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傅明月和他哥哥傅九功的人生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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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看见那个小傻子蹲在宫门跟前,团成一团,眼巴巴瞅着人来人往。他看见我了,眼神在我这停了一下,又转到别出去了。

    我让姑母身边的太监先过去,自己绕到他跟前,我说,小殿下,怎么不进去等,蹲在这做什么。

    他抬着头看我,不说话,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像个小孩子,我逗他说,殿下怎么都不理应龙。

    他蹲着的姿势扭了半个圈,背朝着我,说,你骗我,我哥哥当不了太子了。

    他说这话时带着种小孩子的难过,似乎也不全是抱怨,只是对现实失望到极点而已。

    我说,你到底等什么人,找人通传一声就是了。

    他说他等他娘。然后就不说话,自己蹲在那,手底下拨拉地上的泥块。

    我转身绕进宫门,自己都不清楚为什么又回头看了一眼,那个傻小子愣愣的看着宫门口。

    傅明月口述

    如意那天把我找回来,一路上骂我,他问,“还敢不敢一声不说就跑出去了。”

    我说,“我找我娘。”

    “我跟你说的什么,皇后不在宫里了。”

    “那你说在哪?”

    “反正就是不在宫里。”如意说完,给我披上件棉袍子,说,“冷不冷你,穿着件单衣就跑出去这么远。”

    “稚奴冷。”我说,把脑袋倚在棉袍子里,暖和的想睡觉,“娘都不想稚奴。”

    如意掐我屁股一下,瞪我说,“殿下可不许说没良心的话,皇后最想的就是你。”

    “那为什么都不见我。”

    如意不说话,那天如意回王府以后跟我说,再有一次这样一声不说就跑出去,就把我以后的点心都给阿福吃。阿福是后院花匠养的狗。

    傅明月口述

    我哥哥要成亲了,新娘子是卢家的女儿,如意说卢家是好的,是陛下戍边的大将军,卢家的姑娘还是姨娘的女儿。我说我也想成亲,如意笑我,说等我长大就请陛下给我一门好亲事。

    我这些日子同哥哥在一起,哥哥说人前要敬重卢家女儿,还说不许闹脾气耍赖,没多久跟我说,卢家的女儿要是欺负我,就偷偷告诉他,我说哥哥放心,稚奴敬重卢家女儿,哥哥说我傻小子,人前人后又不一样。

    哥哥写了奏折,如意说是要呈给陛下和皇后,向天下人宣布哥哥要成亲了,也是哥哥报答陛下和皇后的养育之恩。哥哥带着我进宫,我们在宫门口一直从晌午等到天都快黑了。我说我饿了,爹怎么不让我们进去,我哥看着脚面,笑着跟我说,陛下太忙。

    他是谁来着,看着眼熟,就是不知道叫什么,老是同徐大哥在一起的。我跟我哥说,你看那个谁。我哥抬眼看,之后垂下眼皮,说知道。

    那人和一群人走过来,一直不停说笑,他在说,大家不停的笑。经过我哥也是,没有停下来,也没人行礼。我哥不说话,垂着眼皮看脚下,嘴角带着笑。

    那人走过去一段,突然扭过头来,说,“这不是晋王爷,臣仆有礼了。”

    我哥抬起眼皮,笑说,“有礼。”

    他身旁的人都脸色奇怪的很,看天上地下,就是不敢看我哥哥,那人笑起来嘴角带着窝,看着格外的亲切,他说,“晋王爷娶卢王妃,臣仆知道的不及,也未备下薄礼。王爷是厚道人,不怪罪旧臣,臣仆却是不能没了规矩自知之名,今日臣仆几个去吃酒,王爷要是不嫌弃......”

    我哥还是笑,脸上是有笑模样的,可看着变扭,就想不温不火正舒服,冷不丁吃了一团雪,透着凉,我哥从来不对我这样,也不对娘这样。

    我哥说,“我带着小王爷,离不开身。”

    那人从刚才扭过头就一直盯着哥哥看,不错眼神的,看着渗人的,我还怕他,就躲在哥哥身后头,也跟着说,“是啊,哥哥带着稚奴小王爷。”

    那人眼睛还是盯着我哥,微眯了下,牙齿突然就紧咬了一下,看着我,莫名其妙的笑出声来,说,“不凑巧,不凑巧。我听说陛下晌午就出宫去骊山汤泉宫,我等都是早就宣进宫里领旨的,怎么,晋王不知道?”

    我哥说,“不知道。”

    那人脸上又出了笑窝,笑着说,“那我就不扰着殿下,小殿下。臣仆还有约。”

    他领着一堆人走了,我问哥哥,他是谁。哥哥抬头看了看天色,拉着我走,说他也不熟。

    傅九功口述

    我要大婚,陛下的恩旨,可以在海池边的花厅见一面,我去之前就告诉稚奴不许哭闹,不能惹娘伤心,他答应我好好的,去了还是哭。

    陛下让梁欢领我来,有旨说,他们说的什么,你给我记下来,少了一句打你十板子。梁欢就侧身站在那,脸上带着有点可怜有点无可奈何的苦笑,他是个聪明的,知道一个奴婢该怎样笑。

    我娘早等到那,看见稚奴扑过去,就想站起来,还是忍住没有,她是顾体面的,王家的女儿即使是在落了难,也还是有大家女的风度。

    我娘攥着稚奴的手,看不够似的盯在他脸上,颤着声说,见到就好,见到就好。

    我给我娘跪下,说儿子要娶亲了,是卢家的女儿,我娘一开始还忍着说,好好,阿武长大了。还想再说话,却一个走音,大哭出来,说娘没见过阿武的媳妇,只愿神佛保佑,她对我的阿武好好的,我的阿武是好孩子,从小就是最懂事听话的......。

    我脑门顶在地上,不敢哭出声来。

    再过了一刻,陛下那里来人催,我领着稚奴要走,他不肯,拉着娘的衣角,又哭又喊,说不要见陛下,只要见娘。娘怕他再喊出忤逆的话,自己拽开衣裳走了,走的时候肩膀一抖一抖的。

    我记的看她走的时候样子,我娘才三十七岁,头上已经有白发了。

    陛下坐在案几后头,手里握着碧玉镇纸,闭着眼假寐。

    我说,臣傅九功,请陛下安。我跪着,手贴着地下的请青金石的方砖,青金石太冷,刺的我手冰凉。

    陛下说,你母亲可还安好。

    我说,只是思念陛下和稚奴。

    陛下的一边嘴角一抬,扯出一个笑,“都想了,却是没有想到晋王,可是这作母亲的偏心?”

    我抬眼看他,犹豫着露出一个笑,有点可怜有点诚惶诚恐,我说,“陛下说这话,就是诛臣的心了。国有重臣,家有长子,作儿子的为父母尽孝分担是理所当然,怎么敢劳父母亲费心。”

    陛下撩起眼皮盯着我看,半晌扯出一个笑,慢声开口道,“晋王,是个孝子。”

    我弯腰又跪下,说,“儿子愧不敢当,只愿为君父分忧,为天下庶黎百姓解难。”

    “我听人说你要娶卢家的小女儿?朕这个作爹的都还不知道,你何时攀上了这样一门亲戚。”陛下手里把玩着那镇纸,轻笑说,“你这个孝子却是等到和朝臣一道上书才叫我知道,瞒的我好苦。”

    “儿子万万没有存了敢瞒陛下的心。”我跪在地上,两只眼惊恸盯着坐着的陛下,“儿子知道边患未平,不敢为陛下多添烦忧。儿子人在宫外,不能为陛下晨昏定省,已是有愧于德行,怎敢劳陛下为儿子的儿女事费神。”

    陛下看着我,半晌摇摇头说,“朕老了,如今罕云也是,你也是。哪一个都不让人省心。”

    我说,“都是儿子的错,陛下就降罪我一人。”

    我头看着地下,听见陛下在上面低沉笑出声,说,“梁欢,呵呵,这就是朕的好儿子,他从前是什么样子你也见过,你看他如今。”

    “臣惶恐。”

    “罢了,我在这大兴宫里十七年,见过能演的会演的,不差你一个。”

    陛下脸上还带着笑意,眼里冷冷的一片,他说,“你还记的你宫中有个左仆射。”

    我宫中从前的左仆射是当年跟舅舅上过战场的一个老中军,舅舅临离开京里,就把他和另一个王家的老仆给了我。如今也是伴我十几年了,我也不知道他们现在如何了。

    陛下定定的看着我的眼睛,他大概是看到了我的慌乱,垂下眼皮,指着不远处的石阶,“逐你出宫那日,你的左仆射来此处死谏,就磕死在那处。”

    我眨了一下眼,扭过头看那石阶,洗刷的干干净净,可我却怎么能看见满地的血。

    “晋王是明白事理的孝子,此人以一己之私,胁迫君父论罪当如何。”

    陛下就坐在那看着我,长相有武人的威严,不怒自威,我只觉的地下的青金石,冷的让人受不了。

    “论罪当诛。”我说。

    我说这话的时候闭着眼睛,额头贴着方砖,我害怕有人现在看见我的眼,我怕他看到我的恨。

    傅明月口述

    哥哥带我游湖坐船,我说要坐最大最漂亮的画舫,哥哥找来的不漂亮。

    哥哥和卢家的大哥哥在船舱里说话,让如意看着我不能撩水,没一会如意也走了,说给我找水喝。

    跟前靠过来一条大船,比我们这个大,上头还有漂亮的小姐姐唱歌,如意说那上面的女娘都不是好人家的小姐,是歌女。

    那船靠过来,我能听见上面有人说话,我对着离我最近的一个小姐姐说,“你会唱歌,给我唱一首歌听。”

    那小姐姐愣着看我一眼,迅速的低下头行了个礼,转身就跑了。

    没人看着我,我就自己在那玩水,反正如意也看不见。

    “这不是小殿下?”

    我抬头,看见的对面船上站着个人,探头过来和我说话,他说,“小殿下,我,不记得了?我是陆敏成,咱俩人还一同听过我爹说课业。”

    我朝他摇头,不记的他。

    他说了半天,我就是想不起来,他抓耳挠腮半天,突然转着眼睛一笑,说,“你看我这样你还认识我。”

    他把嘴角一歪,眼睛向上翻,口水都要流出来了,我吓的往后退,他却立刻变回原来的脸色,笑说,“我还装成你的样子,吓唬你来着。”

    “我才不是那个样子,你骗人!”

    他朝我笑,斜睨着我,开口说,“我没骗你,傻子都是那样,你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