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拼凑起了我零散的心,她让我拉着她的衣角跟在她的背后,把我带到了……
她是我的老师,我的母亲,我的爱人。
“呵呵,我现在知道为什么有些人说中国女人都很迷人了。”小岛对着啤酒杯沿低低笑着说道。
我皱着眉瞪他,觉得他的话冒犯了我。“难道男人就一定得这么粗俗吗?女人,女人,女人,好像这世上除了男女之间的那档子事儿之外就不剩别的了!女人对你们来说到底是什么呢?!”
小岛被我突然的怒气吓了一跳,连忙举手道歉。
我知道我一旦生气起来就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更何况今天还喝了酒。我怒气冲冲地喝了一大口啤酒然后别过头去,不理睬居酒屋里其他人震惊的目光,也拒不接受小岛的道歉。
小岛有些尴尬地向周围人低头赔罪,等那些人都自己忙自己的事的时候才重又转头对着我。
“我真没想到你会生这么大的气。”小岛的语气就好想看见了波澜不惊的海面上突然升起了一座山一样高的超级潜水艇或是一头喷火的尼斯湖水怪。他发着惊叹的笑声继续说:“如果我对你说‘能直率地发脾气的女人也很迷人’你一定又会生气。”
我立刻瞪他,我是很生气,这句话也让我觉得他是在调戏别人。
“啊啊,”小岛立刻摆出“请息怒”的手势,说道:“可也请掉过头来想一下,如果一位女士对另一位女士说一位男士很迷人的时候,那么这位男士也应该觉得生气吗?”
“男人和女人是不同的。他们很轻浮。”我昂起头。
“哦,你在批评我们整个男性的种族了。”小岛困扰地笑着,“是什么让我们冒犯了你?”
“他们是一切混乱的源泉。试想这世上如果没有男人该是怎样一幅平和的景象,世界和平将不再只是一个梦想。因为所有的战争都是由男人挑起的。世上也会少去不少犯罪,因为大部分的罪犯都是男性。他们身体中带有的Y染色体就是原罪。是产生一切暴力、危险、邪恶、虚伪、狡诈的源泉。安妮赖斯是所有女人的教母,她真正地在宣扬一种驱除男性的思想。”
“就像种族灭绝。”小岛说。
“我想自然会完成这一过程的。Y染色体在逐代瓦解。”
“我注意到你刚才一直在说‘他们’。你是没吧我算作男人,还是只是在下意识地以上帝的角度分析问题?如果真的可以对男性实行种族灭绝,你的父亲、兄弟,以及所有认识的男人都会被除掉。这不会使你悲伤吗?还是你从没想到过。”
“我想我是在就事论事。是以旁观者的角度,却不是上帝。我确实没想过如果真的那样我的父兄会如何,因为我一直认为男性的Y染色体就像它最初源自X染色体的变异一样,总有一天会完成另一种变异,而实现男性的自然消亡。而且生物学家们不是也证实了这一点,在好几年前?不过那应该是很久以后的事了。我和我的父兄大概也早就不在人世。”
“啊,我承认我说不过你。”小岛认输似的说,“而且说实话我从来没考虑过自己会是被自然淘汰的族群。不过我倒是可以确定是什么让莎莉被你吸引了。你有时候是个会让男人望而却步的女人,却是个会让女人心动的人。”
我让莎莉“心动”?
“那是因为男人从来只原意接受比他们柔弱的女人。他们总是希望女人是柔顺的,以彰显他们的强大。满足他们无聊的虚荣心。这其实源自于一种自卑心理。”
“就像弗洛伊德说的‘对巨大东西的崇拜源自于男性的自卑’一样?”
“没错!”我拿起啤酒杯敬他。
小岛低低笑起来。“日本何时也会出现像你这样的女孩子?或许明治维新的时候曾经有过。”
我无视他的嘲笑,径自对付我的啤酒。我们就这样各自喝着自己的酒好一阵,然后小岛突然转过头,用很郑重的语气对我说道:“中川小姐,如果您不觉得我这样很冒昧,可否请您参加我明天在博物馆举行的签名售书活动”
“明天?!”我惊道。
“是的,明天。”小岛像戏剧里的男爵那样低头行礼。
墙上的挂钟显示着凌晨一点又十五分。“可现在就是‘明天’了!”
“那就是今天吧。”小岛开玩笑似的说,“我能拥有那样的荣幸吗?”
我抱着肩膀昂着头衡量似的望着他,用同样戏剧似的口吻回答:“只要您不再用这样可笑的语气同我说话。”
小岛楞了一下,然后大笑起来,引来了不少人侧目。于是小岛再一次向他们道歉。然后说道:“不会有太多人能理解你的幽默吧。”
我耸耸肩,“的确如此。”
“莎莉作品里偶尔出现的艰涩幽默是来自于你的吗?”
我立刻警惕地看着他,沉默不语。
“哦,我又冒犯你了吗?”小岛笑了笑,“请别在意。”
我们在居酒屋里逗留到打烊,然后决定趁着赶往博物馆之前的几个小时整顿一下自己糟糕的模样。莎莉大概已经回去了,我不想去打扰她的睡眠,可更换的衣物全部都在她的工作室。
“你介意去我的公寓吗?我妹妹有一些衣服还留在那里。”小岛提议说。
“我还有别的选择吗?”我笑道。
第 12 章
我们匆匆赶往小岛位于台场的公寓,然后又开着他的车趁着破晓的青白色疾驰往位于上野的博物馆。
“在这种压抑的地方展示自己的新书难道不奇怪吗?”当我们坐在博物馆前的台阶上歇脚,前面是一片仍笼罩着朦胧雾霭的水面,我靠在立柱硌人的雕花上睡意朦胧地说。
“有什么关系,反正看我书的人都是一群比老头子还死板的家伙。”
“你真古怪!”我直起身子冲他瞪眼睛。
“比不上你的刻薄。”他悠哉悠哉地杀我一记回马枪。看着我生闷气,小岛笑着说:“真不敢相信我们昨晚才刚刚认识。我们就像是一对失散多年的兄妹。”
“真高兴我们不是。”我怒气冲冲地站起来,拍拍土,走向离他最远的角落。
“我曾经很喜欢浅草,直到我看到了上野的樱花树。”小岛用右臂支撑斜倚着身体,左手向前伸着,仿佛在描绘着满城繁华。
“我听不见你说话。”其实我听得很清楚。
小岛依旧眺望着远处的冷清的公园,以及更远处的淹没在树海那头的东京艺大,径自说着,“日本人都喜欢满开的樱花树,但我却更喜欢夏天的它们。只有修长的绿叶。低矮的树枝,一不小心就撞到了你的头。还有黄昏时的路灯。柔和的黄色。让光洁的青石板路在灯光下熠熠闪烁。‘如果路是散文,那灯光就是诗。’我想这世上再不会有什么地方会让我如此感动。”
我又看到了那种异乎寻常的狂热。这次是从他的神情上,他的动作中,他每一个细胞、每一根神经里。虽然他的话仍然让我觉得矫情,但却无法阻止我对他的羡慕,几乎到了嫉恨。
我多么希望也能拥有那样的激情,那样的蓬勃朝气,那样的自信,去争取、去探寻,用全部身心去渴望。曾几何时,我也曾信心满满地大声宣布有一天我要用我的作品让所有人感动。
那样的傻姑娘一去不回了。
我想念她。
博物馆九点半开馆,赶在第一批客人来前,我们将自己藏进了博物馆的准备室里。然后小岛对着穿衣镜忙着调整自己的表情,我则趁着没人注意溜了出去,混杂在了等候在大厅里随意浏览的买书人中间。
不少人穿着灰色的长风衣,拿着黑色的长雨伞。果然就像小岛说的那样,即使是里面最年轻的姑娘,看起来也像是老头子一样死板。
小岛的《春之沙》并不是死板的东西。可也并不热情。他将激情都埋藏在了隐晦的迷茫中。
我注视着这些人。他们从中都得到了什么,以至于让他们对小岛妙正这个人如此喜爱。《春之沙》替他们说出了什么他们无法言明的痛苦或是喜悦?
相较而言我像个寄生虫一样在莎莉的作品里偷偷流露的那点抱怨算是什么?
这是一种强大的压迫感。小岛妙正这个男人甚至不用动动手指就将我积聚起来的自信碾成齑粉。让我觉得自己一无是处。
有些人是天生的耀眼。承认吧。
我偷偷溜走了。没有告别。
逃回莎莉的工作室,我让自己□地钻进她温暖的被窝,贴紧她的背,抱着她。在她的肩膀上印上我的吻。
“……早上好,我的美人。”莎莉转回身,睡眼朦胧地眯着眼睛看我,声音沙哑地回应,伸出手揽住我的腰。
“莎莉,为什么走进富士树海的人都无法再走出来?”我将头埋进她柔软的胸前。
“为什么?”莎莉深吸了一口气。
我舔着她的□。然后再往下,吻着她的肚脐。然后再往下……
那是我第一次的主动。
第 13 章
从前我也曾是个憧憬浪漫爱情的傻丫头。向往着巴黎桥头塞纳河边的浪漫邂逅。期盼着哪一日一个如王子般的英俊男子爱我到死去活来。青春年少,我笃定着我的未来精彩绚烂。我认定我的人生将比其他所有认识的人都要精彩。
可岁月消磨下来剩下的只是一个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