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大脚趾的孤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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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台上的莎莉依旧美丽夺目,聪明而且活泼。二宫在她耳边说了什么,于是她结束了记者的提问。

    然后还有签名售书,当然还有与FANS的合影。大型义卖。为此我们昨天一整天到处翻箱倒柜,把莎莉从前的画具全都翻出来。莎莉只告诉我她想把旧东西处理掉,对义卖却只字不提。

    我趁着空挡跑去上厕所,出来洗手的时候莎莉从后面抱住了我。

    “你怎么跑出来了?”我吓了一跳。

    “我累了,纯。”莎莉将重量黏在我背上。

    “二宫怎么办?他会着急的。”我叹着气。

    “他帮我挡着。”莎莉顽皮地吐着舌头,“况且我不在那群人也会自动去买东西。”

    我考虑着是不是时候把近江来过的事告诉莎莉。其实关心她的人挺多不是吗?

    “莎……”

    莎莉的手机响了起来,她开始抱怨地低吼,“那家伙就不能让我休息一会儿吗!”说着接通手机,“我在上厕所!”然后用力挂断。

    “你不该对他这么无礼。”我对着镜子里的莎莉皱眉。

    “他能把我怎么样?”莎莉笑着点上一颗烟,深深吸一口,吐出来。空气里弥漫着橙子的味道。

    他能毁了你。我垂下头什么也没说,继续把手上的泡沫冲干净。

    二宫是静清堂社漫画部的主编,只负责编辑部认为有价值的人选。单只二宫放弃莎莉,莎莉就完了。

    “啊,我的口红都掉了。”莎莉将香烟扔到水池里,“纯,借我你的口红好吗?”

    “你知道我从不带口红。”现在嘴上的还是路上借莎莉的。

    “那就这样……”莎莉说着把嘴唇贴上我的,狠狠地吻了一下。

    “天呐你疯了!”我惊慌地用手肘支开她,小心避免我湿漉漉的手弄脏她的裙子。要知道天晓得什么时候会进来人呢。莎莉完全不理我在瞪她,呵呵笑着出去了。

    晚上的酒会改在帝国酒店举行,应邀的都是业内有名的老师和责编,当然还有各大书店的老板、店长、资深业务员。

    觥筹交错。

    是我该躲在一边的时候了。

    环顾了一下会场,显然这次可没有佐原的影子。我偷偷从侧门溜出去,打算找一个隐蔽的厅室睡上一会儿,结束时莎莉会找到我的。

    我沿着酒店铺着地毯的走廊一直走,透过栏杆可以俯瞰整个一楼大堂。一个穿着熨烫得一丝不苟的西装的男人正要走出大门,竟然是我那木讷的邻居。我没打算打扰他回家,(或者是去干别的什么)可他却不知为什么回头看了一下,好像有人叫他似的。再一下,他瞥见了站在二楼走廊上的我,好像不敢相信似的眨着眼睛。微微鞠躬。

    “我今天在电视上看见中川桑了,”坐在我对面的田村垂着头,像是在对他面前的那杯咖啡说话一样,“到处都在放《四月樱》宣传的现场直播。”

    当然还有海报及人类现阶段所能想到的所有宣传措施。不要小看静清堂的实力和手段,它可以在一天之内让它认为别人应该欣赏的东西铺满整个东海岸,可以左右整个日本的话题取向。从银座,到北海道最边远的小村庄。

    “我想你一定看错人了,”我笑着喝了一口咖啡,我还是不能全心投入地去喜欢这玩意儿,在此之前我曾经有十年的时间对咖啡因过敏。

    “不!……不会的。”田村似乎被自己的语气吓了一跳,“抱歉。我是说我看见了站在后面的中川桑,虽然当时人很多……”

    我看见他额头上的汗珠,心想帝国酒店的制冷设施也不过如此。

    “是么……”我呵呵地笑了,“我站得很靠后啊。”

    田村的情绪又回到了往常沉稳的状态,“请问……中川桑是莎莉老师的什么人呢?”

    “啊……”这回换做我被他的问题吓了一跳。什么人吗?是她捡回家的流浪猫,后来竟意外地成了她的助手,她的学生,她的姐妹,她的母亲,她偶尔的情人?

    这些都不适合被外人知道。我开始后悔和这位邻居坐在这里喝咖啡了。在我印象里他本应该是个对什么都没有好奇心的家伙。

    “我是老师的助手。”

    “可你们都姓中川。”田村紧接着说。

    “巧合吧。”我耸了耸肩膀。看着田村似乎有些怀疑地皱着眉,低下头去。

    他也是莎莉的FAN吗?

    “需要我帮你向老师要签名吗?”我装作亲切似的问。

    “不必麻烦。 ……我先走了。”田村突然站起来,说了声抱歉就突然离开了。临走时顺手拿走了付账单。

    我目送他离开,继续小口地喝我杯子里的咖啡。这世上有些人我永远不会真的懂得。

    第 9 章

    我的手机在响了,屏显中显示着“莎莉”。接听后才发现竟然是二宫。

    “主编,”这么称呼着,我站起身往酒店咖啡厅的门口走,“老师怎么了吗?”

    “中川,马上到酒店门口等我。”

    我看着被挂断发出忙音的电话愣了一秒钟,然后飞快地往酒店门口跑去。二宫已经先我一步到了。另外一起等的还有他的宾利。

    “到底是什么事?”我疑惑地问。

    “去东大附属医院。”二宫对司机说着,然后才转过身对着我,“近江的主治医师刚才给莎莉打电话,是我接的。他说近江的情况不太好。”

    “莎莉知道了吗?”我发觉我说话时不由自主的颤音。

    “最好等酒会结束以后。”二宫断然地说,完全不给我抗议的时间,“所以我希望你能留在这里陪她,酒会后把她带过来,你能做到吗?”

    对着那双冷静自持到近乎冷漠的眼睛,我点了点头,接过他重重放在我手心里的莎莉的手机。看着宾利的尾灯最终消失在夜色里。

    酒会结束已经是在两个小时又四十分钟之后。我们一起赶往医院,莎莉缩在我的怀里,眼睛睁得大大的。她没有哭。这让我有些担心。开车的是编辑部里一个我们都不太熟的家伙,所以我没办法说些什么。我只好把脸贴在莎莉的头上,轻轻地依偎着。

    近江已经被送进病房,两个小时前的危机现在已经是一场虚惊。当二宫打来电话告诉我们这些的时候我松了口气,但莎莉仍然坚持去亲眼看看才行。

    医院已经过了探视的时间,可只要莎莉坚持谁也拗不过她。

    近江刚从一场吓人的昏迷中醒来,苍白的脸,明显比白天的她更加枯槁。她躺在医院米色的被单下面,瘦小得就像一个孩子。莎莉将脸上突然涌出的眼泪抹干才走进病房,挺直的背让她看起来有些故作坚强。我知道这时候我该走开一会儿,于是就那么做了。不久二宫也跟了出来,门在他身后关上。

    “前辈的病……医生怎么说?”我有些不自然地问身边的二宫。任谁都看得出近江的情况不好,恐怕离开我们只是时间的问题。

    二宫没有说话,将手伸进口袋,但马上又抽了出来。我猜那里大概放着一包香烟。

    这几年人们开始变得对香烟渐渐厌烦起来。许多男人也开始自发地戒烟。不知怎么他们戒起烟来要容易一些,起码比在中国容易。是因为日本的烟很淡的关系吗?我已经有多久没抽烟了?

    但二宫似乎不是一个会为这种事戒烟的人。他的地位也决定了他不需要在戒烟这个问题上来讨好老师们。

    他的烟瘾似乎很大。我暗地里猜想这大概因为他过大的工作压力。

    可这里毕竟是医院。

    沉默在我们之间弥漫,它的味道让我感到一丝不自在。

    “中川,你想过离开莎莉吗?”二宫突然问道。

    我一时没明白他的意思,还以为他是在问是不是要报考东大并且执教去当老师,心想着他怎么会知道这件事的。

    二宫转过身,在医院幽暗的走廊里,俯下头严肃地看着我。“你想过自立门户吗?”

    我除了睁大了眼睛看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二宫终于从口袋里掏出烟盒,抽出一根放进嘴里,然后嚓地一声点燃。

    我看见那红色的一点火光照亮他阴郁的脸。让我似乎明白了他也会感到烦乱。

    “莎莉已经到极限了。”二宫用他一贯的语气继续说着,“我想这你应该比我更清楚。两年多以来我们就在放任她……放任你。”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我板起脸冷冰冰地说。但这就等于是在招认了。

    “你一直都在替她画稿。”二宫似乎厌烦透了日本人平日里迂回说话的那一套。

    我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二宫吸了一口烟,继续说:“刚开始,你的手法还很幼稚,极力在模仿。但后来你渐渐有了自己的想法,我在里面看到了你对情节、对画面的把握。非常出色。”二宫眼神开始变得柔和、绵长,好像透过我望着遥远的某一点。他真的是在和我说话吗?

    “《四月樱》是你目前为止最好的。如果……”

    “那是莎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