘦瘦小小的，手里提着个布篮子，里面卧着几枚簪子。
“叔，买支簪子吧，不贵的。”
簪子是用木头削成的，刀功算不上鼎好，至少入不了厉颂风的眼，但他倒底是被小女孩的可怜打动了，掏钱买了一枚雕了梅花的。
他和东方的住所是他自己搭起来的，小小的木屋精巧坚实，很适合两个人的隐居生活，唯一遗憾的是他并没有带够金银，因而连带着普通人生活的艰辛也要一道尝了。入冬之前家中的收入都靠厉颂风打猎维持，而野兽不出没的时节则依靠东方的绣品。
东方的绣功是上乘中的上乘，为了掩人耳目，厉颂风还特意关照他不要施展实力，用一些普通妇人会的技法便足够了。
“你回来了。”一见到厉颂风的归来，东方便扔下了手里的绣品，扑到了厉颂风的怀里。
厉颂风接住了他，任由他在自己的面上揉来揉去，和过去一样试图找到他易容的痕迹，破坏掉他的易容。
“别白费力气了，这是我以前认识的一个高手送给我的。”技术部研发的产品怎么会是凭肉眼就能够鉴别的呢？厉颂风感到一阵好笑，他掏出了簪子，将它插到了东方的发上。
“什么呀？”东方自他怀中跳出，跑到镜子前一看，“还挺好看的。”
这种铜镜能看出什么啊……厉颂风知道哪怕他给东方买一件奇丑无比的衣服他也能笑着说好看。
只要是他送给他的他都会说好看。
“呆木头，你看看我这条手帕怎么样？”
“很好看。”厉颂风说道，他的目光落在了放满了碗碟的餐桌之上，“我有些饿了，今日你又做了什么好吃的？”
这个问题让东方雀跃起来，他拉着厉颂风到了餐桌边上，一道一道地将菜夹到他的嘴边，满怀欣喜地等待着他的评价……
夜深后，厉颂风会盘腿静坐一段时间后才入眠，而东方原本是打算陪着他的，却在他要点睡穴的威胁下早早睡了。天凉的时候，厉颂风会将他微凉的身体搂在怀里，而平时则是东方枕着厉颂风的手臂一睡到天明。这个动作也让厉颂风知道他的爱人时常会在睡梦中惊醒，也让他知道他并不像他所认为的那样能够给东方足够的安全感。这令他反思自己，却最终是无可奈何。两人的隐居生活离神仙眷侣有很大的差距，但他们都知道他们并不能够奢求更多了。
东方视角
五年七个月又二十天。
这是他和厉颂风脱离了江湖，来到这寂静山林的时间。
这种感觉很新奇，他也很享受。作为一个普普通通的妇人操持着家务，做丈夫的半边天，这是他梦寐以求的生活。更何况他的丈夫温柔体贴，对他几乎是百依百顺，实在不应该希求更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