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萧云低著头,有些欲言又止的说,“陛下,臣,臣那方面,有隐疾。”
“啊?”皇帝倒是吃了一惊,这麽多年他倒不知道杨萧云在那方面居然有问题,可转眼一想他府上连个小妾都没有,也从来不在烟花之地留宿,说不准倒是真的了。
“朕这宫中的御医倒是不错,爱卿可是要让他们给瞧瞧?”皇帝转而问,“这可是子孙万代的大事,你怎麽不声不响的?”
杨萧云抬起满是墨汁的脸说,“陛下,这种事情又如何能说出去,臣这张脸虽然不薄可毕竟也是脸,这不是要臣的命麽。这些年臣也到处寻医,可是一点办法都没有,都说是没治了的。”
杨萧云的一番话倒提醒了皇帝,杨萧云要是那方面有问题可不就和宫里的公公一个样了嘛,堂堂一个大将军的确是难以启齿。
这时,御书房外的公公在外禀告说,“陛下,程将军求见。”
皇帝一阵奇怪,这程垣来找自己干什麽,自己最近又没吩咐他做什麽事。可人都来了,皇帝也觉得见见也好,说不准是什麽大事了。
程垣进了御书房,一眼就看见了杨萧云满脸满身的墨汁,本来心中想的是劝杨萧云听皇帝的话,可说出口的却是,“陛下,杨将军不能成亲。”
皇帝更觉诡异了,心想人家成亲不成亲关你什麽事,就问,“这事和乘爱卿有有何干系?”
程垣听到自己的话恨不得自抽自己一个耳刮子,可皇帝的话得回,只能吞吞吐吐的说,“因为,因为……杨将军,他……”
皇帝这麽一听就觉得大约是程垣也知道杨萧云那个暗疾,又不好说出口便说,“朕知道,杨萧云刚才已经给朕说了,朕也准了。”
程垣这麽一听道愣住了,难道杨萧云给皇帝说他不想成亲是想跟自己好,皇帝居然同意?这是不是太诡异了?
可没等程垣说个清楚,皇帝就把两个人给撵了出来。
在回去的路上,程垣边替杨萧云擦脸边说,“叫你别乱说,你不信,非要被泼一身的墨才甘心。”
话里的担忧和责怪让杨萧云很受用,笑著说,“圣上这不是收回成命了嘛。”
程垣哼了一声才说,“看你这样子,都成了黑煤炭了。”
“圣上以後都不会让我成亲了,那句话你还不说麽?”杨萧云抓著程垣的手问。
程垣以为杨萧云把他们俩的事告诉了皇帝而皇帝又同意了,红著脸嘀咕,“说不说都一样麽,这种话怎麽可以随便说出口。”
程垣被杨萧云带回了府上,这时管家说静王爷送了礼来,是几幅字画。
杨萧云进去一看,正是他喜欢的那个前朝的大学时的笔墨,里面还有一张纸条,上面写著:杨将军,程垣就托付给你了。
等到晚上的时候,杨萧云把程垣抱进怀里说,“小野猫,你知不知道,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就喜欢你了?那时候你可神气了,连皇子都敢打。”
程垣给了杨萧云一倒拐,恨声说,“那是静王爷那时候傻,总被人欺负,不提醒著他,他被人卖了都不知道是为什麽。”
杨萧云抱著怀里的人笑著想,等了这麽多年,仔细照看著他,让他健康的成长,熟透。
到现在,终於是收获了。
这十多年的守候与经营到底是没有白费。
☆、冰糖葫芦 一
柳贞明的父亲和爷爷都是读书人,可惜最多中个秀才,实在不是读书人的料子。柳贞明的父亲读了一辈子书,连个秀才都没混上,为人呆傻是真的读书把脑袋读傻了。
柳家也没什麽钱,有的只是一屋子书。柳贞明的父亲每天扛著一张小凳子和一张小桌子,腰上垮著个布袋子,里面装著笔墨纸砚。就在城里北边城脚摆个小摊子,专门替人写书信,有时候也替穷人家的孩子取个好名,图个一生平安。
柳家隔壁住的是一家姓孟的,一家三代都是卖冰糖葫芦的。每到九月,十月的时候,孟家的人天还没亮就开始起床点著油灯做冰糖葫芦,等到天亮就走家串巷的卖,边卖边吼著,“冰糖葫芦勒又酸又甜的冰糖葫芦勒五文钱一大串的冰糖葫芦勒”
柳贞明那时候才五六岁光景,虽然家境不太好可穿的从来都是整整齐齐,人又长得可爱。特别是眉心那颗红色的痣,加上长睫毛下水亮的眼睛,活脱脱一个菩萨座下的金童形象,说不出的可爱。
柳家上面两代都是个读书不成器的,可偏偏到了柳贞明这,老天像是开了眼一般,终於是个机灵活泼的了。这柳贞明从小就聪明,断文识字,琴棋书画都学得有模有样,羡煞周围的一干邻居。
而孟家就没那麽好的运气了,一家人都是老实本份的。孟家有个儿子叫孟宗明,如今也是七八岁的样子。这名字还是柳贞明的父亲取的,两家交情素来交好。这孟宗明从小就老实巴交的,完全继承了他父亲的性子。
两家的孩子,一个聪明一个笨,优劣自然而然就体现出来了。
柳贞明从小就被他父亲教导著,聪明活泼是块读书的料子。每每想到这柳贞明的父亲就觉得欣慰,教起柳贞明也更努力了。
孟家的孟宗明就不一样了,个人虽然长得壮,可也太老实了。他父亲可没妄想过自家能出个秀才什麽的,从小就教他做冰糖葫芦这一门手艺,只求以後能靠著这个养活自己。
虽然孟宗明从小就没读过书,可字却是识得几个的。
这呀,全是柳贞明的功劳。孟家是卖冰糖葫芦的,可那东西是拿来换钱养活一家人的,就算两家交情再好也不可能天天白吃吧。
柳贞明为了天天吃到冰糖葫芦,就对孟宗明说,“喂,冰糖葫芦,你每天给我一个糖葫芦,我就教你认一个字好不?”
孟宗明不聪明,又羡慕那些聪明的。在他的思维里,觉得只要会读书就会变聪明,当然答应得乐乎。
就这样,孟宗明每天天不亮就跟著自己的父亲起床,拼命的替父亲干活,学做冰糖葫芦,为的就是可以悄悄藏一个冰糖葫芦留给柳贞明。
而柳贞明为了天天吃到那颗冰糖葫芦,在教孟宗明的时候也就有些认真。可孟宗明脑袋有些笨,学不过来。每次都气得柳贞明拿著柳条抽他的背,疼得孟宗明哇哇直叫。
这柳家和孟家的小孩也要好起来,每天各自忙完自己的事就堆在一起玩。
其实两个人也没多少时间一起玩。柳贞明有读不完的书,孟宗明有干不完的活。可两个孩子的交情就这麽好了起来。
两家的父亲也很欣慰,孟家的觉得柳贞明以後肯定是个当官的,自己的儿子说不准能沾上点光长大後也有个照应。柳家的也很欣慰,觉得孟宗明这麽老实巴交的孩子肯定靠得住,自己儿子以後说不准还得依仗著他。
就在这种冰糖葫芦换字的日子里,柳贞明十岁了,而孟宗明也十二岁了。
这一年,柳家出了大事。柳贞明的父亲因为受了风寒久治不愈,去了。柳家就只剩下柳贞明这麽一个孤儿。
柳贞明的母亲据说早年因为生柳贞明就难产死了的,这些年柳贞明的父亲从来没想过续弦,又没什麽亲戚,这柳贞明是真的没人管。
最後,柳贞明父亲的葬礼还是孟宗明的父亲包办的,那些邻居都来了,每人送了点小东西就走了,谁都没问柳贞明该怎麽办。
柳贞明哭红了眼,带著孝一直跪在自己爹的棺材前,六神有些无主。
这时候孟宗明跟著跪在柳贞明旁边,捏著他的小手说,“别怕,我在呢。我答应柳叔叔要照顾你一辈子的,还要看著你考上状元,娶个漂亮媳妇。”
柳贞明有些僵硬的转过头,看著比自己大了一大截的孟宗明,想著自己以後只有靠他了,又忍不住埋在孟宗明怀里大哭起来。
孟宗明轻轻拍著柳贞明的背,边拍边说,“别哭,别哭。还有我呢。”
後来,柳贞明就真跟著孟家混了。每天在孟家吃喝,到了晚上就回自己家。孟宗明的父亲怕柳贞明一个人在家不安全,就开始让孟宗明每天晚上陪著柳贞明睡。两个半大的孩子也算是守屋。
柳贞明在孟家混吃混喝过得也不错。孟宗明的父亲没觉得柳贞明是吃白饭的,觉得这麽一个孩子成了孤儿多可怜,也舍不得金童一样的孩子做事,放在家里当供著大爷。
孟宗明当然也不会当柳贞明是吃白饭的,相反还很是高兴。因为混在孟家的柳贞明教他识字更卖力了,孟宗明还在做著书读多了会变聪明的梦。
柳贞明在孟家这两年,过得很好,除了偶尔感伤一下早逝的父亲。
孟家对柳贞明那是真的好,比对自己儿子还好。柳贞明只会读书,孟家省吃俭用的给他买笔墨纸砚。好在柳贞明也是极为懂事的,基本是没找孟家要过什麽东西。就算是笔墨纸砚也是节约了不能再节约的用,有时候是拿树枝在地上练字,有时候就拿毛笔沾著清水在桌子上写字,写满了就拿干布抹了继续写。
而孟宗明在这两年里,也把该学的都学会了,有时候替父亲出去卖冰糖葫芦,去山上砍材卖,甚至也会帮著人家洗衣服。
这一年,孟家也出了事,无外乎也是死了人。
孟宗明的父亲在街上卖冰糖葫芦的时候不小心得罪了那些地痞流氓,被活活打死了。告到官府,只让人赔了五两银子了事。
孟宗明一双眼装著狠厉,拳头握的死紧,恨不得撕碎了那群人渣,可最後也忍下来了。孟宗明想到了柳贞明,要是自己出了事那柳贞明怎麽办,自己答应柳叔叔要照顾柳贞明一辈子的。
这一次,轮到了柳贞明安慰孟宗明。柳贞明是不可能把孟宗明抱进怀里拍著背安慰的,身高问题。柳贞明只是抓著孟宗明的手,一口小白牙咬著红豔豔的唇,十分愤怒的说,“宗明,你等著,等我考了状元,我要把那几个流氓全抓进大牢,让他们给伯父偿命。”